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戛然而止,宋茵的臉色變得慘白,望向何耀的視線,移動到他旁邊的男人身上,那張存在於照片中的臉,終於鮮活了起來。

他好像比照片中愛笑,唇角翹起的那抹弧度似有若無,但足夠引人注目。

宋茵張了張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除了親眼目睹負心漢的傷心,更多的是不甘,她努力忍住喉嚨中的哽咽,小聲說:“爾爾,我看到他了。”

蘇而韻把懷裏的西瓜放到地上,翻找出包裏的紙巾,一顆心被揪得生疼。

她摸了摸宋茵的臉,用紙巾替她擦著眼淚,沒有一點點防備,修羅場就突然降臨。劇情不按照劇本發展,下一步該怎麽辦,蘇而韻太迷茫了。

宋茵是那種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淚腺就崩壞的體質。

她控製不住哭腔,淚眼婆娑看著不遠處的男人,他大概也沒料到會在現實中碰麵,嘴角的那抹淺笑消失,眉梢微揚,目光流露出幾分詫異和疑惑。

紙巾被淚水浸濕,宋茵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蘇而韻想起之前林皎安慰人的話,定了定神,一本正經開口:“茵茵,你這麽哭,就相當於示弱了。你才是受害者,我們應該讓負心漢哭!”

宋茵抽噎了兩聲,拚命忍住哭腔,“可是我不敢去找他,他太凶了……”

蘇而韻撫拍她肩膀的動作頓住,腦海裏慢吞吞過濾她對親親小林的評價,訓練時麵無表情看起來嚴肅又冷酷,但沒到“凶”的程度吧?

難道這幾天的接觸沒能讓她摸清親親小林的真正性格?

不應該啊,一個人再如何擅長偽裝,本性是不會變的。

蘇而韻沉默兩秒,不確定反問:“茵茵,他對你很凶嘛?”

宋茵遲疑地點點頭,“打遊戲的時候會罵我,平常吵架也會說我幾句,我不敢和他吵架。”

這些她之前沒講過,蘇而韻單純以為兩人是普通吵架,沒想到是單向指責。

怒火燒灼了理智,蘇而韻拉起宋茵的手,語氣篤定道:“別怕,我陪你去說清楚。”

宋茵下意識選擇逃避,抗拒地掙紮,“下次吧爾爾,我沒做好準備……”

蘇而韻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清秀的小臉皺成一團。

宋茵以前不是這麽懦弱的性格,談了場戀愛,變異成了蝸牛,隻會把腦袋縮回殼裏。

短暫的靜默後,理智回歸大腦,蘇而韻又仔細品了品宋茵對親親小林的評價,一是凶,二是不講道理,這兩條和她認識的林歲昭沾不上邊。

蘇而韻後知後覺,想起林皎那天說的話,“萬一是有人偷他照片呢?”

那時候不相信,因為那些照片很私密。這段時間接觸了本人,她卻有些猶豫了。

蘇而韻抓了抓衣擺,看了眼宋茵,又慢慢側過身,看向台階下的男人。

何耀也納悶小姑娘為什麽突然爆哭,上樓送西瓜時還好好的,他指了指宋茵,擔憂的小眼神藏不住:“怎麽了啊?”

蘇而韻抿唇不語,垂了垂眼簾,再抬起頭時,目光中多了幾分深究的意味。

又是這種奇怪的注視。

林歲昭靜靜仰著頭,沒有移開視線,但心中的異樣感逐漸被放大至難以忽視的地步。

旁邊,何耀咂了咂嘴,不能理解的口吻:“現在小姑娘的情緒都來得那麽突然嗎?”

林歲昭沉下聲音,難以捉摸地附和了句:“是很奇怪。”

何耀摸不清老大的情緒,但摸得清自己空虛的胃,拍了下電驢後座,“老大我載你,一起去幹飯!”

林歲昭估測了下兩個女孩將西瓜搬上樓的成功概率,得出高於80%的結果,沒什麽需要擔心的了。

他輕摁了摁何耀的脖頸,“下來,我載你。”

何耀:“……”

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咽了咽口水,“老大。”

林歲昭:“有話直說。”

何耀捂住腦袋,超級小聲地問:“……我這麽奪走你的第一次,不太好吧?”

林歲昭騎電動車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別提後座載人了。

何耀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問出口,話音剛落,那股陰惻惻的寒風又吹過。

林歲昭左手搭在車把手上,若有所思的樣子,所以意料中的拳頭沒有落下,隻輕飄飄威脅了句:“那你下來跑著?”

何耀立刻乖巧:“不了,老大請上車!”

……

將宋茵安撫好,蘇而韻抱著西瓜上樓。網上都說,好姐妹受了情傷,隻要和姐妹一起唾棄渣男,就能把人哄好。

但她做不來,因為潛意識裏,她已經猶疑了。

她覺得她所接觸到的林歲昭,是個好人。

蘇而韻忽然有點愧疚,不敢輕易將這種沒有根據的“定論”說出口。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停在三樓到四樓的緩步台上。

宋茵上了兩級台階,停住了,“爾爾?”

話憋在心裏很難受,蘇而韻咬住嘴唇,不再多想,索性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茵茵,你有沒有想過……是有人騙了你?”

宋茵不明所以,“騙、騙我?”

“會不會是別人用了林歲昭的照片,說成是他自己?”蘇而韻拚命理清思緒,試圖表達的更清楚一些,“網上很多這種案例,而且……”

後話沒說出口,宋茵拔高音量打斷她:“爾爾,你的意思是,我被人從頭騙到尾?”

感情是假的,人也是假的,除了相處的那段時間是真實的,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宋茵剛壓住的情緒又要崩潰,蘇而韻往後退了退步子,有點後悔,但不是後悔說出真實想法,而是她不會安慰人。

早知道就跟林皎多學學了!

-

錯過了用餐高峰期,餐廳裏擁擠的人潮退去,窗口前排著零散的隊伍。空調開得溫度很低,一進門便消減了渾身的燥熱難耐。

林歲昭不緊不慢跟在何耀身後,點了兩份青菜,沒什麽胃口。

端著托盤到座位,剛坐下,對麵的空座“哢噠”一聲,女士包包的鎖鏈碰撞桌麵發出清脆的響動。

中午休息時間,秦嘉換下作訓服,穿了件緊身的美式T恤,纖細的腰露在外麵,身材招人極了。

她坐下,似乎忘了上午被訓哭的經曆,雙手撐著下巴,不再懼怕他,“林歲昭,林叔叔給你打電話,你又不接。”

周圍很安靜,女孩故意揚起的尾音不受任何影響,清晰傳入耳中。

但凡環境亂一些,這話聽起來也沒那麽刺耳。

更何況說得還是林歲昭最厭煩的話題,何耀在一旁聽著直皺眉頭,真想給這姑娘手動閉嘴。他咳了聲,端著盤子到另一桌,“你們聊,我不打擾你們哈。”

畢竟是家事,老大估計不太想影響到別人。

秦嘉沒理會他,滿眼都是林歲昭。她沒得到回應,又往前靠了靠,“你有沒有聽我講話啊?”

餐廳的燈光明亮,白熾燈的光線落在男人挺直的鼻梁骨上,柔化了骨骼的淩厲,暈出恰到好處的柔光。

同時給秦嘉一種,此時的林歲昭脾氣非常好的假象。

她深吸一口氣,主動道歉:“對不起,前兩天是我用錯了方法,不該煩你的。”

“還有啊,這周六是林叔叔的生日,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酒店?”秦嘉期待地望著他,“你就不用讓司機來接了。”

最後一絲耐性被無情消磨掉。

林歲昭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拭了下嘴唇,抬頭時那雙黑眸深邃不見底,情緒深濃,無法窺探到喜怒。

他往後靠了靠身子,忽然笑出了聲。

像一塊冰摩擦過喉嚨,帶著刺骨的寒意,“你覺得這種方法就是對的?”

他視線往下,從小被教導出的良好教養,讓他即便不耐至極,麵對女性也很難表露出厭惡。

秦嘉愣了秒,不太明白地眨了眨眼睛。

林歲昭瞥了眼她的裝扮,既然脫了作訓服,有些話他可以放開說,“林鄭彥和那位孟女士給了你什麽好處?”

秦嘉眼神閃爍了下,“什麽意思?”

林歲昭左手捏著手機,指骨抵住手機側邊,輕輕敲了敲桌麵,“沒好處?那你當這個傳話筒,有什麽意思麽。”

秦嘉:“……”

林歲昭懶得再多說什麽,“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和孟雨瀾多聊聊。”

“具體聊什麽——”他扯動唇角,諷刺笑道,“就聊她和林鄭彥的感情史吧。”

再粗線條的人,都能聽出他話中的深意。秦嘉愣住,像是意識到什麽,“林歲昭……”

被叫到名,林歲昭起身的動作不多猶豫,端起麵前的餐盤,“我去外麵等你。”

何耀大口吃著麵,含糊不清應了聲:“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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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阿坤在收拾衛生,看見兩人進門,指了指學院下發的衛生檢查通知,“開學例行檢查,違章電器什麽的一起查,快把咱們的鍋偷渡出去避避難。”

何耀趴在地上,把床底下的電鍋拖出來,“什麽時候查?”

“周五晚上,全校同時進行。”阿坤歎了口氣,“到時候咱們得去大一的宿舍樓查內務,宿舍裏留不了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林歲昭洗了洗抹布,去擦幾個人的衣櫃。

國防生平時的內務審查比較嚴,衛生清潔到位,這會兒隻需要擦一擦表麵就行。

他的衣櫃半開,早上忘記關住,拉開櫃門,蘇而韻那件洗壞了的襯衫被他想辦法洗幹淨,疊整齊放在了最上方。

記憶忽然拉回了最開始那天。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昭昭其實是個美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