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太安帝登基便是靠著西麵的功勳,二十萬大軍壓城,應是攻破了西楚號稱萬世堅固的國門,一代風流王朝就此湮滅於世間,如今北離再西麵過去的領土,便是西域那眾多的佛國。那些大大小小的佛國,早已是北離的藩屬國,而且每一個佛國,麵積甚至都比不上北離的一座大城,而且素來貧瘠,人民都生活在苦難之中。所以曆朝曆代有沒有想過要把那一片土地納入領地之中,太安帝自然也沒那個打算。

青王雖然算不上絕世之才,卻也絕不愚笨,自然不會以為濁清大監所說的西麵的功勳是討伐西域佛國,他臉色凝重:“如果失敗了,我必死無疑。”

濁清大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你當不了皇帝,也是必死無疑。或者你可以學一學你的承德皇叔,裝瘋賣傻一輩子,或許蕭若瑾蕭若風兩兄弟心一軟,就不殺你了。”

青王臉色陰晴不定,似乎依然沒有下好決心。

“李先生走了,臨走之前把學堂祭酒先生的位置讓給了山前書院的人,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濁清大監伸出一指,輕輕扣了扣桌子,“這代表李先生已經決心離開天啟城了。當年幫助太安帝一起打下江山的人,葉羽死了,滿門抄斬就剩下一個兒子在南訣逃命,李先生走了,打算雲遊世間不管天下瑣事,隻剩下最後一個,手握重兵,鎮守國門,可是國門之外哪有悍敵?他要擋誰?在皇帝眼裏,他才是悍敵!這不是亂世征伐的年代,想要功勳就自己造出混亂,殺了他,龍封卷軸上,我保證寫著蕭燮的名字!”

聽到最後的時候,青王蕭燮緊緊地握住了雙拳,額頭上已是汗如雨下,他咬了咬牙:“謝大監指路。”

“但是他最不好殺。”濁清大監微微含笑,似乎再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會讓濁洛幫你,你不能拿著刀自己去殺一個被稱為殺神的男人,你要讓天下人去殺他。就像當年你對葉羽做的那樣,不過這一次……可沒有那麽容易。”

青王蕭燮長籲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去吧。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需要至少半年的謀劃,我等你的消息。”濁清大監微微抬手,示意濁洛送客。

蕭燮站了起來,隨著濁洛公公一同往屋外走去,大監濁清從此直接都沒有從坐榻上起身的打算,可以算是傲慢到了極致,但是蕭燮卻已經從一開始的不滿到如今的坦然接受了。

他的確有那個魄力。

“掌冊監大人。”青王蕭燮坐進了轎子中,和轎外的濁洛公公說話,“有一句話我方才不敢問大監,現在我問你,為何大監要如此做?”

濁洛公公不置可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伸手替青王拉下了轎子的幕簾:“大監等青王拜訪,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濁清大監又慢悠悠地給自己到了一杯茶。

裏屋之內,有兩個人慢慢走了出來。

一個瘦瘦高高,衣衫空空****,隨風而飄,像是一根竹竿。

一個矮矮胖胖,穿著一身花衣,繡滿銅錢,仿若市井奸商。

“雖然三言兩語就能被迷惑,但好歹也有一身狠勁和膽氣,並不算太不濟。”瘦高男子看向屋外,評價著方才所見的青王蕭燮。

“我就是選中了他的狠。”濁清大監喝了一口茶,“但是和百裏洛陳比起來,這種狠太不值一提了。就像是小孩子們爭奪陀螺時的凶狠,和一個人拿著刀一路看下幾百顆頭顱的凶狠,去做對比。”

“當日,我們曾有殺死百裏洛陳的機會。”矮胖男子露出了富家翁般的笑容。

“在幹東城殺百裏洛陳,你們太天真了。所以才會被古塵打傷,連天外天都不敢回。”濁清大監冷笑了一下。

站在他麵前的這一胖一瘦二人,正是當日在幹東城一劍打傷,五年之內都無法恢複功力的天外天四尊使之一的無法無天。他們原本可以一路返回天外天,可如今掌權的無相使素來與他們不和,兩人權衡再三,最後找到了天啟城大監,達成了一樁交易,而濁清大監也用自己的虛懷功幫他們療傷。

“托大監的福,如今隻要半年時間,我們兄弟二人就能恢複功力,甚至比當日還要更強。”瘦高的無法抱拳道。

“半年。”濁清公公笑了笑。

“既然在幹東城殺不了他,那就在天啟城殺他。”矮胖的無法依然滿麵笑容。

濁清公公望著屋外,笑了笑:“高處不勝寒啊,人站得越高,也就摔得越慘。我曾經聽人說過那叫百裏東君的少年人,比酒勝過雕樓小築,縱馬揚鞭,繞城喧囂而去,真是聽得都恣意啊。不過若他的背後不再有鎮西侯府,不再有學堂,那麽還會如此恣意嗎?”

無法和無天相視一眼,微微皺眉。

“學堂那些自以為風流的少年郎啊,這次就連同百裏洛陳,一起毀掉吧。”濁清公公朗聲長笑道。

無法和無天在心中同時歎息,果然在年輕芳華正好的時候,被割了做太監的人,都不會是什麽正常人,和這樣的做交易,真是得留心思啊。

站在屋外的掌冊監濁洛聽到屋內傳來的笑聲,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開始師兄隻說過要抓住權勢,可現在要做的,分明是亂國亂朝的殺頭之事啊……

青王蕭燮坐在轎子中,雖然已經遠離了那個屋子,但背後依然冷汗直流,他拿出手帕不停地抹著額頭。當年葉羽將軍謀逆案,明明是父皇做好了一切,然後把刀子地給了自己,自己隻是會了意,一刀遞了出去罷了。可如今他要做真正的執刀人,去殺一個更凶狠的人,那個人可是沙場之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就連當今的皇帝陛下都不敢輕易動的人。

“成了,就真的能當皇帝了。”蕭燮將濕漉漉的手帕收了起來,冷不丁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