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梁晚鶯和謝譯橋都在忙各自的工作,沒太能見到麵。

她下班回家的時候在地鐵上聽到別人的討論, 這才知道他又上了熱搜。

“這個男人又帥又有愛心, 好棒啊。”

“真的,這顏值!這身材!這雄厚的財力資本!”

“咱就是說,狠狠愛了。”

梁晚鶯打開手機, 看了眼熱搜。

前段時間,有個報道說最近因為天氣太熱,貧困地區的一些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頻發中暑和食物中毒事件,因為高溫,做好的飯菜稍微放置幾個小時就開始變質,但是即便是餿了, 他們也不舍得扔, 隻是再回一下鍋就繼續吃。

這件事引起了廣大網友的關注。

MZ采購了一大批空調和冰箱捐了出去,又一次博了一個慈善企業的好名聲。

梁晚鶯劃動手機, 翻看了完整報道,臉上的表情複雜。

最終,她歎了口氣,按下了頂端的息屏鍵,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即便是地鐵裏,也經常可以看到MZ打的廣告。

這個知名度和影響力,跟謝譯橋是分不開的。

即便是在他的父輩手裏,MZ已經非常有名了,但是遠沒有現在這樣的盛況。

*

周末, 謝譯橋忙完手裏的工作以後, 給梁晚鶯打了個電話。

幾天不聯係, 她又變成了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聲音疏離而客氣。

“謝先生,您有什麽事嗎?”

“我們不是約好了參觀我的圖書館嗎?”

“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

聽著她冷冰冰的話,謝譯橋揚了揚眉,“這是怎麽了?突然又變得這麽冷漠,梁小姐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梁晚鶯沉默兩秒,又開口道:“那天的那個吻隻是個意外,我們就當從沒發生過吧。”

“哦?你還是第一個占了我便宜就跑的女人。”

“是你主動……親我的,怎麽叫我占你便宜?”

“所以,梁小姐玩弄了我的感情,還不想負責,是這個意思嗎?”

“我可沒有!你別耍無賴。”

“那就是要對我負責的意思?”

梁晚鶯被他繞暈了,“什麽負責不負責的,是你不經我同意就……就吻我的,我不用你負責,也不會對你負責。”

“好吧,”謝譯橋並不特別在意,“你當然有權利反悔,但是為了補償我受傷的心靈,你今天得陪我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等下會有司機來接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對了,”掛斷電話前他又特意囑咐道,“不要穿裙子。”

“?”

梁晚鶯隨便收拾了一下,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謝譯橋的司機就來到了她的小區。

“我們要去哪啊?”

“去城南。”

“去那裏做什麽?”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謝總隻說讓我將您送到那裏。”

“好吧。”

驅車行駛了大約四十分鍾,到了目的地。

梁晚鶯從車上下來。

這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在她不遠處有一架黑綠相間的迷彩色直升機。

謝譯橋站在直升機前麵,跟旁邊的人正交談著什麽。

他今天穿了一雙黑色的馬丁靴和酷帥的工裝長褲,雙腿更顯得修長而筆直,在這開闊的空地,風將他的發絲吹起,露出明朗精致的五官。

專業的跳傘裝備,直升飛機,無一不顯示了他要做什麽。

看到她以後,謝譯橋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要不要坐飛機,跟我一起跳?”

梁晚鶯飛快搖頭,“我不要……我可玩不了這個。”

滑翔和跳傘比,兩者相差太多,前者還比較輕鬆愉悅,後者就是純純腎上腺刺激了。

男人指尖敲了下頭頂的頭盔,“你知道嗎?跳傘的時候,會給你一種忘記一切煩惱,大腦和身心都被風灌滿的感覺,所有的空虛與迷茫都要隨風而逝般暢快。”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微低,仿佛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再向她布道,極富感染力。

“相信我,就嚐試一下,我會完完整整地把你帶回地麵的,如何?”

梁晚鶯又被他說服了。

最終,還是被謝譯橋連哄帶騙地拐上了飛機。

專業的人員幫兩人穿戴裝備,然後講了很多注意事項,這些東西謝譯橋都非常熟悉了,但是梁晚鶯還是第一次知道。

她越聽越緊張。

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巨大的劃破氣流的聲音,已經升到了一萬英尺的高空。

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地麵。

梁晚鶯全身僵硬,緊張得快要呼吸不上來。

謝譯橋堅實的胸膛在身後緊貼著她的背部,兩個人被安全繩索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之前玩雙人滑翔傘的時候遠沒有這麽貼合,中間還有一段伸縮的空間。

謝譯橋直接將她抱到了出艙口,雙腿懸空,她的腿都要軟了。

梁晚鶯不敢低頭往下看,隻能用力抓緊胸前的繩索。

“你確定不會有事吧?”

“真的安全嗎?”

“中間萬一刮風把我們吹到荒郊野外怎麽辦?”

謝譯橋低低地笑了一聲,“那我們來一場荒島求生也挺不錯。”

“……”

他開玩笑打岔,可是她緊繃的神經依然沒有鬆懈了一點。

“開始了。”他將頭盔的麵罩扣下,然後一股推搡的力湧向她,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半空中了。

“啊啊啊——”

強烈的失重感朝她襲來,她不可控製地尖叫出聲。

兩人從雲層中墜落,視線逐漸清晰,可是卻更可怕了。

“張開四肢,體會一下風從你身體穿過的感覺。”

“我體會不了——快開降落傘啊!”她大聲喊道。

“再等等,等下降到一千五百米左右的時候。”

在這樣的高空自由落體,每一秒都很漫長。

梁晚鶯欲哭無淚,發誓以後再也不要聽他的鬼話了。

謝譯橋看了看手腕上戴著的一塊黑色的表,確認了一下距離,然後拉開了降落傘。

失重感得到緩解,她的聲音這才終於止住。

這個時候可以簡單的聊兩句,也不用嘶吼了。

她苦著一張臉,想到自己剛剛失態的樣子,想要隨便說點什麽挽回一點形象。

“你為什麽這麽喜歡這種嚇人的運動啊。”

“人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太枯燥了,比起視覺,其他幾種感官體驗要有趣的多,也能任我掌控。”男人漫不經心的聲音伴隨著風聲落在她的耳朵裏,她好像捕捉到一絲莫名的悵然,可是很快就被風吹散了。

“就像人們抬頭就能看到天,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會從空中縱身一躍的滋味。”

梁晚鶯一臉的生無可戀,“我剛剛以為這就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了……”

謝譯橋又問道:“那如果這真的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刻,你現在腦子裏想到的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麽?”

梁晚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畫畫的事。

成為一個畫家是她的夢想,繪畫也曾經是她以為的終身的事業。

可是……

“人這一輩子很短暫,喜歡做的事就要不留遺憾地去做,明白嗎?”

梁晚鶯想去看看他現在的表情,可是由於裝備限製,什麽也看不見。

於是,她微微側頭問他:“你呢?你有什麽遺憾的事情嗎?”

“當然有。”

“什麽?”

“要落地了。”謝譯橋提示道,“雙腳上抬。”

腳下是一片茂密的薰衣草花田,濃鬱的紫像是一片瑰麗的霧,香氣彌漫,瞬間將兩人包裹。

這次降落的很順利,可是瘋狂飆升的腎上腺激素讓她的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大大的降落傘落在兩人身後,謝譯橋將傘包卸下來,然後才把梁晚鶯從自己胸口摘了下來。

梁晚鶯慌忙準備起身。

可是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手臂被人握住,又一把拉了回來。

她重心未穩,就這樣被拽倒在了花叢中。

茂密的薰衣草漲勢極好,幾乎將兩人淹沒。

男人躺在其中,冷白的膚色被映襯得有些微微的紫,連淺琥珀色的瞳孔也受到影響,呈現出一種迷人的神態。

神秘、夢幻而**……

男人根本沒打算起身,在她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他就湊了過來。

“你……想幹什麽?”

他溫熱的手指順勢擠進她的指縫,牢牢地扣住她的手按在了地上。

幾株薰衣草被順勢壓倒,柔軟的花蕊輕撓著她的手腕。

心跳加速。

他貼近她,聲音輕緩。

“上次滑翔落地的時候,我就想這樣吻你了。”

男人俯身,她瞳孔中的藍天與白雲被遮蓋,替換成那雙深沉的眸。

高大的陰影徹底覆蓋了她。

滾燙的呼吸撲在她的臉上,男人的唇瓣輕輕地摩挲著她的下唇,然後輕咬了一下。

微微的酥麻順著神經末梢四處流竄。

上次的那個吻隻算是淺嚐輒止,而今天,他似乎打算更深入一點。

他的舌頭鑽進她的口腔,清新的漱口水的味道混合著周圍薰衣草的花香,充盈了她的嗅覺。

大腦似乎塞滿了棉花,沒有了轉動思考的能力,隻能被動承受。

他微微分開一點點,卻仍抵著她的唇瓣,說話時唇齒相碰,“上次沒有吻到你,就是我最大的遺憾。”

說完,他又一次纏上了上去。

這次比剛才吻得更重。

荷爾蒙與花融合,催化了一種更為迷人的味道。

男人工裝褲的布料磨到她的皮膚,她另一隻空著的手不由自主地揪緊了旁邊的花莖。

她發不出一絲聲音,肺部的空氣都要被抽空了。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毀滅,在坍塌。

濃烈的窒息感,被擠壓出卻無法及時補上的氧氣……

她的眼角被逼出了一點淚水。

“果然,”男人吻了吻她的眼角,低聲笑道,“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這個吻結束,她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男人將手腳發軟的她抱起,準備離開的時候路過一片樹林,聽到旁邊好像有一隻小鳥不同尋常的叫聲。

這個聲音很近,叫得也非常急促。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下,在一棵樹下發現了一隻剛剛破殼的幼鳥。

謝譯橋抬頭看了看說:“可能是從鳥窩裏掉出來的。”

“那……這怎麽辦?”

“這個樹這麽高,很難再放回去,就算放回去的話也沾染了人的氣味,鳥媽媽可能也不會要它了。”謝譯橋想了想,“給我吧,我帶回去養。”

“可是這麽小的鳥,養得活嗎?”梁晚鶯擔憂地說道。

“放心,憩公館的管家懂的東西非常非常多。”

“……那還真是厲害。”

*

晚上,回到家以後,梁晚鶯回想著白天的事。

從上萬米的高空跳下來的時候,那瞬間的窒息感和瀕死感,到最後腳踏實地踩在大地上時的重生感。

渾身都血液仿佛被倒置,逆流而上,在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那些曾經令她痛苦的事情,也隨著急速地下落隨風而逝了。

天空是藍的,雲朵是潔白的,花兒是芬芳的,她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如果這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一定後悔腦子裏曾經有那麽多想要表達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畫下來。

胸腔裏,有一種澎湃的情感在激**,她的手開始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她突然想跟自己和解了。

從筆筒裏抽出一根鉛筆,她翻開了筆記本。

她試圖畫點什麽出來,可是環顧四周,隻看到了上次謝譯橋用過的那個貓咪水杯。

筆觸到畫紙上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父親去世的那個夜晚。

畫紙上那抹血腥的紅……被她忽略的求救聲……

心又開始像被帶著尖刺的鐵錘敲擊,每一筆她都在顫抖。

那些彎曲的線條就像是扭曲的血管和筋脈,仿佛在滴著血。

那些痛苦仿佛凝成了真實的生理上的痛,讓她不得不停下來深呼吸片刻,等痛意稍減,才能再繼續行進。

隻是一隻簡簡單單的貓咪,她卻畫得如此艱難。

可是,她這次沒有選擇停下。

隻是顫抖的線條將一隻可愛的貓咪畫成了炸毛的樣子。

可是,她畫出來了。

她終於還是畫出來了。

時隔一年半,她終於又成功畫出了東西。

梁晚鶯看著紙上那隻簡單的黑白小貓,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盯著那副畫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拍下來發到了朋友圈。

而遠在大洋彼岸的鍾朗拿著手機,默默地看著那條朋友圈發了很久的呆。

香煙在他的指尖燃盡,他卻渾然不知。

*

自從那天兩人分開後,兩人再沒見過麵。

梁晚鶯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麽心態。

很糾結……很糾結……

理智告訴她要後退,而情感又拉扯著她靠近。

謝譯橋實在是個很難以抵抗的男人,可是她也並不想成為他豐富情史中無關緊要的一筆。

即便是抱著不在乎結果隻享受過程這種心態,但是到了最後,女人也總是不如男人那麽灑脫。

及時止損?飲鴆止渴?

她看著手機界麵,盯著謝譯橋的頭像看了半天。

他的微信頭像還是一隻夜鶯,她鼓了下腮幫,他這個人做什麽事似乎都帶著那麽點深意。

又想起剛開始添加他的時候,那隻瑰喉蜂鳥的頭像。

如果這隻夜鶯是在暗示她自己的話……

那隻蜂鳥呢?

會不會是別的女人?

也不是不可能。

正胡思亂想著,微信突然彈出了一條謝譯橋的消息,打斷了她的思考。

“要不要來我家看看鳥?”

這條消息剛剛發出來,她點進微信,正準備回複,下一秒他就撤回了。

梁晚鶯有些不解。

過了不到一分鍾,他又重新編輯了一下語言發了過來。

“要不要來我這裏看看那天撿到的那隻小鳥?已經長出羽毛了。”

“……”

如果他不撤回的話,她大概也不會多想。

現在……

梁晚鶯看著屏幕上的那條消息,靜默了半晌。

作者有話說:

至此,兩人以後開啟了每天看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