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譯橋在車上轟著油門, 村民們在車後用力地往上推著。

黑色的車輪從泥潭中慢慢攀爬,終於開了出來。

卸下力的那一刻, 大家都鬆了口氣。

謝譯橋從車上下來, 掏出香煙一人遞了一根,“太謝謝大家了,要不是你們, 我們今晚怕是麻煩了。”

他們憨厚地笑著擺了擺手。

“麽事麽事,別客氣。”

車子還有一點點油,謝譯橋讓大家上車一起擠一下好趕緊回家。

可是兩人忘記了。

剛剛謝譯橋丟到後座的那盒安全套。

“……”

車裏寂靜得可怕,大家都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周文傑拿起來默默將它放到了一旁。

梁晚鶯坐在副駕駛,頭都快要埋到車底去了。

簡直沒臉見人了。

就在這樣沉默而尷尬的氣氛中, 車又開了不到半個小時燃油徹底耗盡。

不過好在, 離山腳已經給不遠了。

開車都要這麽久,可以想象他們在這個暴雪彌漫的夜晚步行走了多久。

有的人一看就是滑落了山坡, 身上還有泥土和枯草。

等爬上山到了住處時,已經是深夜了。

梁晚鶯回到房間裏還在想那盒安全套的事,狠狠捶了他兩下,“都怪你亂扔!”

“啊,”謝譯橋一副懊悔的樣子說,“我怎麽忘記帶上來了!”

“??”

他一臉愁苦地抱住她悶悶地說道:“今天又隻能抱抱不能做別的了。”

“……”

真是奇妙而波**的一天,又因為來回奔波了好久,現在都很累了。

兩個人簡單洗漱了一下,相擁而臥, 很快就陷入了酣甜的夢中。

第二天, 陽光透過窗戶爬進來。

梁晚鶯睜開眼睛, 緩和了下睡意, 然後推了推像八爪魚一樣纏住自己的男人。

“幾點了?”

謝譯橋閉著眼睛摸到一旁的手機,打開看了一眼,“十點。”

“那我們趕緊起吧,今天還要收拾東西下山。”

“再睡一會兒,反正也沒多少東西可收拾的。”

“不行,路上還要好久,再晚回去又要到深夜了。”

“好吧。”

男人用力抱了她一下,伸了個懶腰,從**坐了起來。

棉被從他的身體滑落,露出精壯的男性軀體。

他的身體是造物主傑出的作品,每個細節都處理得恰到好處。

寬闊的肩膀、青筋浮起的手臂、緊實的腰腹和堅硬的胯骨。

每一個部分都是跟女性軀體截然不同的力量感。

男人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揚眉一笑:“這一大早的,你用這個眼神看我,是在引誘我嗎?”

“……快點穿衣服!”梁晚鶯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

兩人收拾好行李準備下山。

周文傑、陳朝山和那些學生還有幾個熟悉的村民都過來準備送送他們。

陳朝山和謝譯橋站在一起,兩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山頭,一個沉著踏實,一個意氣風發。

謝譯橋從口袋裏拿出一盒昂貴的香煙,打開煙盒推出一根遞給他,陳朝山笑著擺了擺手說:“抽不慣,還是抽我的吧。”

謝譯橋也沒說什麽,將自己的香煙收了起來,接過了他手裏粗糙的卷煙。

不同於一開始時候的難受嗆鼻,這種劣質的香煙他似乎也漸漸嚐出了別的風味。

辛辣、苦澀、回甘。

陳朝山看著不遠處和孩子們一一擁抱告別的女人說道:“好好對她,她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當然,不用你說。”男人彈了彈煙灰懶洋洋地說道。

在兩個男人話題中的女人完全不知情,她跟最後一個孩子擁抱過後,起身對陳朝山揮了揮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陳醫生,我會記得你的。”

陳朝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謝譯橋掐滅了香煙,兩步跨過去,一把攬她的肩膀涼涼地說道:“隨便記記就行了,可別一直放在心裏。”

“什麽嘛。”梁晚鶯推了他一下。

眾人還準備送下山去,但是兩人考慮到來回爬一次山太辛苦了,於是硬是阻止了他們的行動。

梁晚鶯和謝譯橋走了兩步轉身揮手道:“再見。”

“梁老師,再見!我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們的。”

在大家送別的目光中,男人和女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曲折的山路中。

這次因為要開回城市區,謝譯橋不能再開車了,於是提前叫了司機等在山腳下,還順便加滿了油。

上車以後,梁晚鶯看著窗外一直沒有說話。

男人握住她的手,把玩著女人細細的手指,問道:“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就是心情有點複雜。”

“我懂,不過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的,這邊礦物開采還要很久,以後等建設好了,再帶你過來看看。”男人將她的頭按到胸前,安撫地拍了拍。

“嗯。”

謝譯橋讓司機直接開去了憩公館。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果然已經黑了。

梁晚鶯眨了眨眼睛說:“為什麽都不問問我就帶到你家來了。”

“以後就是我們家了。”

“……”

兩人乘坐電梯,來到他單獨睡覺的那層,梁晚鶯坐到沙發上,男人則走到浴缸旁隨手撥了一下磨砂質感的黑色出水龍頭,水流傾斜,開始往浴缸裏注水。

梁晚鶯轉頭看向他,“你、你要洗澡嗎?那我去別的房間……”

“一起洗。”

他不由分說地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擁進懷中。

心跳驟然加快,她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換了環境,對這裏似乎有些陌生了。

房間裏太過明亮,將那些局促與失措照得暴露無遺。

男人輕而緩的聲音落在她的耳廓,帶了點低低地調笑。

“明明都做過好幾次,怎麽還是這麽緊張?嗯?”

梁晚鶯不知道說什麽,他高大的身軀像是捕食者的陷阱,她困在其中,難以掙脫。

骨節分明的大手在她的腰間徘徊,明明隻是簡單的摩挲,卻莫名帶了一種極度的欲感。

“不要……”

“我好想你,”男人壓低眉骨,眼窩深邃,“不要拒絕我好嗎?”

所有矜持的話語止於喉嚨,她在這樣的眼神中,無法說出一個否定的字眼。

男人低頭蹭了蹭她的唇瓣,不等她回答,唇就緊緊地貼了上來。

唇齒廝磨。

呼吸逐漸滾燙。

他用炙熱的唇丈量著她的骨骼,似乎想要為她裁製一件情與欲織成的枷鎖,使她困於其中,無處可逃。

身後給浴缸放水的聲音清泠泠的,但是她聽著聽著卻感覺逐漸黏膩。

衣衫除去,他抱著她踏進了寬敞奢華的按摩浴缸。

男人的雙手撐著浴缸邊緣,女人因為他強勢的吻被迫向後曳去。

彎曲的脊椎形成一道美妙的弧度,像是彎月般雅致。

溫熱的胸膛像是一座嚴絲合縫的牆壁壓向了她,無處可逃,卻又絕處逢生。

**漾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湧向她,淹沒她。

水花四濺,順著浴缸不停地向外流淌,在地上形成一道道綿延不止的水流。

女人漆黑的長發與潔白的浴缸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眼神迷離,雙唇微張,像是被抽取了骨骼般癱軟在勉強可以倚靠的邊壁。

她在令人窒息的潮水中掙紮求生,可是那能夠主宰一切的至高神,連同她的欲望也要一同掌控。

梁晚鶯感覺自己就像是海裏被打撈上來的人魚,被剝皮抽筋,在抽離時渾身顫抖,生死不能。

*

梁晚鶯修整了兩天才回到公司開始上班。

但是也工作不了多久了,畢竟還有半個月就要過春節了。

好幾個月不見,施影看到她回來,愣了一下,然後跑過來狠狠地抱住了她。

“你到底去哪裏了啊!我還以為你辭職了,問老大也不說!我還說你好沒良心,走也不跟人說一聲。”

“就是為一個項目實地考察去了。”梁晚鶯大致解釋了一下,“當時有點不能說的理由,所以就隻跟老板說了一下。”

“晚鶯鶯,你瘦了好多。”小金湊過來,“很辛苦吧。”

“還好,我倒是感覺更健康了。”畢竟在城市裏工作,每天上班坐著,下班回家就躺著,四肢都快蛻化了。

“晚鶯回來了啊。”程穀剛好從茶水間出來,他手裏端著一杯剛沏好的咖啡,看到她以後走過來,打量了兩眼說,“瘦了點還黑了點,真是難為你一個女孩子跑到那種地方了。”

“沒什麽,除了條件艱苦一點,那裏的人都挺好的。”

程穀點點頭說:“去跟老板報備一聲吧。”

“嗯嗯。”

梁晚鶯整理好自己的工位,來到了喻晉的辦公室。

她敲了三下門,等喻晉開口才推門進來。

“老板,我回來了。”

“坐。”喻晉點點頭,“你這個方案做的不錯,扶貧基金會募捐到了更多的善款。”

“那就好。”

“今年發年終獎的時候,我會多給你一份,就當你這段時間的辛苦費了。”

“謝謝老板。”

“好了,你去忙吧,最近快到年下,很多地方要進行年終大促,工作更多了。”

“好。”

梁晚鶯剛一回來就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

緊趕慢趕,總算是在過年之前把要緊的項目忙完了。

年底謝譯橋也要忙公司的一些事物,時間上不湊巧,以至於半個月的時間兩人總是湊不到一起去。

直到放假的前一天才終於又見到了麵。

“你那個工作幹脆別做了,我想見你一麵都這麽難。”

“前段時間確實太忙了。”梁晚鶯說,“你自己不也在忙嘛。”

謝譯橋挑眉,換了話題,“你過年要不要帶我見見家長?”

“啊?”他這話問得突然,梁晚鶯怔了一下,說,“我還沒想好怎麽跟我媽說呢,再等等吧。”

梁晚鶯心裏其實還有一點自己的小九九。

畢竟,雖然她和謝譯橋相處了這麽久,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而且兩個人各方麵條件懸殊太大,她也怕萬一到時候又出現什麽問題,家裏那邊還要重新交代,想想就很麻煩,還是再磨合磨合好了。

謝譯橋沒再強求,詢問了她什麽時間回去,然後聯係了司機到時候來送她。

梁晚鶯也沒有推辭,畢竟年底車票實在是太難買了。

兩人正說著話,謝譯橋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走到旁邊去接。

雖然聽不清楚那邊說了什麽,但是梁晚鶯還是第一次看到謝譯橋這麽無奈的表情。

等他掛斷電話,她好奇地問道:“誰啊,讓你露出這副表情。”

“我媽。”謝譯橋捏了捏眉心,“你不願意讓我去你家的話,那什麽時候跟我回家?”

“啊?”

“每年過年回去我都覺得可怕,我媽的碎碎念,簡直比所有熱.武.器的殺傷力都大。”

“催婚嗎?”

“是啊。”說起這個,謝譯橋突然直起身,“你回去你媽肯定也要問你,你可不許偷偷摸摸相親啊。”

“說什麽呢,我才不會呢。”

男人歎了口氣:“所以我們的事情要早點提上日程了,大家都開心。”

“到時候再看吧。”

聽著她敷衍的語氣,謝譯橋憤憤地捏了捏她的臉說:“我走了,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

“嗯嗯,路上小心。”

男人告別完了卻不動。

梁晚鶯疑惑地看著他,“怎麽了?”

謝譯橋無奈道:“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這麽久沒見,連個Goodbye kiss都沒有嗎?”

梁晚鶯恍然大悟,擺了擺手示意他彎下腰,然後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本來隻準備淺吻一下,但是在她準備撤離的時候,男人的大手一把按住她的後腰,與其緊緊相貼,然後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另一隻手五指插進她烏黑的發絲,固定住她的頭顱,似乎想將這半月未見的思念全部傾訴出來。

可是現在天色尚不算晚,下了班回家的人來來去去,梁晚鶯有些不好意思。

拍了拍他的胸口趕緊推開了他。

男人抬手用拇指指腹擦了下她水光瀲灩的唇,依依不舍地說道:“這次真的走了。”

“嗯嗯。”

兩人分開後,梁晚鶯回去收拾了一些日常要用的護膚品之類的東西,裝了兩件換洗的衣物。

第二天,司機早早地等在樓下。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到了家。

梁晚鶯提著行李進到家門的時候,嚴雅雲趕緊接過她手中的箱子,然後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擔心地說道:“哎喲,你怎麽瘦了這麽多?是不是在外麵吃苦了?有什麽過的不好的地方或者缺錢了什麽的一定要跟媽說啊,可別憋著自己硬扛。”

“媽,我沒事,就是因為一個方案去了爸爸以前呆過的那個山裏一趟。”

提起梁敬舟,嚴雅雲愣了一下,然後長歎一聲,“那裏的人過得還好嗎?你爸爸一直心心念念著那些學生。”

“挺好的,道路和學校都在重新建設了,過不了幾年,他們就可以不用那麽艱難困苦了。”

“那就好那就好,明天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爸。”

“嗯嗯。”

梁晚鶯晚上去了自己許久未進的畫室,從抽屜裏拿出之前那張未完成的畫重新固定在畫架上。

她現在已經可以非常坦然地看著這副當年她視為心理陰影的圖了。

雖然還是記不起當初她想要畫什麽,但是現在她可以重新創作一下。

將顏料擠好,她拿起畫筆開始塗抹。

那抹鮮豔的紅已經褪色,她又用紅顏料重新塗抹,然後蘸取了別的顏色。

明暗與冷暖對比,逐漸呈現出一顆堅硬的機械心髒。

心髒上的血管像是一條條疏通的管道,將能量運送至中心,最後匯聚在一起,讓這顆岌岌可危的機械之心重新煥發生機。

*

年三十的早上,梁晚鶯跟著母親一起去了父親的墓前。

她蹲下去將準備好的食物水果和鮮花擺上去,說道:“爸,你放心吧,我替你去看過了,之前你資助的那個山村,索道已經修起來了,政府和企業家一起規劃發展,很快就能脫貧了。”

嚴雅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感到欣慰。

以前的時候,雖然她不說,但是她怎麽可能看不出她一直在跟自己鑽牛角尖呢?

看到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如此坦然,而且又開始畫畫了,她心裏的那塊大石頭也落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嚴雅雲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梁晚鶯瞥了她一眼說:“幹嘛啊,今天這麽高興。”

嚴雅雲拍了拍她的手說:“你其實跟你爸爸很像。”

“是嗎?我覺得我眉眼跟你比較像呢?”

“性情,你的性子像你爸。”

她挽著母親的手,頭放在她的肩膀上說:“我現在好像可以理解我爸了,他做的那些事,以前我確實不懂。”

嚴雅雲點點頭,“你爸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

晚上八點,梁晚鶯和媽媽包好餃子以後,刷了會兒手機,偶然看到了一段采訪視頻,雖然並沒有引起多大的火花,但是被幾個自媒體轉發,她剛巧看到。

那是關於之前她幫助的那個得了視神經腫瘤的老人,他已經成功出院,回家高高興興地準備過年的采訪視頻。

那張黝黑蒼老溝壑縱橫的臉上掛著眼淚,看起來有些許狼狽。

“謝謝,謝謝,如果不是那個女孩的幫助,我可能早就死了,沒想到我這一把老骨頭還有人願意幫忙,謝謝大家,謝謝所有捐款的人,太感謝了。”

他不住口地說著謝謝,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表達方法,最後幹脆對著視頻鏡頭下跪磕頭來表達感謝。

九點,工作群突然彈出艾特全體成員的消息,喻晉在群裏發了個新年紅包,大家蜂擁而至。

緊接著,他發來的一段視頻。

是去年那些冰雹災害損失慘重的果農專門錄的。

“小夥子,小姑娘,謝謝你們,還有喻老板,新年快樂!”

梁晚鶯笑了笑,繼續往下翻。

再往下翻,她看到了王運的語音和一個新年紅包。

“丫頭,新年快樂,多虧了你的方案,我這次順利渡過了難關,以後有機會繼續合作,不過我還是更想把你挖過來哈哈。”

再下麵,還有同事和朋友的新年祝福。

十點,簡詩靈也給她發來了一個領獎的視頻。

應該是別人幫她拍的。

她一身黑色長裙,在紅毯上風情搖曳,手裏舉著那個來之不易的獎項。

隨後,她發來一段語音。

“鶯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不會有今天。”

最後,她收到了山村裏那些孩子們錄的一段視頻。

搖搖晃晃的鏡頭,將所有人的臉都收錄進去。

孩子們扒著鏡頭爭先恐後地湊上來。

“梁老師梁老師新年快樂!”

“梁老師我們好想你啊~”

“大哥哥有沒有和你在一起,向他也轉達我們的祝福!”

梁晚鶯看著這一條條視頻,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

和母親吃過晚飯以後兩人正在嗑瓜子看電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隔壁鍾叔鍾嬸兒今年過得蠻冷清的,鍾朗那孩子今年工作忙,也回不來。”

梁晚鶯隨意嗯了一聲。

“你和鍾朗分手以後,就沒再談一個?今年也老大不小了。”

說起這個,梁晚鶯想到了謝譯橋。

她暫時不是很想告訴母親,不然又要沒完沒了地盤問,想著還是先敷衍過去吧,可是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她看著來電顯示,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她有點心虛地拿起手機去了自己的房間接電話。

“喂?”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來,“有沒有想我?”

梁晚鶯摳了摳桌子邊沿,“嗯。”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那你從窗戶往下看一眼。”

梁晚鶯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猛地站起身,將窗簾拉開,探頭向下望去。

男人長身玉立,靠在一輛磨砂黑的勞斯萊斯車門上,修長的手指間正把玩著一隻銀色的打火機。

他抬頭看著她的窗戶方向,兩人目光撞到時,他彎唇說道:“下來。”

梁晚鶯身上還穿著家居服,她掛斷電話以後,急急忙忙地打開衣櫃找了一身合適的衣服。

杏色的長款大衣,裏麵搭一件乳白色的針織長裙,溫暖而不顯臃腫。

“這天都要黑了,你去哪?”

“我就出去看看,外麵好像蠻熱鬧的。”

“早點回來。”

“知道了。”

她慌慌張張地下了樓,將謝譯橋推進車裏。

沒辦法,他實在太顯眼了,如果被左鄰右舍的鄰居看到,保不齊馬上就傳到她媽媽的耳朵裏了。

“大過年的,你怎麽不在家過年跑到這裏來了?”

梁晚鶯之前聽說過他的父母都在另一個城市,離她家很遠很遠。

“他們去國外度假了。”

“嗯?過年度假?”

“是啊,挑了個溫暖的地方過冬。”謝譯橋聳聳肩,“一把年紀了想要抓緊時間享受人生,反正他們倆在哪裏都是過節,我這個兒子怎麽過,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

“……”梁晚鶯嗬嗬一笑,“那你們家還挺隨意的。”

“是的。”

謝譯橋讓司機將車開到步行街,然後兩人從車上下來。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但是街道上還是非常熱鬧。

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和孩子在街上跑來跑去。

叫賣聲、談話聲、偶爾傳來的幾聲鞭炮聲。

兩人就這樣並肩漫步,踩著積雪感受這紅紅火火的過年氣氛。

“對了,之前我給你的那個高等藝術院校的邀請函還在嗎?”

“嗯。”

“開春你就可以入學了,怎麽樣?有沒有考慮好。”

謝譯橋說:“這裏出了很多知名的畫家,你深造一年,對你將來的繪畫造詣會有難以想象的助力,不僅僅是技巧上的,還有關於人脈和圈層上的。”

梁晚鶯沒說話,她看向縱深的街道,片刻後笑了笑。

她的眼神透過虛空,透過霜白的月,看向遠處看向那些紅色的燈籠,或者是看著攢動的人群。

“這些年,我一直在爭取,在強求,也在失去。但是現在,我覺得一切都剛剛好。”

“以前,我確實隻想當個畫家,也從未想過要去做別的事情。可是後來,那場意外幾乎斷送了我的畫家夢,沒有辦法,我隻能去找了別的工作。”

“在繪畫的夢想破碎以後,我後麵找的這些工作都不過是謀生的手段,考慮的更多的是物質層麵的東西,也沒有什麽信念與熱情。”

“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想執著於之前的那些東西了。”

“夢想可以實現固然美好,但是我們大多數人都並不能追逐成功,最後成為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也一樣可以發光發熱,而沒有實現夢想的生活也並沒有我想的那麽糟糕。”

“我現在找到了別的目標,依然可以像追求初次的夢想那樣,為當下的生活而努力。”

“一場好的策劃,可以像黑夜中的一道驚雷和閃電,照亮更多人的人生。”

她轉頭看向他。

“我願做這一道短暫的光。”

街道上的霓虹燈閃爍著,給洋洋灑灑的雪花穿上一層斑斕的外衣。

她站立於火樹銀花之下,被風吹起的發絲和身體的邊沿被渡上一層鮮亮的光暈。

溫和舒展的眉眼間盡是豁達與釋懷。

是啊。

她早就跟自己和解,也在這些時間裏將整個人沉澱得更加馥鬱迷人。

男人看著她,眼裏有複雜的情緒湧動。

片刻後,他傾身過來。

“鶯鶯。”男人的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垂眸看向她時目光熱烈而深情。

霓虹閃爍的橙橘色燈光照進他的瞳孔,仿佛有滾燙的岩漿在湧動,即將要溢出來。

“明年,我們就結婚吧。”

“嗯?怎麽突然求婚?”

“我想一回到家就見到你,現在滿腦子都是我們結婚以後的場景。”

“假期的清晨,我坐在沙發上喝咖啡,你就躺在我的腿上看書;工作疲累的夜晚,可以跟你相擁而眠;我們還可以窩在沙發上一起看電影,看到劇裏的主角情到深處不能自抑的親吻時也可以拉過你來一個綿長的熱吻,或者是一場負距離的交流,我會在你的耳邊小聲說愛你,然後問你是不是也同樣愛我……”

梁晚鶯看著他,即便他說得越來越露骨,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去打斷他。

她的唇角慢慢彎起,在他話音落下時用力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倒計時的鍾聲在此時敲響,男人終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英俊的眉眼處是肉眼可見的開心。

他含笑說道:“新年快樂,謝太太。”

*

謝譯橋一直都是散漫而自由的,他浪**不羈,行蹤不定,像一隻不受控製的風箏。

現在,他心甘情願地將風箏線的另一端交到她的手中。

從此,航線與歸途,盡由你掌控。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這本文到現在正文算是完結了,這個本來也就是我大綱裏預期的結尾,因為我覺得戀愛確定關係以後剛在一起的這個節點是最美好的階段,正文在這裏結束剛剛好。

還有點內容準備放到番外寫了,因為需要時間過渡,提前劇透一下:鍾朗要創業成功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番外大概就是醋一醋,度度蜜月~前期的番外是很甜的,但是如果真正結婚後的話可能兩個人之間大約還會有一點各方麵的小矛盾小摩擦需要磨合,不喜歡的就可以不用看了!

完結以後麵著兩天我要精修一遍,前麵因為趕時間更新有些地方寫的比較粗糙。

非常感謝所有支持正版並且陪我走到最後的讀者,是你們的支持,才支撐我順利地完成這部作品。

給你們鞠個躬吧!~

還有關於這本文的一些碎碎念。

在現在這個市場情況下,這種帶點聖母類型的女主似乎有點過時了。

但是我覺得善良是我們每個人心中都存在的美好品質,而且大多數女孩子內心都是這樣溫柔的。

剛開始寫大綱的時候有時候也會覺得鶯鶯的性格可能都不如配角那樣有戲劇衝突性。

詩靈可以為了夢想不顧一切,哪怕是鍾朗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夢想努力。

但是我們的人生,不都總是如此的。

總有些年少的夢想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失去了。

也會因為虛度了這麽多年而焦慮。

但是就如鶯鶯所說的。

沒有實現夢想的人生才是常態,我們應該發掘當下更值得並且想做的事情,當然也可以去努力追求自己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完成的事。

還有就是可能有的朋友覺得我火葬場不夠虐,對老謝不夠狠,因為我覺得他沒有什麽原則性的錯誤,比如貶低女主啊,玩弄女主身體或者感情啊那種很難原諒的東西之類的,兩個人更多的就是三觀上的不合,他隻要肯改,就不算什麽大的問題,而且我覺得僅僅因為愛情讓一個這樣的男人卑微到泥土裏的那種情節,我實在想象不出來。

雖然這個文核心梗和亮點是挖牆腳,但是我想表達的絕不止這個。

也不知道有沒有塑造好這些人物,但是確實盡到我目前為止最好的能力了。

這本文在寫的時候修修改改不夠滿意,所以隔了這麽久才跟大家見麵,現在也算是比較圓滿地交付了。

每看一本小說,都是在體驗一次別人的人生。

現實大多不夠如意,希望這次給你們的體驗還算滿意。

寫文以來,一直在遭遇瓶頸,想寫的東西和自己的能力匹配不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也一直在想辦法提升自己的寫作水平,看了很多工具書,一時半會很難徹底參透,但是有在慢慢學習,所以我開文很慢,也希望老讀者們看到了我的進步。

我也會繼續學習,爭取為大家帶來更好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