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餐廳主要是做創意菜的,原星也點評不出個所以然,隻知道每一道菜吃起來都很不錯,所以她吃得很開心。
當然,這也有和江籟安一塊兒吃飯的原因。
她其實和他根本不能說陌生了,但今晚吃飯的氛圍,總又有些新鮮感,她注意到了一些之前幾次來海城忽略的細節,比如他每次主動給她夾的菜幾乎都是她最喜歡吃的,他從不為她選擇海城的口味,他會交代餐廳提前把她的筷子擺在左邊,因為她是個左撇子。
也會提出一點建議,比如她吃飯的節奏可以慢一些,因為他想讓晚餐的時間盡可能長一些。
但當她在五分鍾內吃完自己的盤中菜時,他也隻是歎了一口氣無奈一笑。
但原星也沒有那麽叛逆,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盤菜隻是因為她確實餓了,雖然她知道男人不會生氣,但她也不會故意去消耗的他的耐心。
兩個人的晚餐,混著白色茉莉的香氣,包房的落地窗外,是餐廳內庭院的蓄水池的平麵,在廊下燈光的照下,波光**漾。
結束的時候,原星先起身進去洗手間,江籟安則默契地叫來服務員結賬。
出門時,她主動挽上了他的手臂:“我們現在回家嗎?”
“雲景華庭?”
男人語氣別有深意,原星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的肌肉:“回南郊我的家,不過也沒那麽著急。”
話音才剛落,葉高陽的電話就先打過來了,雖然隻是委婉地問了一句她什麽時候回去,但她明白就是讓她早點回家,因為他們為了確保她的安全,還讓她把電話給江籟安聽了幾句。
她掛掉電話:“原來有父母管是這種感覺。”
江籟安轉過頭來,輕聲道:“能不能散一會兒步再回去?”為了讓她答應,又特意加了時間,“就十分鍾。”
原星看著他的眼睛,也許是錯覺,她竟覺得他在懇求。
“算了,先回去吧。”江籟安主動放棄。
兩人進到電梯裏,原星主動按下“1”層。
江籟安提醒:“車子停在B2。”
說完直接伸手去按B2層。
隻是當電梯在一層停下,原星就直接將他給拉了出去,江籟安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不是要先散步呀!”
江籟安一愣,看著女人一臉得逞的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她可愛極了。
於是他牽著她,漫步在海城市區的街區,路燈照在還未落光葉子的梧桐樹上,在兩人的身上不斷形成掠影,他們甚至什麽都沒有說,就那樣默契地十指緊扣,並肩而行。
假設在一年之前,有人告訴她,江籟安會成為她的男朋友,他們會在海城的街頭並肩漫步,和他牽手、擁抱、接吻,她一定會認為那個人瘋了。
可是現在,她有愛自己的父母,也找到了喜歡的人,一切都那麽自然,對她而言,這甚至像一場遙不可及的美夢。
所以她的運氣,還算是好的不是嗎?
所以她非常樂意,將這十分鍾變成三十分鍾。
兩個人在附近逛了半小時才又回到了原來出發的地方,這一次電梯終於被按到了B2層。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車庫一共就沒幾輛車了,兩人走到車邊,原星卻忽然看向斜對麵。
“林衡?”
那邊的人聞聲抬頭,看到原星的那一刻也有些驚訝:“原星?你怎麽在這裏?”
“你不是應該在北京嗎?怎麽會在海城?”
她記得林衡的工作是幾乎不需要出差的。
林衡正了正色,毫不隱瞞道:“我已經辭掉京城的工作來海城發展了。”
原星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這就是你和文西分手的原因?”
林衡剛要張口。
“衡衡——我回來啦——”
一個身影從電梯出口處朝幾個人跑來。
原星轉過頭,一眼就認出這是上次她來海城時在碰到過的女孩,在她和江籟安以及趙雋吃飯那家餐廳門口,所以她是……江籟安的表妹!
安逸然徑直衝到林衡身邊,聲音嬌柔:“怎麽不到車裏等我?”
說著也順著林衡的視線朝原星他們這邊看過來,在看到江籟安那一秒,安逸然臉色也變了,不過一想到江籟安上一次已經碰到過一次她和林衡,頓時又沒那麽緊張了,隻是覺得自己衰神附體,吃個飯都能碰到熟人,所以當下也隻能硬著頭皮打了招呼:“表……表哥,好巧。”
那一刻林衡也愣了一下,他其實還記得江籟安,上一次在京城原星來送東西的時候,這個男人就跟在她身邊,隻是他沒想到,他就是那個安逸然提到過的很厲害的表哥。
原星看著安逸然,想到上一次碰到她時電梯外麵的眼熟的男人背影,所以那一次她看到的,確實就是林衡。
那一刻她完全忍不住了,她走到兩個人跟前,怒斥道:“林衡,這才是你和陶文西分手的原因吧?”
安逸然一聽“陶文西”三個字,渾身立刻警鈴大作:“你誰啊?”
原星冷笑一聲:“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林衡有個談了七年的女友?”
“我知道啊,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搶別人男朋友做小三你很光榮了?”
安逸然臉一下漲紅了,大叫道:“你說誰是小三!”
林衡拉住安逸的手腕對原星開口道:“我是和文西分手後才跟逸然在一起的。”
“放你的屁,我四月份在海城就看到你們了,那個時候你分手了嗎!”
“分了。”
原星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林衡,2月我在京城給你送特產的時候,你們明明還在一起,請問你什麽時候跟他提的分手?”
“2月底。”
所以2月底說分手,4月就和新女友同進出了,中間一個月就迅速勾搭上,這換人的速度趕得上火箭了!
“你回過家嗎?”原星問他,上次見麵的時候,她就跟他說過讓他回家,除了他自己確實已經太多年沒有回過家之外,還有陶文西是真的很想他的原因,七年的時間,陶文西的手機壁紙都是她和林衡的合照,到現在也沒有換過。
林衡沉默一會兒:“我不會再回去了。”
“你說什麽?”
“我說我受夠了那個地方的貧窮,受夠了貧瘠的土地,受夠了下了火車還要乘大巴4個小時然後騎摩托才能到達的地方,受夠了每天有一半的時間停水停電,我這麽努力讀書念研究生,不是為了繼續回去過苦日子的,我要留在大城市裏,讓我媽不用每天再背朝天臉朝地的生活,讓我的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
“那文西呢?”原星將他打斷。
“也許從她執意要回寧水那個時候起,我們就應該結束了。”
大學畢業的時候,林衡一心隻向往大城市,而陶文西堅持選擇回寧水,這就是他們異地的開端,三年的堅持,隻不過是舍不得放下當初的真心,而現在,他累了,沒有什麽比他的未來更重要。
“所以那個時候你為什麽不直接跟她分手?為什麽要讓她在寧水繼續等你?還有你別說的那麽好聽,讓你媽過上好日子?我請問你,你連續幾年都不回家,是誰雷打不動風雨無阻地去看你媽,你媽生病了又是誰在照顧?”
原星說著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他心口:“林衡,我拜托你捫心自問,是不是因為她陶文西,你才可以安穩地在京城打拚!就算是請個人照顧你媽,都沒她這麽無怨無悔的吧!”
安逸然一下就站到林衡跟前:“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她付出了多少,我給她錢可以嗎?隻要她願意放手,多少價她開。”
“逸然。”一直站在原星身後江籟安終於開了口。
陶文西的存在本來就是安逸然心中的一根刺,隻是她太喜歡林衡了所以一直忍著,此時碰到了故人,剛好一筆清算了,所以也顧不得江籟安,她張口對原星繼續喊道:“一百萬夠不夠?在你們那個地方,即便是不吃不喝七年,也掙不了這麽多錢吧?”
“啪——”
“啪——”
原星一巴掌直接拍在了安逸然臉上,然後緊接著又拍在了林衡臉上,空曠的車庫裏,空氣頓時凝固,隻剩下耳光的回音。
原星既冷靜又憤怒的看著安逸然,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這麽仗勢欺人,欠教育。
安逸然直接被打蒙了,從小到大她都被人打過,所以反應過來之後,瘋了似的撲上來要和原星打起來,不過先被江籟安攔住:“夠了!”
安逸然一見江籟安這麽維護原星,整個人都快崩潰了:“表哥,我才是你的妹妹!你為什麽要幫她!”
“你到底有沒有插足別人感情?”
“我說了我沒有!”
江籟安看向林衡:“還不趕緊想先把她送回去。”
林衡沒想到事情變成這樣,忙把快要發瘋的安逸然連拖帶拽地塞進了車裏,臨走前,他看向原星:“我以後一定會盡量補償她。”
“誰稀罕你的補償,死渣男!”原星說著還想上前去踹他一腳,隻可惜被江籟安給攔住:“我們回去再說。”
原星看著他的眼睛,一瞬間恍然:“江籟安,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上一次她幫陶文西給林衡送東西的時候,是江籟安也在,他認識林衡。
江籟安不語,他並不想過多插手別人感情,即便那個人是他的表妹。
“這不關我的事。”
原星一下笑了:“確實,不關你的事,既然這樣,我們表態吧,你也看到了,林衡就是個十足的渣男,而你表妹插足了別人的感情,你還讚成他們兩個在一起?”
“原星,在這件事上,林衡的處理方式確實有瑕疵,但我也相信逸然並沒有真的插足他們,而且她雖然是我表妹,但她父母健在,我無權管她。”
“即便林衡這種唯利是圖的人?”
“我看得出逸然非常地喜歡他,如果他隻是為了留在城市裏過物質條件更好的生活,逸然確實能給他很大的幫助,但他同時也會犧牲其他東西,比如放棄七年感情女友,被他家鄉的親戚朋友唾棄,還要承受其他的輿論壓力,逸然要的是感情,而他要的擺脫自己窮苦的出身,這其實也是一種交換。”
所以在他看來,一切都是從利益的角度出發,無論是金錢還是感情,隻要等價便是合理。
這個男人真是,真是理智的可怕。
似乎是預料到了她的想法,他又安慰道:“別擔心,以他的出身和家庭狀況,我姑姑和姑父那一關他應該很難過。”
原星眼神忽然就變得複雜起來:“我不也是如此嗎?”
江籟安瞬間會意:“原星……”
“如果你家長輩以後能同意我跟你在一起,那憑什麽不能同意安逸然和林衡?江籟安,其他的我都能忍了,但我絕不能接受林衡這種人在拋棄文西之後,還能心安理得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原星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別人都可以不理解文西,但唯獨林衡不可以,你知道我有多慶幸,林衡剛剛那番話沒有被文西聽到?你是不是也覺得林衡追求更好的生活本身沒有錯?但是我告訴你,林衡嘴裏的那塊他再也不想回去的貧窮之地,是陶文西的夢想,他剛才那些話,每一個字,都是在踐踏她的夢想!而現在,隻有你能幫我。”
“原星,我不能答應你。”
破壞自己表妹的感情,這對他來說實在太荒謬了。
“沒關係,我會自己想辦法,我自己打車回去。”
原星說完就要離開,但才轉過身,整個人又被男人從背後抱住,而後她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原星,我真的請求你,能不能別總是把我們的感情排在後位?”
她聽著他的話,眼淚一下又流了出來,但又迅速伸手擦掉:“抱歉江籟安,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文西……我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你結婚,林衡又成為我的表妹夫……”
江籟安內心微動:“我明白。”
好久,原星理智總算恢複了一點:“對不起,我為我剛剛的失態向你道歉,我這麽做,就是在逼你去破壞你表妹的感情,你說得對,這對你並不公平”
“那我還可以送你回家嗎?”男人小心地問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