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明的問題,張仲景仔細思考了一番,這才回道:
“坐堂較為固定,方便病患主動上門,從能夠救治的病患數量上說,自然是坐堂更甚。”
“但是遊醫行於四海,或可遇古怪雜症,於難度而言,當為遊醫更甚。”
“不過知漢既然是問治療病患,那還是坐堂更甚。”
張仲景的回答,並沒有令張明意外,或者說這就是張明想要聽到的答案。
既然張仲景更認可坐堂,那就好辦了。
當務之急,是要讓張仲景完全認可,坐堂一定比遊醫更好!
“仲景公所言極是,遊醫的確比坐堂更有可能遇到疑難雜症。”
張明先順著張仲景說了一句,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不過!”
“仲景公捫心自問,遇到疑難雜症的幾率有多大?而在坐堂期間,難道就沒有遇到過疑難雜症嗎?”
“其他案例我也不知,也不便多說。”
“單說我與仲景公相識,不就是因為黃敘的病,因我知曉仲景公名聲,恰好仲景公在城內又有醫館,才讓我能夠及時找到仲景公,從而救治了黃敘。”
“如果當時仲景公不在醫館,而在鄉野遊醫,試問黃敘的病,可還有救?”
張明的話,如醍醐灌頂,讓張仲景幡然醒悟。
是啊!
當初他初見黃敘,也曾感到有一絲棘手,可見黃敘的病是多麽少見。
正如張明所言,如果他一直四處行醫,那黃敘不就真沒救了嗎?
更何況。
年輕時,他也不是沒有在鄉野遊醫過,說實話,遇到疑難雜症的幾率,跟他在長沙開設醫館後相比,其實也並沒有相差多少。
這一刻,張仲景堅定了,坐堂勝於遊醫。
不過他心中又有些疑惑,說這麽多,和他提到的問題,有什麽本質關聯嗎?
這就能解決修典的時候,不能行醫的問題了嗎?
想到此處,張仲景不禁說道:
“老朽現已清楚,坐堂更勝遊醫。”
“但還請知漢明言,這又如何能夠平衡修典與行醫,二者之間,又有何關聯?”
張明微微一笑,示意張仲景別急,隨後又問道:
“仲景公既然也是擁有醫館的醫者,明想了解一下。”
“一個醫館,是隻有一名醫者好,還是醫者越多越好?”
“當然是越多越好啊!”
這個問題,張仲景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
他看了一輩子病,當然知道,越是有名的醫館,一天登門而來的病患就越多。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恐怕幾天都看不完。
更重要的是,其實很多病人隻是小問題,如果醫館有其他醫者,就能更快治療這些人,真正有疑難雜症的人,才能更快得到他本人的診治。
果然,緊接著,張明就提到了這個話題。
“沒錯,醫者越多才越好嘛!”
“相信仲景公自己應該深有體會,隻是不知仲景公是否想過這樣一個問題。”
“醫者越多越好,可培養一個全能的醫者,需要花費的時間又要幾何?”
“為什麽,或者說可不可以,隻培養一個學徒,某一方麵的專精能力呢?”
“比如說,一名學徒,學會基本的望聞問切,以及病理學問後,未來給病患看病的時候,隻看那些打噴嚏,流鼻涕的患者呢?”
“另一名學徒,則隻看那些骨折骨裂的病患?”
“諸如此類方法,是否能夠讓這樣專精的醫者,更快成長為這個方麵,能夠獨當一麵的醫者呢?”
“而這樣的醫者,我稱之為專科醫士!”
聽著張明的描述,張仲景逐漸代入,眼神漸漸迷離但滿是憧憬。
這還沒完,張明接下來,又拋出一記重磅炸彈!
隻見張明神采飛揚,在確定張仲景能夠接受後,繼續說道:
“在我的構想中,有這樣一個府衙,我稱之為醫院。”
“在醫院中,有仲景公這樣的神醫坐鎮,有分類詳盡的各類科室,可以以五髒分科,內外分科等等,每一科都有專科醫士負責,同時又有學徒輔佐。”
“而學徒,則可以幫助病患做初級分診,讓這些病患更快更準確地找到自己該去看病的科室。”
“仲景公覺得,若襄陽有這樣一家醫院,是否能夠治療更多病患?”
“若醫士充足,未來我還可以在荊揚各地開設分院,甚至未來某一天,連每一個鄉村中,都有數名醫士坐診。”
“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天,仲景公認為,全天下的病患,是否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
張明的話,振聾發聵,讓張仲景茅塞頓開。
“知漢不為醫者,真天下之憾!”
他自己就是神醫,自然清楚一個醫者,想要麵麵俱到,又樣樣精通的難度。
尤其是醫者隻有不斷實踐,才能獲得經驗,提高自身本領。
比如他自己,其實就更擅長內科,於外科一道,雖懂,但不精。
因此,張明的話,令他雙眼放光。
尤其是張明構想的這個什麽醫院,如果真的能夠成行,雖然這些醫者可能並不能像他一樣全麵,但隻要醫者的數量上來,就足以彌補其中差距。
甚至張仲景已經敏銳地捕捉到,真這麽做,似乎並不會比現在這樣,看的病人更少。
相反,可能診治病人的效率,還遠勝於當前的模式!
最重要的是,真若如此,醫者的地位,在未來絕對會得到提高!!
這一下,張仲景激動了。
隻是這裏麵的難度,張仲景同樣也清楚無比,比如學醫的人,該從何而來?
這個時代,醫道被稱為小道,甚至連張仲景這樣的神醫,即使深得大家尊重,卻仍有無數士人感慨:“以君卿之材,何不宦學乎?”
是啊!
但凡能夠識文斷字的人,誰又不想出仕為官呢?
醫者的地位,甚至還不如商人!
想到此處,張仲景激動的心也冷卻了許多,不禁有些惆悵道:
“知漢所言,我自是認同!”
“但!這願意學醫的人,恐怕不好找呀......”
一句話,道盡時代的無奈。
不料張明微微一笑,抬手才發現,羽扇沒在手中。
“咳咳......”
輕咳兩聲,掩飾心中尷尬之後,才故作神秘道:
“因此明才教仲景公修典,並負責子類編撰工作呀。”
“仲景公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