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地說朝歌亦是司隸地界的一部分，隸屬京師。
但這一地點，由於附近山高坡陡、地勢複雜，所以多有反叛潛伏之勢，包括黑山軍於毒所部在內，都曾駐守此地。
朝歌西山上凶名赫赫老虎嶺。
但見高聳雄奇的群山之中，掩映著一個規模奇大的黃巾山寨。
寨內不但駐兵，而且還有許多從賊之人，還在山上墾荒造田，甚至挖井築渠，明顯把此地視為世外桃源般精心管理。
議事堂裏，於毒聽了手下去稟報，稱門外有神武侯使者來訪，他臉上的神情那才叫美妙。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於毒突然又記起眭固陣亡那天，狂風大作，吹得沙子迷上眼睛。
但眭固死後飆飛的血，在我的記憶中卻那麽清晰，現在回想起來，仍記憶猶新，令人膽戰心驚。
於毒又算得上是個老黃巾，擁有無數漢朝武將，就連袁紹麾下顏良，文醜這些頂級猛將也是交心。
但是他們中誰也沒有像蘇澤那樣對於毒有這麽大的壓力。
內心五味雜陳，雖不明彼此來意，但於毒決定相見。
於毒下令在前廳擺酒席，一見他便很熱情地閑聊：“下了毒、下了二好友。”
張飛聽完便對郭嘉哈哈大笑：“這個男人太蠢了，你想把他賣掉，而他把你當成了朋友。”
大嗓門一開，那響聲震得全場嗡嗡直響。
於毒立刻被張飛吸引而過。
豹頭環眼、膘肥體壯，臉上雖然有著忠厚憨直的相態，但同時又隱藏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與霸氣，表現了這個人心靈深處的剛烈與暴戾。
毋庸諱言，在有遠見的人們看來，張飛等猛將，像黑夜裏的螢火蟲那樣引人注目分明。
於毒無疑是一個有遠見的小偷，所以他一眼便看出張飛的非凡之處，內心更感到震驚：“這個人應該是絕世猛將，毋庸置疑！神武侯手下果然英才輩出，單就派了個使者，陪同的都是這樣的猛士，真是恐怖！”
對於張飛的這句話，於毒心裏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在這個亂世中，即使黃巾軍內也是分地域、分派係、合謀、明爭暗鬥。
突然來個敵對勢力信使，一定是由於他本身就具有可供利用之價值，總不也會因為對方看到他可憐而登門送暖吧？
深處亂世、始於草莽於毒、早已經看透世情人心詭譎莫測、早已經不再對一切抱以不切實際的憧憬。
郭嘉、張飛都是先自我介紹。
於毒則是好奇：“奉孝先生和翼德將軍兩人忽然來訪是否要勸降？”
郭嘉打蛇隨棍上，很是無恥地說道：“渠帥如果有降的意思，再好不過，下願取代我家主之上，收您之降。”
這樣沒有按照套路出牌的於毒，臉皮賊厚得幾乎沒受過。
自己也不過是按照慣例客氣了幾句而已，的也實在是對老子沒禮貌！
望著郭嘉欠打的帥氣麵孔，於毒捏緊拳頭決定先忍一下，畢竟郭嘉旁邊的張飛他也弄不明白。
“奉孝先生專程到這裏找我高興？”
“當然沒有，我來給閣下送個大富大貴。”
郭嘉唇角一笑。
可是於毒無端的內心深處冷了一下，這樣的微笑，總是讓人感覺有些可怕。
於是於毒並沒有馬上同意，反而習慣性的推辭說：“奉孝老師說微笑著說，下麵要有自知之明，如果真的有大財富的話，不一定會落在我身上。”
郭嘉聞言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人貴自知的渠帥，能夠直麵自身渺小而苟活在朝歌這個角落，亦不失為一種不可多得的生存之道。”
話說得很誠懇，可話裏藏得尖酸刻薄得簡直是字字往於毒心口上戳，戳得自己心血直流。
這是誰的特麽！
老子謙恭地說：您還是嗶嗶？
如果不是怕殺了你們遭到神武侯的複仇，你們看看老子打不倒你們！
於毒自認為城府還算深，黑山軍中諸多渠帥之中，性情也已是數一數二，可當下卻被郭嘉的一句話氣得喘不過氣來，要揍人。
又是那麽繞著話題走，於毒真擔心麵前那個號稱郭嘉郭奉孝，要麽聊死天，要麽氣死人。
於是於毒無意與郭嘉周旋，徑直問：“閑言碎語少提及，自己的用意何在，就直奔主題。”
於毒已下定決心，如果對方提議獲利豐厚，便下手。
如果沒有利潤，一切都會不了了之。
郭嘉唇角微微上揚，心生自得，任憑老狐狸怎麽折騰，不也要由我一語道破功業嗎？當著我郭奉孝的麵，玩弄心計，玩弄城府？
你不夠資格呀。
緊接著郭嘉說出鄴城易主、冀州內戰在即的消息後，更是代表韓馥來請於毒共同攜手反對袁紹已袁紹身後的冀州士族。
於毒陷入了沉思：“你想讓我派兵嗎？”
“對了，你傾全力幫韓馥一把。”
“哈，有啥用？他與袁紹，皆為吾敵，與其卷入，吾倒不如坐山觀虎鬥待其兩敗俱傷。”
很顯然，於毒非常精明，並不肯如郭嘉所願。
郭嘉聞言一聲歎氣：“剛才渠帥不就說了，你們有沒有自知之明？為什麽還要麵無表情的說那麽傻話？”
於毒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千萬不要生氣，然後咬緊牙關看著郭嘉：“先生，一再挑釁，人類忍耐力，有限。”
“哎，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渠帥不願聽之任之，我可別說是吧。”
郭嘉故作惋惜地又歎了一口氣，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是更加難聽：“偌大一個河北，唯有袁紹被稱為猛虎，剩下的無非就是諸犬。韓馥為守護之犬，雖有牆阻，亦必敗袁紹。而在袁紹消滅韓馥、幽州劉虞、遼西公孫瓚、以及渠帥你們的時候，誰才是他們下一個最容易的獵物？”
這話直接道出了於毒瘋狂的雙眉和太陽穴。
全硬給氣住了！
“別的就暫且不論了，這個河北諸犬吧，試問先生心目中的我屬於哪個犬種？”
於毒的胸前忽上忽下，掌心更潛意識的壓著刀柄。
當他被當麵罵成一條狗時，如果他還沒有生氣的話，那可真是成了泥捏。
然而對於於毒的憤懣，郭嘉直接選擇了無視，自顧自地評價道：“公孫瓚為獒犬，狀如猛虎、殺人如麻，但並非猛虎之敵。劉虞為忠犬，除忠貞漢室、能略見家業外，無所不用。”
“又是渠帥您。”
郭嘉接過酒碗喝了一小口酒，才微笑著說出4個字的評價：“喪家之犬。”
黑山軍本為黃巾軍之一，未得到朝廷與地方的認可，表麵上自由奔放，實質上仍然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郭嘉的話雖不好聽，於毒卻有苦果。
喪家之犬四字當真砸不恰當。
故於毒未發一言，隻默默坐著，沉醉於無盡的心事。
郭嘉不得不繼續提醒他：“渠帥啊，我家老爺說的，遲疑就要失敗了。袁紹是隻猛虎，一旦吞吃韓馥這隻獵物，再養傷身體，下一個對象，便是你。公孫瓚有權有勢，劉虞有義有謀，你黑山的軍隊，可一無是處呀。”
既無大義之名，又無足之力，尚在袁紹臥榻之側的他，不先搞搞你們搞什麽人？
毋庸諱言，在郭嘉把黑山軍最後的下場，血腥扒開後放在於毒眼前，於毒早已知道他其實沒有選擇。
“我能派兵，打人的條件是具備！”
郭嘉還未等於毒開口提出條件，就笑著承諾他道：“我向你們承諾的條件沒有一個會落到字上，即便是寫作，又有誰能夠確保在事後落實？因此能夠打下多大的地盤、獲得多大的收益，大家都要自己去努力。”
這一鍋甩出去簡直使於毒沒話說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但於毒必須再次承認郭嘉的言論非常具有說服力，所開的條件、非常“誘人”。
冀州之富，在毒焉知？
不管是打下領地，或是得到食物，人口或財貨的買賣，都是合算的。
隨後郭嘉又想起了一件事：“是啊，聽你說黑山軍領袖張燕，偷偷和公孫瓚有勾結，那就煩請你來個通報，和公孫瓚一起發兵吧，總之你們幾人，皆為袁紹手下之人，應有共同話題可談，免我再去之憂。”
於毒聽得越來越頭頭是道，覺得今天跟郭嘉的這頓接觸，命短了好幾年：“我的首領就是和公孫伯圭交了一點錢的人，不用說成勾結這麽難聽了吧？”
對於手下敗將之類的事情，於毒還是無可奈何，畢竟真是打了敗仗，敗仗要承認呀。
聊正事之後，於毒壓根就沒敢留下郭嘉留宿，趕緊當麵“送”下了自己與張飛一行離開老虎嶺的消息。
臨行前，於毒情不自禁地問郭嘉：“話雖如此，謀臣通常像先生？”
郭嘉擺了擺手：“怎麽會他們通常不如我。”
於毒：“......”
他開始感到遺憾，他不應該嘴賤地再問這個問題！
聽著，這話是不是人的話？
離開老虎嶺之後，張飛也忍不住問郭嘉道：“奉孝，為什麽老是出口傷人呢，是不是真的對此有什麽特殊癖好呢？”
郭嘉顯然不承認這種事：“哪些出口傷人？你別廢話了，我可是個謀士，做事情自然也得講求效率，為達目的，我並不介意用最管用的辦法。”
“怪不得天明會讓我陪著你一路走，如果沒有我的陪伴，你那麽有口臭，早已經半路遇難。”
張飛一見到郭嘉，邊搖頭邊得出結論，似乎此時此刻，自己也已經變成了一個目光獨特、智計迭出、叱吒風雲的絕頂謀臣。
等郭嘉再回昌邑城，已過了20天。
官邸裏，蘇澤自己擺了一個宴會歡迎郭嘉回來，一見麵就哈哈大笑：“我們這些偉大的功臣們總算平安無事地歸來了。看來翼德是把你們好好地保護起來了。”
張飛驕傲地揉著鼻頭，微微抬起下巴：“非我所誇，若不一路押解，憑其性格，恐怕難以生還昌邑。”
說著也得意洋洋地朝著郭嘉抖動著他黑黑的濃眉大眼，似乎在說：瞧我吊不起嗎？
看到張飛在那裏耍寶貝，郭嘉不禁打趣道：“翼德呀翼德你的名字裏帶著飛翔，字兒裏帶著羽毛，很難說你是不是一隻鳥？”
張飛聽後急得連忙爭論：“靠，你才是個鳥，你全家都是個鳥，老子是人！”
怎奈逞口舌之利的張飛與郭嘉不是同流合汙之輩，轉瞬間被懟的瞪大了眼睛。
郭嘉笑話他道：“長得如此烏漆墨黑、聲音洪亮得像銅鑼一樣，一見您不僅是一隻小鳥，而且是百鳥圖上的烏鴉。”
張飛現場氣得要打！
蘇澤趕忙上前阻止：“翼德您也一樣，明知奉孝鐵齒銅牙的事，您一定要惹他，不就是送上門給他損了您麽？”
張飛舉起拳頭怒氣衝衝的盯著郭嘉說：“看看天明的臉，這一次不再和你斤斤計較了，一會兒酒桌上再見吧！”
明明張飛這個就是去郭嘉那裏拚酒錢把場子拿回來。
想拚酒時，腹中有酒蟲的郭嘉怎麽又會怯場呢，立刻笑了起來：“哈哈，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雖時長時短鬥嘴，但是私下私交實則很好，不然蘇澤就不在這一舉動上，任由張飛全程陪同護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大家都喝到微醺了，蘇澤這才問郭嘉行動詳情：“奉孝的使命半是什麽？”
看到蘇澤提任務的樣子，郭嘉的臉也很敬畏，嚴肅的拱手回答道：“幸不辱命的是，已經說動了毒發兵和公孫瓚發兵的行動，具體情況如下.”
伴隨著郭嘉的敘述，不僅蘇澤如此，連荀攸都嘖嘖稱奇、讚不絕口：“韓文節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奉孝之才一個人就足以抵得上十萬人精兵呀。”
蘇澤也是灑然一笑：“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奉孝不如千軍呀。”
毋庸諱言，郭嘉作為三國時期最頂級的謀臣，他的才能，他的智慧，他的才華，他跟賈詡，荀攸，司馬懿，諸葛亮，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更為可貴的是郭嘉明察民心，他的才策謀略、更加超卓，足以稱天下之奇。
蘇澤已把郭嘉視為奇佐，在他的籌謀下，定能起到查缺補漏的作用，促使整個方案更加迅速。
……
豫南，許縣。
自從攻略兗州戰敗後，曹操便縮緊了自己的部隊，返回家鄉舔食傷口、蓄力。
但是曹操並不枯坐，他一邊等待機會一邊還到處派探子搜集蘇澤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