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飛鳥落入了庭院之中。

百裏東君把中午吃剩的一些米粒丟在地上,鳥兒便垂首去啄。

王月坐在屋內,撫著琴弦,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今日的百裏東君似乎有些不太尋常。

“有心事?”王月問道。

百裏東君歎了口氣:“是啊。我想到世上有這麽多的女子喜歡著我,可我卻隻能喜歡一個人,不由地替那些女子覺得有些遺憾啊。”

王月聽完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喝了一口水,全都吐在了地上。

“你這是在做什麽?”百裏東君問道。

“如果是我一人,隻要吐口唾沫就行,但既然你說那麽多女子,那我就代表那麽多女子狠狠吐上一口,說一句——呸。”王月冷笑道。

百裏東君“哈哈”幹笑了幾聲,隨後忽然問道:“王月,你身邊有沒有人忽然就變了?”

“變什麽?突然喜歡上你?”王月忍不住諷刺道。

百裏東君卻沒了開玩笑的意思,很認真地說道:“我有一個朋友,曾經是我很敬仰的一個人,他雖然出生朝堂,卻有江湖俠客之風。他很冷靜,能夠運籌千裏之外,幫助自己的好友度過難關。可是有一天,忽然覺得他離我很遠了。我另一個朋友,心上人被人搶了,那人不占情不占理,隻是占著自己的權勢,但是我很敬仰的那個人,這一次卻選擇攔我們的路。”

“為什麽?”王月問道。

“那個搶人的人是他的哥哥。”百裏東君頓了頓,又說道,“但這絕對不是原因,他不是那種徇私的人。所以我想親眼見一見他,問他一下。”

“這個答案很重要?”王月又問道。

百裏東君點了點頭:“很重要。我從幹東城千裏趕路去往天啟城,不僅是學武,也要學很多道理,稷下學堂,那是天下第一學堂。而那個人,是我的二師兄。”

“我學的道理中,沒有一條說,可以靠著權勢搶別人所愛。”

“如果二師兄學過,那他就應該告訴我!”

百裏東君一連說了三句話,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王月沒有回答,隻是撫了一曲,悠悠揚揚,算是回應了。

那隻落入院中的飛鳥吃完了地上的米粒,起身打算飛走了,百裏東君卻一把抓住了那隻鳥,從他的腿上拿出一個小竹管。

王月的眼睛微微一眯,她剛剛就注意到那隻鳥上藏了信件,還以為百裏東君沒有察覺,現在看來隻是百裏東君故意沒有打開,王月微微垂首,假裝不去在意。百裏東君卻無所謂地打了開來,從上到下看了下那紙條,最後冷笑道:“還真是有意思。”

王月沒有應聲。

“你不好奇嗎?”百裏東君問道。

王月笑了笑:“我來這裏隻為教公子彈琴,別的事,我可不管。”

“我雖然在很多人眼裏,不過是個紈絝公子,可是這麽多年,我在侯府之中,也有了那麽一兩個心腹。他們不聽我父親的,也不聽我爺爺的,隻聽我的。我與他說,如有重事,不得不告,就飛書進來。這一年多,我還是第一次收到飛書。”百裏東君歎了一口氣,“所以你說這事是有多嚴重。”

“再嚴重,侯府有侯爺,有世子爺,公子放心便是。”王月依舊不問是何事。

“你就真的不好奇嗎?這件事,恐怕我父親,我爺爺還真不一定搞得定。”百裏東君無奈道。

王月微微抬首,終於還是問了:“哦?那是什麽事?”

百裏東君將那紙條放進嘴裏,吞了下去,隨後輕輕地搖了搖頭:“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告訴你。”

王月愣了愣,隨後又喝了一口水,然後站了起身,吐在了庭院裏。水在地上濺起,有幾滴灑落在了百裏東君的長袍上。百裏東君輕輕一甩,不滿道:“你一女子,怎麽做出這等粗俗的行為?”

“你一男子,我不問你時你百般引誘,我問你時你避而不談,無聊至極!”王月罵道。

百裏東君站了起身,問道:“有人曾經和我說過,女人啊,就喜歡我這樣外表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可私下卻有趣逗樂,沒個正形的。他說有的世家公子太端著,便讓人覺得有距離,有壓力,而有的江湖男子,則太輕佻,也不可靠。而我百裏東君,有錢又有顏,幽默又風趣,乃人間第一等妙人。”

王月氣極反笑:“到底是什麽人能說出這麽無恥的話?更無恥的是,你還相信了。”

“就是我方才我和你說的那個二師兄說的。有一次醉酒後和我說的。他其實就是那種很端著的人,不過喝醉酒以後不是。”百裏東君咧嘴笑了笑。

一隊軍馬行入了幹東城。

他們穿著精美的輕甲,騎著高大的棗紅馬,行軍整齊,且各個行軍之人都樣貌年輕,頗有風流之氣,引得人人側目。

這就是整個北離外表最精致的一支軍隊——金吾衛,他們隻歸皇城所有,護衛皇城安寧,其中多為世家公子,很少遠行,更是從沒打過仗。

幹東城裏有破風軍的士卒正在路邊酒鋪上喝酒,看到後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頭兒,這是哪來的軍隊?敢在幹東城縱馬?”

為首的破風軍將領眯起了眼睛:“蕭氏皇族……金吾衛?”

“金吾衛?金吾衛不在天啟城裏待著,跑來我們幹東城做什麽?”

“是啊,來我們幹東城做什麽……”破風軍將領拿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

兩個舉著旗幟的騎兵從他們身邊掠過,上麵那杆旗幟上,一隻大鳥展翅而飛,栩栩如生。

蕭氏皇族的族徽,神鳥大風。

為首的將軍忽然停住了馬,身後五百金吾衛同時停了下來。

將軍摘下了頭盔,露出了那張年輕的麵龐,他仰起頭,看著門前府邸的牌匾——鎮西侯府。

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戴著鬥笠,穿著學堂的白色大袍,不代表蕭氏皇族,隻代表學堂弟子。可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再次踏入幹東城的,是琅玡王,蕭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