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江籟安平時每周至少4小時的運動量，三十分鍾的山路也走得氣喘籲籲。
反觀陶小亮，身上的棉襖仍是寬大不合身的，腳下的舊球鞋已經開了線，露出裏麵的絨線襪子，但走起山路卻如履平地。
江籟安硬著頭皮堅持著，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定下次一定要開車。
“江叔叔，我們到了。”
江籟安抬眼，此時仍是下午的時間，金色的山峰似乎已近在咫尺，山腳下百畝果園阡陌縱橫，其間穿插著正在勞作的果農，更讓這畫麵變得生動起來。
大自然對寧水是偏愛的，即便是油菜花田被改成了果園，美麗也未減分毫。
“原星姐在那裏。”
順著陶小亮手指的方向，便看見遠處地埂旁，一個穿著紅色膠鞋戴遮陽帽蹲坐在地上啃紅薯的女人。
她身上的土色舊襖子和腿上的大花棉褲完全踩在了江籟安的審美雷區，若非親眼所見，他絕對完全無法把那個在海城要債的纖細瘦弱的“小白花”和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女人聯係在一起。
原星此時正著吃飯，忽然聽到陶小亮的聲音，轉頭果然看到陶小亮和江籟安一大一小朝自己走過來。
原星蓋上手裏的飯盒，又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紙擦掉嘴角的紅薯渣。
她從地上站起來，將擦過嘴的紙順手塞進棉襖兜裏：“來了。”
江籟安視線定在她頰邊汗珠和紅撲撲的臉上：“嗯，你才剛吃午飯？”
“那倒沒有，一般我都吃四頓。”
農忙的時候隻吃中午一頓根本扛不住餓，所以下午她一般還會再吃能墊肚子的。
“營養不夠，吃再多也沒用。”
天天啃紅薯，難怪人瘦成這樣。
“什麽？”原星沒聽明白。
江籟安已將視線又移到她身後的果樹上：“這就是你們的果園。”
原星點頭：“嗯，這裏是322畝，還有200畝在春水河的上遊，一共是522畝。”
“江叔叔，春水河就是剛剛我們來的時候路過的那條河，從剛才的橋頭的岔道走就能到另一個片果園了。”陶小亮也開口解釋。
“畝產量是多少?”江籟安問。
原星沒想到他竟會問這麽細，也耐心答了：“如果是盛果期，正常是四五千斤。”
每畝四五千斤，500畝就是1000噸左右，而全國的蘋果總產量是四千多萬噸，寧水這點產量，丟到市場上連一顆水花也不會濺起，影響期貨更無從談起。
所以徐威的擔憂完全是合理的。
原星聽著陶小亮的話，開口問：“你們從小路來的，你不是有車麽？”
“因為小路更快啊星姐。”
陶小亮眼珠子胡亂轉著，也不敢說是因為前麵江叔叔換衣服洗澡耽擱時間太多了，所以為了早點到果園隻能走小路。
原星掃了一眼江籟安額上的汗：“下次開車吧。”
他們這的山路並不好走。
兩人難得地在這一件事上達成了一致，江籟安讚同：“嗯，我也這麽想。”
原星重新帶上棉線手套拿起剪枝刀，又從旁邊工具箱裏拿出另外一把剪枝刀，遞給江籟安。
江籟安看著那把剪刀，一臉莫名。
“江老師方便一起幫忙嗎？”
男人搖頭，拒絕得幹脆：“我不會。”
這反應也在原星意料之中，她露出一個耐心的笑：“沒關係，很簡單的，我可以教您，而且以您絕頂聰明的腦子，有什麽是能難倒您的？”
江籟安對上她眼睛，很輕易就將她看穿：“交易所的調研工作不是來給你個人幹活的。”
但原星故意麵露難色：“我知道啊，但是您看我現在手裏這麽多活，一個人做的話今天根本忙不完，恐怕沒辦法陪您調研了。”
江籟安眼眸微眯了下，不接她的招：“我可以自己去和果農聊。”
“好。”原星不再勉強，聳了聳肩，“如果你確定能聽懂他們的方言的話。”
說著要把剪刀收進工具箱。
江籟安卻又向她伸出手。
男人手掌寬大，細白的皮膚包裹著修長的骨節，除了中指最後一節內側處有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外，完全沒有幹過粗活的痕跡。
原星嘴角重新揚起一抹弧度，重新將剪刀遞給他。
兩人來到一棵蘋果樹前，原星手起刀落，利落地給江籟安做了準確的示範。
“江老師學會了嗎？”
江籟安看著已經被剪掉分芽的樹枝，眉心開始不自覺地皺起來：“嗯。”
“好，那一起剪完這半畝，我帶你見一下我們的果農戶。”
劃分好區域後，兩人便開始各自忙碌。
果園徹底安靜下來，除了剪刀閉合時發出的聲音。
剪枝雖看著輕鬆，但需要專注且一直站著，手也一直要舉著，加上太陽還斜掛在空中，所以才過了一刻鍾的時間，江籟安就開始汗流浹背。
他看著不遠處動作認真不知疲倦的女人，真不知道她纖瘦的身體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幹活的力氣。
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視線，原星突然轉過了頭，江籟安又立刻收回了視線，繼續剪枝。
原星沒發現異樣，轉過頭來繼續幹活，卻聽果林外傳來雲嬸兒的聲音。
“星兒，真全說要把你英嫂子的蘋果地都給鏟了！”
原星聽得心頭一顫，她轉頭看著地壟上的雲神：“陶真全回來了？”
雲嬸兒拍著自己的胸口順了順氣：“對，昨天他就回來了，現在正挖你英嫂子的蘋果樹呢……”
原星聽罷連忙就把手裏的工具先放了，跑出個果樹林後就直接騎上了停在路邊的藍色三蹦子，雲嬸也忙跟出來登上後麵的貨板，兩人一同往英嫂子家的蘋果地而去。
此時陶小亮正走在果林外，看著原星開著三蹦子帶著雲嬸兒出來。
“星姐！”陶小亮大叫一聲。
原星哪兒管的上他，帶著雲嬸兒很快消失在果林道的盡頭。
果然才靠近英嫂子的蘋果地，就聽到了女人的哭喊聲和男人的嗬斥聲。
而此時陶真全正揚著鋤頭一下一下地挖著地裏的蘋果樹根，英嫂子和她女兒陶如男則站在旁邊抹淚哭泣。
“陶真全，你幹什麽！”原星大叫一聲，從三蹦子跳下來衝到陶真全跟前。
陶真全嚇得手一抖，但反應過來後又繼續挖：“你管我幹什麽，我挖我家地裏的蘋果樹礙著你了？”
原星看著地上扶倒一片樹，心頭一陣突突：“英嫂子花了三年種出來的蘋果，你就這麽糟蹋了，也不怕遭雷劈？”
原星話音剛落，陶真全將手上的鋤頭一揮，原星躲閃不及，地上的泥土粒兒全飛到了她臉上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