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而韻覺得她的腦門就差被裱上“我是饞貓”幾個大字了!苦心經營的形象“哢嚓”碎了一道裂縫,該怎麽挽回一下。

蘇而韻絞盡腦汁思索片刻,手指攪著衣擺,慢吞吞說道:“學長,我家境不好,小時候根本吃不起西瓜,隻能偷偷看隔壁的小孩吃。”

林歲昭眉梢微揚,無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蘇而韻一鼓作氣,小嘴叭叭地禿嚕出一串慘絕人寰的故事,“現在長大了,能打工掙錢了,但學校水果店的價格還那麽貴!太欺負我這種勞苦大眾!”

林歲昭依舊默不作聲,他淡然的表情讓蘇而韻迷惑,這是信了還是不信?

蘇而韻深吸一口氣,扯動嘴角露出個傷感的笑,“學長,西瓜真的很好吃的。”

林歲昭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他手撐著額頭,臉向下垂著,整張清雋的麵容被暗影籠罩,更顯側臉輪廓深刻立體。

蘇而韻望著他輕微抖動的肩膀,懵住了,是她說錯什麽了嗎?

兩秒後,林歲昭斂起唇角的弧度,抬眸看過來,漆黑的眼瞳蘊著細碎的光,笑意還未褪去。

神情近乎縱容,也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他抬手輕揉了揉女孩的發頂,“知道你喜歡了,何耀那份也給你。”

蘇而韻:“……”

此刻,遠在宿舍樓的何耀狠狠打了一個噴嚏,寬厚的肩膀縮起,整個人包裹進被子裏瑟瑟發抖:“奇怪,後背怎麽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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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歲昭還要參加國防生的夜間集合,提前一步離開了會場。

組裏就蘇而韻一個女生,盛譽主動送她回宿舍樓。

跟來的男生眼神曖昧目送兩人離開,姚暢環胸盯著女陔的背影,不屑嗤了聲:“長得夠甜,就是心思重,腳踏兩隻船指不定哪天翻車。”

旁邊的男生好奇八卦道:“啊?小蘇學妹看起來不像這種女生啊。”

“你眼瞎?”姚暢翻了個白眼,“林歲昭那種眼長天上的人,你見他和哪個女孩子這麽親密過?”

男生悻悻摸了摸鼻尖:“……你說的也是。”

給蘇而韻八個腦子,她也猜不到姚暢一個大男人能在背後這麽編排她。而且,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親親小林。他對她笑,他的手輕柔地揉動她的腦袋,發頂上毛絨絨的發絲似乎還殘存著他指腹溫柔的觸感。

這個動作,太像她家老爹的專屬動作了。

不會吧,難道真被林皎說中了?!

蘇而韻鄭重其事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著屏幕裏那張熟悉的臉龐陷入沉思。雖然她承認自己長得確實顯小,但也不至於讓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性產生父愛吧?

不知不覺到了宿舍樓下,盛譽想起遊泳隊納新的事宜,溫聲交代:“校隊的納新和百團大戰一起進行,流程和去年一樣。”

A大擁有國內高校配置最高的遊泳館,每年都吸引無數新生慕名而來。

但校遊泳隊不是興趣班,得拿出成績才能成為正式隊員,還需要參加每周的訓練,不少人都受不住訓練強度,選擇中途退出。

蘇而韻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無法自拔,思緒被打斷,眼神有點迷茫。

盛譽失笑道:“發什麽呆呢?”

一個活生生二十歲出頭的男性生物就在眼前,蘇而韻上前兩步,走到盛譽麵前,距離拉近,盛譽一垂眸,就能看到女生長而卷翹的睫毛。

蘇而韻屏息凝神,緊張的情緒外露得格外明顯。

夏末夜晚,樹叢中傳出低微的蟲鳴。

混跡在一群抱團的小情侶中,氣氛被點染上曖昧的色彩。

此情此景,盛譽經曆過不少次。

唯獨這一次,他的心跳加快了半拍。

如果告白的是蘇而韻,他會答應的吧?

盛譽表麵不動聲色,一雙清亮的眼睛望著小姑娘慢吞吞靠近,她踮起腳尖,停在一個適當的距離,費勁兒仰著小腦袋。

這個角度……這個姿勢……難道是想跳過確定關係這一環,直接接吻?

會不會太快了,但拒絕小姑娘也不好。

盛譽為難地抉擇著,快要得出一個答案時,蘇而韻伸出手指掐了下自己的臉頰,一本正經問道:“學長,你想有我這樣一個閨女嗎?”

盛譽清晰地聽見有什麽東西“哢嚓”裂開。

臉部神經突然不聽使喚,表情管理失控,他能感覺到臉頰的肌肉擰在了一起。

“——啊?”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眼都很困難。

蘇而韻落下腳跟,身高瞬間矮下去。看到男生露出的驚詫神情,她默默在心中推翻了“親親小林想當我小爹”的定論,看來還得再觀察觀察。

蘇而韻長舒一口氣,“學長,謝謝你送我回來,那我先上去啦。”

話音落下後幾秒鍾,不見盛譽有所回應。蘇而韻收回邁出的腳,好奇地盯著石化狀態的男生,不放心叫了聲他的名字:“盛譽?”

盛譽艱難地將腦部神經重連,露出個遲鈍的笑,“我沒事。”

“你回去也小心哦。”蘇而韻終於放心,笑眯眯轉身小跑上台階。

女孩纖瘦的身影混進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見。

夏夜的晚風削減了白日的燥熱難耐,拂過身側帶起陣陣涼意。

盛譽的眼神漸漸暗下,有些自嘲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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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軍訓,必定會有幾天下雨。這屆的學弟學妹沒有好運氣,打開近十五天的天氣預報,往下一翻,全是三十五度以上的大晴天。

蘇而韻手裏拿著冰棍,仿佛要殺死夏天的刺客,準時到達醫療站,進行今日份坐班。

昨天晚上盛譽拉了群,五位正式成員,蘇而韻大體都記得長相。

盛譽分享了林歲昭去年的初步方案,蘇而韻早上才看到,這會兒頂著初升的朝陽,也看不清屏幕,索性到帳篷裏再仔細研讀。

道路兩側的隊伍已經站好軍姿,打眼望去,今天的外院沒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發型和裝扮,嚴肅正經了許多。

這種改變大概率是因為昨天林歲昭的殺雞儆猴。

秦嘉站在第一排的排頭,很容易就能看到,蘇而韻的人生態度就是“一切看淡”,沒必要和陌生的小學妹一般見識。

說不準軍訓結束,這輩子就不複相見了。

何必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軍姿站到第十分鍾,小姑娘們的身體肉眼可見開始搖晃。教官不管事,何耀就得留心盯著,不允許她們偷懶,“第一排第一列,膝蓋打直!”

何耀叫的坐標,這樣一來更多人好奇被點名的是誰。

一眾人的視線聚集過來,秦嘉攥緊垂在身側的手,表情沉下去,“我不舒服。”

何耀瞥了眼腦袋亂動的那些人,“讓你們動了嗎?!”

小雞仔們的頭又機械地轉回原來的位置。

何耀走到秦嘉麵前,公事公辦的口吻,“說話之前要打報告。”

昨天的事情讓秦嘉憋了一肚子的火,驕縱的小姐脾氣說上頭就上頭,冷漠頂了何耀一句:“我死了你管?”

“……”何耀忍住罵人的衝動,一板一眼問道,“哪裏不舒服?”

秦嘉硬邦邦吐出兩個字:“痛經。”

何耀再次沉默,他還能說什麽?一言不發指了指不遠處的醫療站,示意她去登記。

秦嘉勾了勾唇角,得意的小表情藏不住,邁開步子往醫療站走去。

對請假流程很熟悉,連問都不問一句,直接拽過本子,壓在手肘底下開始登記。

蘇而韻沒打斷她,隻在最後簽名的時候提醒了一句:“中午需要去趟校醫務室。”

秦嘉寫字的動作頓住,仰起下巴不耐煩問:“為什麽?”

“生理期這種理由,學校規定要檢查的。”蘇而韻實話實說,“建議你換個理由。”

她貼心地拿出筆袋裏的塗改膠帶,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雲淡風輕的眼神早已把秦嘉的小伎倆看破。

秦嘉還有腦子,不會去問生理期怎麽檢查。

她做不到在別人麵前脫褲子,又想偷懶逃避訓練,隻能接受蘇而韻虛偽的善意提醒。

“知道了。”她不情不願劃掉寫好的字,接過塗改膠帶時,別扭地添上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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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鍾,室外的溫度到達三十六度。陽光落在皮膚上,有種揮之不去的灼燒感。

外聯部的西瓜姍姍來遲,四位人高馬大的學生會成員,蹬著兩輛小三輪車,風塵仆仆進入眾人視野內。

蘇而韻正專心看網課,聽見周圍一陣歡呼,慢吞吞抬起頭。兩輛小三輪停在道路中央,其中一輛車上還放著砧板和菜刀,看樣子要給大家表演現場劈西瓜。

蘇而韻驚訝地張大嘴巴,著實被學校接地氣的操作驚到了,忍不住給學校偷工減料的一貫作風鼓起掌來。

小爪子剛“啪唧、啪唧”拍了兩下,忽然察覺到熟悉的注視,一轉頭,和林歲昭的目光在空中撞上。

果然是他!

蘇而韻就是很確定,確定親親小林會望向她。

主要是因為昨晚在他麵前立了個“沒錢買瓜吃,但又很想吃瓜的少女”人設,他下意識看過來也不足為奇。

蘇而韻感覺人設立的還不是很徹底,思索了半秒,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徹底把“我很饑渴”的標簽刻在臉上。

粉色的舌尖,一晃而過。

陽光下,林歲昭額角滲出汗珠。他摘下帽子,隨意撩起額前的碎發,沒什麽情緒的眼睛,在看到女孩細微的小動作後,驟然泛起波瀾。

一切淡然粉碎在這一秒。

他捏了捏發燙的耳垂,在這次對視中敗下陣來。

……有時候視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作者有話說:

這裏省略了一千字昭昭腦海中不受控製浮現出的不堪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