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門口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周俊楚卻跟了上來:“原星,等一下。”
原星抬頭看他:“還有事嗎?周老板?”
“我跟你一起走。”
“啊?”
“我今晚訂了你們的民宿。”
原星有些無語:“行,那我前麵帶路,你開車跟著吧。”
“我剛喝酒了,你電瓶車帶我吧。”
“……”
原星深吸一口氣,從電瓶車上下來:“車鑰匙給我我來開吧,電瓶車我讓真行晚點開回去。”
回想起上一次她騎電瓶帶男人的情形,要是周俊楚也來那一套難保她不會直接把人給蹬下去。
“這麽怕我?”周俊楚勾了一下唇角,眼睛看向原星。
原星並不太喜歡他侵略的眼神,別開眼去淡淡回應:“沒有,晚上騎電瓶車帶人不安全。”
於是周俊楚遞過來車鑰匙,原星開車帶他去了民宿。
他們民宿現在的生意很火爆,預定都能排到了年底了,她不知道周俊楚是怎麽訂到房間的。
兩人回到民宿,英嫂子坐在客廳裏打盹兒。
“英姐,先給周老板辦個入住吧。”
英嫂子是認識周俊楚的,便也笑著接話:“周老板今天也來吃喜酒?”
“對。”
英嫂在電腦裏找到了周俊楚預定的手機號,然後把房卡給到他。
“英姐,今天還有訂了沒來住的個人嗎?”
英嫂子看了一下預定記錄:“還真有一個。”
英嫂子認識的字不多,但日期數字這些還是能自己寫的。
原星點頭:“行,那等會兒我來守著吧,你去休息。”
“我不累,你明天還要去單位,你去休息吧。”英嫂子拒絕。
原星也不再推辭,她這一整天確實是挺累的。
於是轉身直接回了房間,正迷迷糊糊快睡著了,房門卻又忽然被敲響。
原星一下子醒過來,是英嫂子在敲她的房門。
“星兒,睡了嗎?”
“怎麽了英姐?”原星連忙下床去開門。
“剛剛我給沒入住的那個客人打電話,他說他找不到路了,問咱能不能去接一下,明西和真行都喝多了,哎。”
“她在哪兒?”
“說在鎮上了,但找不到來咱這兒的路,”
鄉下的公路沒有路燈,導航地圖也不準確,所以客人如果是晚上入住的話確實不好找路,不過最近原星已經在計劃申請安裝道路指示牌了。
原星重新穿好衣服出了房間,卻又想起自己的電瓶車根本沒有騎回來,於是隻能讓英嫂子跟客人說多等一會兒,她直接步行去鎮上。
結果才剛出了天落水,身後就有車燈亮起,是周俊楚開車追了上來。
“你去哪裏?”
“去鎮上接個客人。”
周俊楚將車門鎖解開:“上車吧,我帶你去。”
原星想了想,步行過去得半個多小時,這大晚上一個人走夜路還是有點害怕,於是也沒再拒絕:“謝謝。”
等坐到車裏,原星才想起來:“你不是喝酒了嗎?”
“就喝了一杯啤的,現在醒了。”
“……”
原星按照英嫂子發來的客人定位找過去,果然鎮上的岔路口看到了客人的銀色車輛。
周俊楚直接按了兩下喇叭示意,對麵也打了兩下雙閃回應,根本不需要原星下車。
周俊楚直接掉頭,那輛車也啟動車子跟在後麵。
“省城的車牌,這麽晚入住,看起來不像是你們賬號的粉絲。”
“能賺錢就行。”原星不鹹不淡地答著,管他來的人是誰呢。
周俊楚目視著前方,手指摩挲著方向盤:“一直沒機會問你,為什麽又決定回寧水了?”
“回來發展寧水不挺好嗎?”
周俊楚笑笑,“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受了情傷才回來的……”
原星轉頭看向窗外,沒再接他的話。
如果真是受了情傷,她可能心裏反倒好受一些。
事實上就是,是她主動選擇放棄了那段感情。
在海邊不告而別後,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承受所有的狂風暴雨的準備,可實際上那個男人沒有再打電話對她進行質問或者控訴,更沒有又一次追到寧水,一切結束得很平靜,平靜得仿佛他從未來過一樣。
她想她是應該感謝他的默契的,因為這一次他無論做什麽,都不會再改變她的決定。
可是當他真正地放手時,她心裏又如同忽然空了一塊,她還真是個不知足的人,原星在心裏自嘲道。
周俊楚轉頭看著她的後腦勺,張口想要繼續說點什麽,但最終沒說出口。
車子一前一後停在農家樂門口,原星再次和周俊楚道謝,然後解開安全帶下車。
英嫂子此時也迎了出來,但在看到從車上下來的客人時,表情一下就愣住了。
“江……小江!”
原星聞聲轉過頭,就看到幾米之外的車邊立著的男人。
他身體的線條被黑色大衣的裁剪拉得筆直,下巴被大衣立領完全掩住,雙手插在兜裏,明明裹得很嚴實,但原星卻感覺他瘦了。
今夜沒有月色,隻有門口簷下的白熾燈亮著,她看不太清他的眼睛。
在她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的時候,男人熟悉的聲音冷得就像寧水冬天的雪:“原星,過來。”
當然,她才不會聽他的。
回過神的當下,原星迅速轉身衝進了屋裏,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身體也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起來,她開始大口呼吸,試圖壓抑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還是掉了出來。
大半年的時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人一丁點的聯係,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她就真的忘了的。
一個人在房間裏,無聲又壓抑地哭著,房間門也沒有再被人敲響。
原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再睜開眼時,窗外天剛微亮,她今天約了汨澤鄉的村支書談合作社聯社的事情,但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很早。
她閉上眼睛,卻再也睡不著了,於是選擇翻身起床。
客廳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
走出屋裏,門口的停車位上隻剩了一輛車,是銀色的那輛。
原星在初冬的早晨呼出一口白氣嗎,裹緊外衣,沿著水春河一路往下,直到快到上次陶明西放煙花的地方,才剛轉頭準備折回,她就看到了晨光之中的男人,
鬆散的睡衣外披著大衣外套,發梢被晨風吹起,筆挺的身姿一步一步走向她,直到她終於看清了那雙高傲冷漠卻繾綣的眼。
“怎麽起這麽早?”男人開口問道。
“睡不著了,出來走一會兒。”
江籟安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一個晚上的時間,想明白了麽?”
原星抿了抿唇:“江籟安,你回去吧。”
“工作沒了,房子賣了,我回江家去啃老嗎?”
原星聽得一愣,反應過來的瞬間,滿眼不敢相信:“你是不是瘋了!”
江籟安勾起唇角:“也不是第一次。”
“這樣有什麽意義?”原星質問著,眼眶再度紅了。
“待在你身邊,就是意義。”
多少人終其一生都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但他很幸運,他很早就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並為此付諸努力,然後一步一步按照計劃走到了現在,可以說他此前的人生是沒有遺憾的。
所以在他無法從他最熱愛的事業中繼續獲得最初的快樂時,他就知道,他想要的東西變了。
他留戀寧水的一切,共情於那些純樸的人,徹徹底底地愛上了眼前這個女人。
“但我不能接受你用這種放棄所有的方式……”原星哽咽著,有一次,眼淚都掉了下來。
江籟安伸手雙手捧住她的臉,將她的眼淚擦掉:“這不是放棄所有,原星,我早就擁有一切了。”
如果到了現在,他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心之所向的話,那麽他之前人生的努力,都將毫無意義。
他無比地感謝自己,正是因為從前的那些努力,才給了他足夠的底氣,支撐起他現在站在這裏,將她的願望也變成他的願望。
也讓她充滿遺憾的人生裏,起碼還有一次圓滿。
*
清晨的濃霧漸漸散去,初冬的暖陽普照大地。
一輛銀色的車子行駛在去往汨澤鄉的公路上,車內傳來情侶的蜜語。
“話說,周俊楚是什麽時候走的?”
“你非得要提這個想趁人之危的人?”
“你這半年都在做什麽?而且既然早就有了準備,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還故意不和我聯係?”
“處理工作交接,考教資……以及懲罰某個不告而別的人。”
“教資?”
“嗯,村支書和小學老師,是不是很般配?”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