都說書生何可懼。

但是書生中仍有那看起來儒雅翩翩,實則鬼神不懼的狠辣角色。

胡不飛喝下了腰間壺中的最後那口酒,心中想道:自己能算那樣的角色嗎?

兩名黑衣人持著刀從夜霧中走出了,站在了他的麵前。

“告訴我們百裏洛陳與你說了什麽,我們不會殺你。”其中一名黑衣人沉聲道。

胡不飛細細品味了那最後一口酒,砸了吧一下嘴後說道:“滾。”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衣人冷聲道。

胡不飛歎了口氣:“怎麽都是這套說辭,就沒有新鮮點的嗎?我不想吃敬酒,也不想喝罰酒,隻是嚐嚐自己的酒,不行嗎?”

黑衣人低聲道:“把他帶走。”

兩個黑衣人同時一掠而出,手中銀光一閃。胡不飛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了那根精致的毛筆,輕輕一劃。

長街盡頭的屋簷上,百裏東君低聲道:“果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天啟城真是太大了,隨隨便便一個人都是這樣的高手。”司空長風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看了長街那邊發生的事情,感慨道。

“那兩個人應該都是青王派來的吧。”百裏東君沉聲道,“就是他想致我們百裏家於死地。不過方才那個姓胡的醉鬼和我說,我爺爺此次必然沒事,要小心的反而是我。這是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或許先生能夠明白?”司空長風搖頭。

百裏東君聳了聳肩,站了起來:“不管了,到時候看吧。”

胡不飛整了整衣襟,走出了那條長街,來到了禦史台之前。禦史台之內果然燈火通明,看來真的所有人都在等著他。他撇了撇嘴,收起了那根毛筆,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他走到正府,推門而入。

幾個正在打瞌睡的禦史一下子驚醒了過來,那位清瘦的老禦史跳了起來:“回來了!”

神情嚴肅的中年禦史則一直低頭認真研究著那些卷宗,見到胡不飛進來,卻也不驚訝,淡淡地問道:“百裏洛陳與你說了些什麽?”

胡不飛打了個哈欠,將手中一個小本丟了出去:“我懶得說,你們自己看吧。”

清瘦老人率先撲上前,接過了那個小本,驚訝道:“百裏洛陳還真與你說了?”

“怎麽,若是真的以為我隻會空手而歸,那麽你們還一個兩個辛辛苦苦等在這裏做什麽?”胡不飛嘲諷道。

七禦史之首的白發老人沉聲道:“都別喧嘩了,徐老,你念一下上麵寫著什麽。”

清瘦老人點了點頭,開口念道:“本侯有殺人刀十萬,鎮守國之西門,勿有亂國之心。”他頓了頓,看了眾人一眼。其他人都微微點頭,這開頭的一句話,還算像樣。清瘦老人舒了口氣,繼續往下念道:“本侯此番入天啟,世子百裏成風代掌鎮西軍,吾子尚武,性格衝動。但事前吾已告知吾兒,無論此番,生死何回,鎮西軍切不可輕舉妄動。”

眾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為首的老人輕輕咳嗽了一下:“你繼續往下念。”

“本侯無亂國之心,七禦史監察百官,明察秋毫,吾信必能還吾之清白。吾願與誣告者,當庭對質,隻求一清白之名。願將吾之所願,上達陛下。本侯萬謝。”清瘦老人合上了那本小冊子,臉色極差,“鎮西侯這是什麽意思……”

“這話可以有很多種意思啊。”為首的老人意味深長地說道。

“放屁,這話就一個意思。”胡不飛很不耐煩地打斷道。

所有人一起轉頭看著他,他當著眾人的麵對七禦史之首出言不遜,可眾人看他卻不是因為責怪他,而是等著他說出那個意思。

胡不飛自然也說了下去:“百裏侯爺就一個意思,我沒有亂國之心,但你要殺我,我鎮西軍十萬,直指天啟,說打就能打!”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微妙了起來,對於胡不飛的話,他們現在可不能說任何的想法。不管說什麽,都是錯的。為首的老人拿過了那個本子,走到了燭火間,將那冊子放在火上烤了起來。七個人就一同看著那個冊子被燒成了灰燼,許久沒有人說話。直到最後老人走到了門邊,輕聲道:“明日我去麵聖。”

天啟皇城,禦書房。

清晨,日光大好。

太安帝正在那裏慢悠悠地練著字,下方一個老人跪在那裏不願起來。

“陛下,此案難判,還望陛下明示。”老人高呼道。

“我蕭氏治國自有國律,你禦史台監察百官,以國律為綱,何事不可判,何人不可查?你跪在這裏,讓孤給你明示,怎麽?孤說誰有罪,誰就有罪,孤說誰無罪,誰就無罪?那要律法做什麽,要你禦史台做什麽?張城重,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太安帝放下了手中毛筆,斥道。

老人抬首道:“陛下,我禦史台是有監察百官之責,可是百裏侯爺他手中手握十萬強兵,任何判決都會引起北離震動,臣不敢隨意亂判啊。”

“張誠重,你就說,你們手中的卷宗,能說他謀逆嗎?”太安帝問道。

老人猶豫了一下:“可說,亦可不說……”

“哦?”太安帝挑了挑眉。

“百裏侯爺的確在很多時候無視國法,行事專橫,在那幹東城更有西國皇帝的做派,但是說到實事之上,卻無謀亂之舉。臣不知……該如何界定。”老人歎了口氣,“而且昨日他與禦史台一名禦史說了一些話。他說……”

“不必說我也知道,就是說他沒有謀亂的心思,但你們若是真說他有,他就反給你們看,絕不猶豫。”太安帝笑了笑,“我和你從小相識,並肩作戰幾十年,我比你們了解他。他和葉羽不一樣,他兵法差了葉羽很多,寬容天下的心也差了很多,但是心裏那股狠勁,我和葉羽加起來也比不過他。”

“陛下,那……”老人滿頭大汗。

“我說了,按律法據實判,無謀亂之舉,就是沒有謀亂。至於有無謀亂之心……你不妨去問問孤的那些兒子們,何人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