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黑澤陣覺得很可笑, 所有的一切都很可笑。
這一兩輪的攻防交手裏,他已經隱約猜到了早見飛鳥回去自己的世界日子過的不錯了,至少比起他在這邊要好。
畢竟當一個人不需要再靠以命搏命, 以傷換傷的打法時,那說明他不用過刀口舔血的生活, 有人替他兜底打掩護。
是該說一句恭喜呢,還是說一句惡心呢。
因為從他幾輪交手裏可以看出來, 那是赤井秀一的習慣。
更別提這個神經病一樣的世界居然會被早見飛鳥一個響指所掌控, 哈,真是沒法比這更可笑了。
44.
早見飛鳥將直升機停在這附近空曠的草坪上,這幾個人的傷勢都不重, 等下世界恢複正常以後, 是可以在正常的時間裏撤退的, 隻要他們不被這奇怪的發生而搞得混亂就行。
隻是難辦的是這位。
他半蹲下身看著黑澤陣。
好棘手的家夥,要怎麽處理呢。
就這麽丟掉不太行,不丟了吧,一旦一切恢複正常,這位又會和自己打起來,下死手未免不厚道, 不下死手又可能會死在對方手裏。
早見飛鳥歎了口氣,這個局麵是真的難辦, 他本來就沒做好準備回到這裏, 完全是意外打亂了他的一切安排, 原本這時候應該在確定琴酒的生死才對,不管他自己怎麽樣, 但是琴酒是死是活總該有下落。
現在他站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麵對著一群熟悉又陌生的人, 在一切即將恢複正常的倒計時裏,深深歎了口氣。
好難辦,從來沒這麽難辦過。
最後他一拍手,決定了自己的最後決定,先控製起來帶走好了,就隨便撬一輛車,把人捆巴捆巴,喂點藥然後丟在車子後座裏帶走。
至於後麵的事,早見飛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畢竟真讓他拿個詳細的計劃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
45.
一輛黑色的本田在路上疾馳,但是開車的人卻極為暴力,沒有鑰匙,直接用三根線連在一起打火發動的,車輛也是破破爛爛的舊車型,甚至車窗還有一個洞,不過配上這舊車型就不顯現了。
今天本來就施行交通管製,這輛車速度並不快,手機外放著有些超出這個時間線的流行音樂,開車的人有著一頭齊肩的半長發,垂下來的細軟發絲隨著速度帶起來的風四處飛揚,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精致削瘦的下巴線條。
靠在後座的黑澤陣那身已經被血液和髒汙狼藉的衣服早就被早見飛鳥給處理了,他身上現在這套是早見飛鳥從商場模特上直接扒下來的。
不然就今天的交通管製絕對會出問題,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對勁。
不過開著車的早見飛鳥突然皺了皺眉,啊,他好像沒帶駕照。
他瞥了眼前麵的路卡,額頭微微泛痛,就連速度都減緩了不少。
“呦,突然冒出來,錢也沒有,證件也沒有,就單獨一個人,小少爺,你什麽時候落魄成這樣了?”黑澤陣靠在後座上換了個姿勢,他從上衣口袋裏摸出自己原本帶在身上的半包煙。
他剛清醒沒多久,全身上下都被換了個遍,沒想到這半包煙居然還在。
“醒了?睡的怎麽樣?這車子隨便撬的,狀況不怎麽樣,抽煙的話建議你等等,現在估計我得硬闖這個路卡,哦,再說了,落魄什麽的,黑澤警官,我早就不是什麽小少爺啦,早見家和我無關了。”
黑澤陣低聲笑了下,“是嗎?那你豈不是一無是處了?”
隨後他那嘲諷的神情恢複冷淡,他仔細打量了下對方發絲下露出的耳朵,馬上麵隻有一個銀色的耳釘,而不是那被早見飛鳥當作寶貝的黑歐泊耳環。
他怔了一瞬。
“一無是處也比是小少爺的早見飛鳥好啊。”
無比坦**認真,沒有任何捉摸不透的語氣。
他的嗓音比起三年前要低不少,這種狀態下更是脫離了少年人的稚氣。
早見飛鳥從唇齒間露出輕快的笑聲,有點意味深長,“再說了,我覺得我也算不上一無是處嘛,比如黑澤警官你這麽值錢的人在我手裏,怎麽能叫一無是處呢,對不對?”
“那個耳環呢?”黑澤陣一反常態沒對這句調笑的話做出任何表示。
“嘛,扔了,好像是這條路的第幾個垃圾桶來著?反正也沒用了,我不需要靠那玩意來證明自己。”
到這個時候,黑澤陣才真正確認了一件事,他們之間的時間流速確確實實是不一樣的,這個瘋子一樣的小少爺,從過去那些神經病般的陰影裏出來了。
而且沒有任何留戀。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種精神狀態估計是最好的,但是他也的確不會像之前那樣發瘋一樣拚命了,拋棄掉過去緊追不舍的陰影,無論是誰,都會放慢腳步。
話音落下沒多久,早見飛鳥一轉方向盤,他直接逆行穿越了這條公路,準備橫插進這附近的環城高架,但是這種程度肯定會交警一路飛奔追蹤,畢竟這可是交通管製的緊張時期。
黑澤陣有點沒明白早見飛鳥到底要去哪裏。
說到底他想幹嘛?不是有那個讓一切靜止的特殊能力嗎?為什麽不用?難不成還有什麽時間限製嗎?
就和他當初自己不願意泄露平行世界這種情報的理由一樣?
雖然還是很不爽,但是現在這種場合黑澤陣覺得自己和對方鬧矛盾就是給別人遞刀子,他還不想發生這種在陰溝裏翻船的事故。
“你要去哪裏?這種程度你不會過了幾年忘記你自己惹出什麽事了吧?”
“記得,綁架首相這種事怎麽可能會忘記啊,這不都是在找我嘛,黑澤警官你現在應該不考慮殺我了吧。”
黑澤陣冷笑一聲,“不,我覺得還是死人比較好。”
“好恐怖……黑澤警官,給你,點煙器,你現在可以點煙了,想必身體上的麻痹感減輕一點了吧?”
將這輛破爛的本田油門踩到底,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轟隆聲宛如超負荷運轉的社畜,恐怕再多一點就會直接罷工。
但是現在罷工,這就代表了早見飛鳥得想辦法帶著後座身高超過一米九的成年男性再找一輛車。
這種事他打死也不想出現。
46.
最後還是換了一輛車。
不過是在黑澤陣身體恢複過來以後,不然這輛破爛的老爺車肯定撐不了多久。
這一次黑澤陣坐上了副駕駛,昏暗夜色下要甩開那些交警不算太難,畢竟大部分警力估計都在找各種從海濱離開的人員和那輛消失的直升飛機,這種管製不算國家機器的全力運轉,隻是後麵就不好說了。
說實話,早見飛鳥不能確認一件事,那就是首相究竟死沒死。
不過就算還在島嶼上,估計也會因為各種理由下台或者意外身亡吧。
黑澤陣臉色烏壓壓的,他中途不是沒想過要直接打趴早見飛鳥,然後搶走車子揚長而去,但是對方說的話勾住了他的好奇心。
那就是這個神經病一樣的世界本質。
還有所謂的穿越時間線。
他還是想知道上一任琴酒的下落。
“我不覺得你能這麽好心,我也對你沒有任何信任可言,早見飛鳥你這次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黑澤陣皮笑肉不笑,整個人狀態森然可怖。
早見飛鳥熟練地換擋踩油門,將這輛車的速度發揮到極致,雖然已經過了限速標誌的要求,但是依舊很平穩,他的車技沒有那幾個人那麽猖狂,反而是很舒服的那種。
“來這裏……玩?”他試探性地說了一句,然後立馬改口,因為黑澤陣捏緊的拳頭已經泛出一兩根青筋了,“好吧,不是玩啦,我在圍剿我世界的那個你時,發生點了意外,就到這裏了,所以說嘛,我們不是敵人的,而且我是來救你的,黑澤警官。”
“……”
黑澤陣隻想手裏有把槍把這個胡言亂語沒有一句真話的家夥崩了。
其實早見飛鳥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但是對於黑澤陣來說,每一句話都那麽像假話。
真是讓他渾身不自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早見飛鳥之前反複折騰過底線的黑澤陣,不相信對方的任何一句話,他每次都是這樣,在自己的底線上踩一腳,然後退步,如此反複消磨信任。
“你不信?”早見飛鳥撇撇嘴,無奈地歎氣笑了下,“這…哈,你總不能讓我把心掏出來給黑澤警官你看看吧?”
“好啊,你掏吧。”黑澤陣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早見飛鳥猛地一腳踩上刹車,然後從袖口裏摸出一把折刀,他手指一撥,將鋒利的刀刃翻開。
“動手吧,就像是我們第一次達成合作時那樣,我用手術刀朝著你心口紮下去,你現在也可以做同樣的事。”
早見飛鳥將那把折刀塞進黑澤陣手裏,嘴角輕微上挑,露出一個和當時分毫不差的笑容,緩緩咧開的嘴角,尖銳的虎牙,略帶瘋狂的笑意。
他最討厭被人控製威脅了。
但是同樣,他也最喜歡控製威脅別人了。
他們留著近乎相似的發型,不過一個純黑,一個純白,半長不短的發絲垂落在各自的肩膀,清澈的瞳孔分別倒映出他們堅硬如鐵的表情,繃緊的神經宛如一把利刃劈開了這混沌的黎明。
長久的沉默,寂靜裏暴雨落了下來,沿著車窗玻璃四處流淌。
黑澤陣突然暴起,他握著折刀壓下對方毫無防備的脖頸,慘白的膚色上青紫色的脈絡蜿蜒起伏,對方順從地讓他按住自己的喉嚨,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甚至主動配合著微微上揚,露出大動脈的所在地。
分明的骨節抵在凸起的喉嚨上,全然掌握別人生死帶來的掌控欲讓黑澤陣帶來點頭暈目眩的迷醉與興奮,他喜歡並享受這種感覺。
他驀地將鋒利開刃刀片朝著早見飛鳥的大動脈往下壓了又壓,在強烈的搏動裏,碧色眼瞳微微眯起,神經繃緊到極點。
瀕臨死亡帶來的生理反應,讓寬大指節抵住的喉結在不由自主地滑動。
那雙黑白分明的瞳仁被垂下的眼皮微微遮住,隻露出可以映出雲影天光的半點,好像這些都微不足道,隻是浮光中的碎影那樣飄渺。
血液滲出帶來刺鼻的腥味。
車窗外泛起雨水的泥土氣息。
截然不同的兩種味道。
微不足道的不在意和隱隱約約的嗜血興奮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
黑澤陣突然倦了,一片微涼的寂靜,四目相交,目光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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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可能還有吧……不要等,明天起來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