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譯橋沒心情看書了, 將手裏的書籍用力一扣,塞進書架離開了這個偌大的書房。

最近阿富汗的顏料礦那邊因為當地局勢非常嚴峻, 所以進展停滯。

負責人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 畢竟事情不小,隻能請示謝譯橋。

謝譯橋推掉手裏的其他工作,直接飛了過去。

他仔細了解了大致情況以後, 最終決定先暫停開采。

因為當年那莊事鬧得人命事件,安全現在就是謝氏的第一要務。

處理好後續的停工安排,謝譯橋從國外飛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月之久。

走出機場以後,司機已經在等著他了。

上車以後,謝譯橋向後一靠, 閉上眼睛想短暫地休憩一下。

“謝總, 我們去哪裏?”

“融……”他張嘴說了一個字,趕緊打住了。

他下了飛機想去的第一個地方, 居然是去融洲……

回想起上一次兩人數日未見後在公司門口相見時的親密,他的手指蜷縮,食指和拇指緩慢地撚了撚。

他握拳輕扣扶手,示意道:“回憩公館。”

“好。”

謝譯橋回到家,將大衣脫下來遞給管家,然後邊走邊摘領帶。

領帶夾、袖扣、戒指、手表一一除下,然後他站在陳列櫃前像強迫症一樣擺了半天。

擺好以後他又打亂,打亂以後又重新擺好,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好久, 最後, 他往盒子裏一扔, 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剛洗漱好回到臥室, 管家拿來一個精致的手提袋,裏麵是兩件女士的衣服,詢問他該怎麽處理。

男人消沉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

他清了下嗓子說:“放這裏吧,我等下給她送過去。”

“好。”

等管家離開後,他認真將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翻,將風塵仆仆的疲憊感拂去,然後站在衣櫃前挑選了好久的衣服,頭發也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閃閃發亮的男人出發了。

他剛出門不久,管家就看到了遺落在桌子上的紙袋。

裏麵正是那兩件準備要歸還的女士的衣物。

“誒,謝先生——”他拿起袋子準備追出去,可是到門口的時候隻能看到車尾氣了。

……所以,他們的謝先生空著手是準備去還什麽?

謝譯橋等在嘉園小區樓下,霧藍色的超級跑車在夜幕中格外顯眼。

可是,即便是這樣豪華的跑車也完全掩蓋不了旁邊男人的風頭。

高而挺拔的男人一身完美裁剪的深灰色雙排扣西服,腰線收得幹淨利落,兩條長腿交疊慵懶地倚靠在車門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

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亂。

他單手插兜,麵部表情不露聲色,卻也不過分冷漠。

每個路過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要多看他兩眼。

他在心裏盤算著等會見到她該怎麽說,不能表現得太在意,也不能表現得太熱情。

他不是來見她的,隻是還她的衣服而已。

畢竟上次剛挨了巴掌,他可沒有那麽輕賤,也不是那麽掉份兒的人。

他把自己的話術和表情在心理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直等到深夜,都沒有見她回來。

他冷笑一聲,好啊,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動不動就要回家,現在還沒分開多久就敢夜不歸宿了。

想到可能在這段時間她又找了別的野男人,頓時感覺夜色像是凝成了膠質,將他的呼吸道都堵住了。

想給她打個電話,但是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

他換了別的手機打,還是打不通,一直提醒著不在服務區。

好,很好,非常好。

謝譯橋氣衝衝地離開了。

第二天,他又來了,這次從白天上班的時間開始等,直到日上三竿,還是沒有看到人出來。

三樓的那個房間安靜地仿佛沒有人居住,一點聲響和動靜都沒有。

第三天,謝譯橋直接殺去了公司。

他站在融洲的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可是他巡視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梁晚鶯的影子。

大家都在低頭工作,而她原來的位置上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走過去手指點了點桌麵,問道:“之前這個位置上的人呢?”

那男人抬頭推了推眼鏡,“我也不知道,我是暫時被調過來幫忙的。”

謝譯橋又轉頭問了一旁的小金和施影。

兩人也搖了搖頭。

施影說:“前幾天鶯鶯去了一趟老板辦公室,不知道聊了點什麽,第二天就沒再來上班了。”

“多久了?”

“十來天了吧。”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嗎?”

“她走的很突然,我們也沒機會問。”

謝譯橋深吸一口氣,“你們老板呢?”

“最近不在。”

“他電話有嗎?”

“大老板的電話隻有總監才有,我們是沒有的,我們找大老板屬於越級匯報。”

“我知道了。”

謝譯橋快步離開,通過別的方式拿到了喻晉的電話,立刻給他打了過去。

“喂?喻老板,我是MZ的CEO,前段時間跟你們公司合作過一個項目。”

喻晉對謝譯橋當然是有印象的。

“謝總啊,你好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項目後續出現問題了嗎?”

“那倒沒有,上次負責我們項目的梁CD出的方案後續很好,我們想跟她再合作一次。”

“哦哦,這樣啊。”喻晉遺憾地說,“那真是不巧,梁CD現在不在公司了。”

“她去了哪裏?”謝譯橋終於忍不住了。

“抱歉謝總,我也不清楚。”

掛斷電話後,喻晉終於知道梁晚鶯那天為什麽要他對自己的行蹤保密了。

半個月前。

梁晚鶯找到喻晉說道:“老板,這個方案我覺得要做好的話,必須就地取材,不然的話是做不出很好的效果的。沒有細節的東西,根本無法直擊心靈,所以我想親自去采風取材。”

“最近淡季,客戶也不太多,你要去的話也可以。”喻晉認真想了想說,“不過,你一個女孩子,去那種地方,一定要小心。”

“不是所有的山村都民風淳樸。”

梁晚鶯說:“這個我已經想到了,我準備去我父親曾經支援建設過的小山村,他跟那裏的駐村扶貧書記是很要好的朋友,我會跟他提前聯係一下。”

喻晉滿意地點點頭,“你能想到這一點非常好,你準備去哪裏?”

“我可以保密嗎?”梁晚鶯躊躇了一下,“我也希望您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

喻晉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也沒有多問,直接答應了她。

“好吧,那我就不問了,我相信你會把握的好分寸。”

“謝謝,”梁晚鶯感激道,“我每周都會給您打電話匯報工作的。”

工作交談完,梁晚鶯跟他閑聊了一下,“都沒什麽錢的項目您為什麽會願意接呢?”

“就當是我給扶貧基金會的捐款了。”

“您真的不像一個……商人。”

說起商人這個詞,梁晚鶯不能不想起另外一個人。

她趕緊將自己發散的思維拉了回來。

喻晉往保溫杯裏抓了把枸杞,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也是從大山裏走出來的,受到過很多人的恩惠,也想回報一些。”

梁晚鶯肅然起敬,“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好的。”

喻晉囑咐道:“基金會的負責人到時候可能需要聯係你,你們結伴而行,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好。”

*

席榮邀請謝譯橋去他新開的酒吧暖場,兩個男人都默不作聲地喝著悶酒。

最後還是席榮先忍不住開口了。

“你說怎麽會有這種女人?”

“嗯?”謝譯橋挑眉。

“一天天的嘴上說的愛我愛得死心塌地,轉頭他媽的就去勾搭什麽小奶狗去了。”

“那些小奶狗說話嗓子裏跟卡了拖鞋一樣,聽著他媽的不難受嗎?”

謝譯橋猛灌兩杯,“是啊,前一秒還跟你柔情蜜意的,後一秒直接翻臉,現在還直接玩消失,平時看著溫溫柔柔的,氣性怎麽那麽大呢?”

“嗯?玩消失?”席榮拉長耳朵。

“是啊,人現在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電話不通,微信不回,工作地點也找不到人。”男人冷笑,“可以,真的是太可以了!”

席榮聽了以後,看著旁邊苦悶的好友,突然覺得很擔心,於是趕緊拿起電話給簡詩靈撥了過去。

“喂,寶貝,在哪呢?”

“哦哦哦~你玩你玩,那家老板我認識,直接掛我賬上就可以了,隻要你吃好喝好就好。”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那個什麽小奶狗能有我好嗎!我這不是吃醋了嗎。”

兩個人在電話裏你儂我儂,謝譯橋的臉卻越來越黑了。

簡詩靈其實跟席榮在同一個酒吧,故意氣他才說跟小奶狗在一起。

她偷偷拍了個視頻從在微信上發給梁晚鶯。

酒吧裏氣氛越來越熱,謝譯橋和席榮這邊的卡座上也一直有人過來搭訕。

有些人被拒絕以後就直接離開了,有的人不甘心放過這樣難得優質的男人,死死地賴在旁邊找話題。

打完電話後,席榮將手機揣起來,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譯橋,我先回去了,小姑奶奶又生氣了,我得去哄哄。

他嘿嘿一笑,對自己拉人出來喝酒還先跑了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又叫來幾個認識的優質美女,說道:“今天哄高興我這位朋友,給你們每人贈送十萬塊的VIP卡。”

他說完就腳底抹油地溜了。

謝譯橋盯著他的背影恨不得燒出個洞。

他現在本來就心情不好,身邊的這些女人更是聒噪得他頭大。

想要離開,可是她們在席榮提供的利益**麵前,都使勁了渾身解數擋住他的去路。

謝譯橋眉頭一皺,眼睛裏凝聚起層層烏雲,低聲道:“讓開!”

“這位先生看起來一表人才,也會為情所困啊?不如跟我們談談,都是女人,我們肯定更懂女人怎麽想的。”

剛剛有個女人在旁邊的時候聽到一點他們的談話,非常善解人意地拋出了話題。

謝譯橋本來不想理會,但是思索了一下,還真開口問了,“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你,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你,你會生氣嗎?”

女人曖昧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像您這樣的人,求之不得哦。”

謝譯橋又問:“為了自己的企業,搞點表裏不一的噱頭,這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了,這說明您是一個非常有商業頭腦的人哦。”

很好,全都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也是如此認為的。

可是他為什麽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謝譯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準備走人。可是這群女人嘰嘰喳喳地不肯放他走,他更是煩躁到了極點。

“這摞卡每張都有二十萬的儲值。”

他從手裏的黑色男士手提包裏拿出一摞今天給席榮捧場充的卡,又拿出幾疊厚厚的現金向身後隨意一丟。

“哇——”

那群女人終於放過了他,紛紛去爭搶現金和卡。

他微微偏頭輕嗤一聲邁開長腿離開了這裏。

簡詩靈將剛剛拍到的視頻發給梁晚鶯看。

“鶯鶯鶯鶯,你快看!你最近怎麽都不回我消息了,電話也打不通。”

“你看他多拽,我去,真的是受不了,但是好帥啊啊啊——”

“對不起,我不該對著你的前任花癡,哦,好像也是我的前任,但是他真的好帥啊啊啊啊——”

梁晚鶯忙完一天的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勉強有網絡的地方,就看到了簡詩靈發的消息。

她點開視頻一看。

兩個同樣英俊的男人在一起喝著悶酒,後來一個人先行離開。

然後,謝譯橋被女人包圍。

他坐在燈紅酒綠的地方,立體分明的五官被燈光修飾得更加英俊。

奢華的卡座上,全部都是昂貴的洋酒,擺了滿滿一桌子。

身材火辣風情萬種的女人在他旁邊坐了好幾個。

也不知道交談了什麽,他很快起身,修長的手指間捏了幾張黑金的卡片推開成扇形,像是拿撲克牌的手勢一般,說了句話,隨後又掏出幾遝人民幣,隨手一揚。

紅色的鈔票和黑色的卡片飛落了一地,幾個人亂作一團,都在不顧形象地爭搶。

他從容起身離開。

粉紅色的鈔票像花瓣一樣在空中洋洋灑灑。

身後是物欲橫流的光影世界,而他走在最前端,冷漠得像是主宰金錢與欲望卻無欲無求的神袛。

*

回到憩公館。

謝譯橋站在衛生間洗了把臉。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

掉下來的碎發在洗臉時被打濕,正在滴水。

雖然他和梁晚鶯鬧僵了,但是在他的心裏,隻要肯低頭,想辦法哄一哄,總歸能哄回來的。

他對自己的能力一直都很有信心。

可是她就這樣消失了。

電話無法接通。

微信申請添加好友也石沉大海。

即便他換了另一個號碼,那邊依然是無信號。

他從憤懣到無奈到後悔。

每天各種複雜的情緒纏繞著他。

酒精麻痹不了他的思緒,香煙也排解不了他的苦悶,甚至以前喜歡的一些極限運動,現在都激不起他的半分漣漪。

胸膛明顯地不停上下起伏,謝譯橋吐出兩口濁氣,抬手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鏡子裏的自己,好像刻意強調般自言自語:“女人而已,無所謂無所謂。”

他連著說了兩句無所謂,試圖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也不知道到底要說服誰。

鏡子裏的男人目光濃深似海,長眉微蹙,即便極力忍耐也依然可以看出壓抑的情緒。

最終,他在光線交織的陰影裏,像一頭困獸般低低地咒罵一句。

“去他媽的無所謂!”

他一定得找到她。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沒寫到相聚,下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