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走進來的時候，教室裏寂靜無聲，落在他桌上的陽光下懸浮的小塵埃清晰可見。
沒有人圍上來問他剛剛為什麽會被叫去辦公室，當然裴煜也沒這個興趣做出什麽表情來讓他們去猜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按照自己之前製定的計劃有條不紊地做題複習，一些特別關注他的人也看不出來他和往日有什麽不同。
隻不過對在桌案前讀書寫字的人來說，晃在眼前的陽光實在有些討厭。
裴煜坐在過道邊，靠近窗戶的一側坐著的是昨天剛跟他發生衝突的劉博文。
劉博文的桌子被陽光照到的麵積比他的還大，為什麽不拉上窗簾呢？
裴煜略思索片刻——
“對不起。”
“啊？”
劉博文以為自己聽錯了，裴煜在跟他道歉？
“真的非常對不起。”
裴煜承認自己昨天衝動了，不管怎樣，他都不應該先動手。
聽到裴煜道歉的其他人和劉博文一樣愣住了。
他怕不是個假的裴煜吧？
高一入學的摸底考試，裴煜拿到了全科滿分，名聲迅速在新生中間打響。
全年級也隻有他一個，無視創新班那些高智商的存在，不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裏，連老師都在忌憚他。
這麽一個自尊心比天高的人，居然在跟之前羞辱他的人道歉？
“就算你說對不起，昨天那一拳也不可能消掉，不如你讓我打回來？”
肯定是剛才校長給裴煜施壓了，應付場麵的道歉誰都會，難不成裴煜還指望自己能輕易原諒他？
“可以，你打吧。”
打完就快點把窗簾拉上吧，這樣看字眼睛好不舒服的。
裴煜的上半身轉向劉博文，臉上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被他正視的劉博文一半是震驚，一半是羞憤。
裴煜完全沒有被他激怒。
他們做同桌已經快兩年了，為什麽裴煜總是處事不驚，襯得他跟個小醜似的？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注意到對麵的人眼眶微微發紅，裴煜滿腦子都是問號。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我從來沒有——”
“你明明就有！”劉博文雙目發紅，聲音顫抖，“高二上學期，期中考試前一晚，我嗆水不小心濺到了你桌子上，你不是怒氣騰騰地站起來就走嗎？”
“哈？”
被他這麽一說，裴煜記起來了。
那天晚自習大家都在為明天的期中考試做準備，室內靜悄悄的。
他同桌劉博文一邊拿起水杯往嘴裏灌水，另一邊眼睛還撲在題目上麵，冷不丁被水嗆住，“噗”地一聲把沒來得及咽下的全噴了出來，整張桌子都濕了。
當時他的桌子有沒有被殃及裴煜並不清楚，但因為實在太好笑了，他每每想起都會忍俊不禁。
包括現在也是。
“哈哈，對不起，”裴煜趕緊用手捂住嘴，但效果甚微，“我不是故意的，當時真的很好笑，你前桌的背都濕了......當著你的麵笑出來不太好，讓你誤會了真的很抱歉——”
他半收半放的笑聲讓周圍的人臉上一熱，還有些顏狗瞬間被他的笑容俘獲了芳心。
裴煜原來是這麽...鮮活的人嗎？
仔細想想，裴煜在學校裏的高話題度是多方麵因素造成的。
他外形優越，性格垃圾(有待考究)，陰鬱話少，喜歡他的和討厭他基本對半開，也有很多既喜歡又討厭他的人。
這樣的人是他們實驗班的班長，同時也是他們班獨一無二的徽章。
因為裴煜的存在，課任老師在踩低他們的時候話都不敢說的太過分，往往是裴煜隨意瞥過去的一眼就能立刻讓那些人噤聲。
說不清是他們自己的原因還是裴煜本身就難以接近，快兩年了，到現在他們才稍微了解到真正的裴煜。
心結驀地被解開的劉博文大腦一片空白，他把目光轉向被莫名戳中笑點的裴煜，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從裴煜口中得知的真相。
所以裴煜不是嫌棄他，是顧及他的臉麵才出去的嗎？
劉博文的前桌想起這件事來也笑得一抖一抖的，“當時我也覺得尷尬，都沒好意思轉過來問你為什麽我的背會涼涼的。”
“你真的誤會班長了，”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近後門的靦腆大個子體育委員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我其實聽見了，那天晚上巡查老師在走廊裏問班長為什麽要在自習期間跑出來笑。”
劉博文的臉燒得像兩朵紅雲：“昨天是我先挑事的，說了那種話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可以把窗簾拉一下嗎？有點曬。”
聽到裴煜的請求劉博文似乎苦笑了一聲：
“班長，你知道嗎？我們坐了快兩年的同桌，你每回主動找我說話都是因為窗簾。”
這次換裴煜被噎住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自己身上的陰影也蔓延進了其他人的世界裏。
劉博文之前說的沒錯，就算說對不起也沒辦法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
所以——
“這是什麽？”
拉好窗簾回來的劉博文驚訝地看著桌麵上突然出現的肉鬆麵包。
有點肉疼的裴煜笑容蒼白：“我的午餐，很好吃的，給你。”
劉博文啞然失笑。
班長大人的致歉，未免也...太沉重了吧？
午餐時刻劉博文坐在長椅上，握著裴煜給他的肉鬆麵包，跟小橘花大眼瞪小眼。
他感覺自己隻要一個不注意，手裏的麵包就會被這隻狡猾的貓叼走。
裴煜以前，到底是怎麽從貓口奪食的？
*
就著出租屋有些昏暗的燈光，裴煜從書包裏抽出了今天李鐸硬塞給他的協議書，他答應了李鐸會在星期六晚上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
他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協議內容，對青年組的比賽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國外集訓一個半月，淘汰率為百分之五十，初賽是個人戰，又會篩掉百分之四十的人......
手機鈴聲響起，裴煜隻好暫時把協議書放一邊，看到來電人他有一點心虛，猶豫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小煜。”
“我明天回國，周六你在家嗎？”
陸琰行冷冽又輕緩的聲音立刻讓裴煜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海風。
涼涼的，鹹鹹的。
打住！他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被陸琰行蠱惑了！
“你說周六嗎？我晚上跟人有約了。”
很好。
陸琰行眼底笑意全無。
“那周日——”
“我要和同學去遊樂場。”
非常好。
酒店21層，準備好了文件的王一槐站在陸琰行房間門口，正準備敲門時莫名被冷得一哆嗦。
奇怪，今天明明才15攝氏度，老板還開空調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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