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相安無事。
隻不過船身晃動帶來的眩暈感,讓她一直都處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第二天,梁晚鶯謝絕了謝譯橋同行的邀請,自己坐車回去了。
她的出行已經報備過,所以晚到一會兒也沒關係,但是回來需要去人事那邊打個招呼。
可是辦公室的氣氛不像以往那般平靜,大家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
“發生什麽事了?”
小金說:“剛小施的男朋友來這裏一通鬧,說我們是不正經的公司。”
“啊?為什麽啊?”
“前幾天她轉給你的那個方案,就是因為被男朋友發現了,引起好大的不滿,說她丟人什麽的……懷疑她在做什麽不正經的工作,就偷偷跟到公司來了。”
“……小施呢?”
“總監給她放假了,讓她處理好自己的私事再回來工作。”
“好吧。”
雖然有點無語,但是這也是當下Self公司所麵臨的難題,隻是沒想到隻是做個方案而已,小施的男朋友反應都這麽大。
小金湊過來賤兮兮地問道:“晚鶯鶯,你也有男朋友,萬一你男朋友也看到你做這種產品的方案怎麽辦?”
梁晚鶯還真想了一下。
她覺得鍾朗應該不是那種人……
小金撇了撇嘴說:“小施還覺得自己男朋友不是那種人呢,誰知道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天啊,你是沒在,不知道那個男的有多不可理喻……”
“小施沒事吧?”
“沒事,就是氣得不輕。”
“那還好,希望她能處理好。”
跟小金聊完以後,梁晚鶯去了一趟衛生間,洗手的時候突然發現手腕上一直帶著的手鏈不見了。
心頭一慌,趕緊去工位和包裏找了一圈,可是都沒有。
她坐立難安,腦子裏似乎有一群胡亂撲騰的蝙蝠,想了半天,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在哪裏摘下過,最後隻能抱著僥幸心理去問了謝譯橋。
“謝先生,我丟了一條手鏈,想看看是不是掉到了您的遊艇上,可以幫忙找一下嗎?”
“我現在已經到A市了,稍後我打個電話問一下客房。”
“麻煩您了,這條手鏈對我真的很重要。”
隻聽他那邊輕擲一笑,“梁小姐跟我不必這麽客氣,如果找到的話,我會通知你的。”
“謝謝。”
謝譯橋掛斷電話後,莊定走了進來,“謝總,這是明天訪談節目會問到的問題和擬好的答案,您要不要背一下稿子。”
謝譯橋看了兩眼,就丟到了一旁,“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不用看了。”
“這個節目聽說創色那邊開始讚助了。”
“那又怎樣?”
“我怕他們用什麽不光彩的手段給您使絆子,畢竟這個節目是直播。”
謝譯橋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將問題表彈開,“那我接受他的挑釁。”
到達錄製現場以後,一切順利進行,可是在第二位嘉賓上場的時候,莊定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本來說好的是另一位成功的企業家,跟他們並不是一個行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換成了創色的老總,那個一向和MAZE不和,每次發新品都要拉踩一下他們的陳耕。
陳耕和這個主持人明顯是一夥的,兩個人一起帶節奏,將原本正常關於企業文化的交談轉移到了謝譯橋本人的私生活上。
後台的莊定轉頭質問負責人:“你們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按照提前商定好的問題提問?”
負責人隻會打太極,含含糊糊地說道:“我隻是聽吩咐做事,別的我也不清楚。”
在台前的謝譯橋看到換了的嘉賓,隻是微微揚了下眉,沒有絲毫驚慌。
經過簡單的寒暄,陳耕直奔主題,用一種看似開玩笑的方式發出尖銳的提問。
“聽說MAZE集團的美女員工特別多,有人說是您的後宮,謝總是不是真的啊?”
他明顯是給謝譯橋布下陷阱,就是想看他出醜。
謝譯橋看著陳耕,沒有說話,隻不過那雙淺褐色的瞳孔中的笑意淡了幾分,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弧度。
陳耕看他說不出話,以為他啞口無言,愈發得意了起來。
“謝總是無話可說嗎?難道傳聞都是真的?”
他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陳耕的問題,反而似笑非笑地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陳總,你們公司男員工多嗎?”
陳耕不覺有炸,非常自信地回答道:“當然。”
謝譯橋微微一笑,攝影棚中明亮的燈光將他眼底的不屑照的清晰且明亮。
“所以男員工多就是正常的,女員工多就要被拿來調侃,你是在質疑女性不如男性嗎?”他最後半句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種逼問的感覺,似乎已經給他定罪。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陳耕本想給他難堪,沒想到他居然不接茬反而倒打一耙,他趕緊否認。
謝譯橋顯然沒打算放過他,“那你這個問題又是什麽意思呢?”
“隻是因為你的個人作風問題,所以公司女性比例多才會讓人多想。”陳耕狡猾地將話題又甩到了他的身上。
“我?”謝譯橋笑了笑,語氣緩和了幾分,幽默地反擊道,“也是,畢竟上司英俊一些的話,女孩子們工作起來也會舒心一些,像某司某總這樣的……”
他比了個手勢,“應該很難讓人身心愉悅,所以比較下來,還是選我們MAZE更有優勢,利於心理健康,更能開心工作。”
他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是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看向了陳耕那個大肚便便的禿頂中年男人身上。
台下的觀眾都笑了起來。
陳耕氣的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掛不住,趕緊給主持人使了個眼色。
主持人趕緊出來打圓場,試圖將話題拉回去。
可是謝譯橋搶過了話語權,沒有給主持人機會並在此時拋出關於自己公司的福利待遇,甚至有女性員工專有的福利設施,為女性工作者提供了許多便利。
“其實,本來也不想解釋什麽,”最後,他一改剛剛調侃隨意的態度,正色道:“但是,我們公司的這些女員工是因為本身都很有實力,不該被這樣無端質疑。”
梁晚鶯也看了今晚的這個訪談節目,看著屏幕裏侃侃而談的男人,第一次發現,他似乎並不隻是她以為的那個樣子。
總以為他這樣花邊新聞很多的男人,在對待女性上可能比較隨意傲慢,沒想到居然是持這樣尊重的態度。
這個節目本身是創色給謝譯橋挖的坑,可是他就這樣又打了一個漂亮仗。
MAZE的銷售額中,女性占比比往季多了一倍不止。
看到此情此景,創色的陳耕捏斷了兩支鋼筆。
本來想給他下套,沒想到反而讓他口碑更好了。
*
第二天,施影準時來上班了,對於昨天的事,她感到很不好意思,於是帶了一些零食和奶茶給大家賠禮道歉。
小金紮開口子吸了一口珍珠,湊過去問道:“你怎麽會找這樣一個男朋友,眼光也太差了吧。”
施影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平時看起來挺正常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這樣了……“
“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以前念書的時候就認識了,談了兩年多了,年底還準備結婚呢。”
“這種人你還準備跟他結婚?”
“他平時對我還挺好的,沒想到是這種人。”施影撇了撇嘴說,“本來以為那天把方案轉了就算息事寧人了,沒想到他會鬧到公司來。”
“趕緊分了吧,什麽玩意兒啊。”
小金笑嘻嘻地說道:“他是不是不太行啊,不然怎麽那麽生氣,我可好奇死了。”
施影臉一紅,“死小黃!”
“大家都成年人了,結婚的結婚,有男朋友的有男朋友了,說說怕什麽,我是婦女之友,別在意我的性別。”
施影看了看大家一臉八卦的樣子,生無可戀地說了句:“MAC。”
“噗——”小金嘴裏的珍珠一下子噴了出來,“這婚前都發現了,你還要結婚?”
梁晚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MAC不是口紅嗎?怎麽了?”
施影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剛想跟她解釋一下含義,梁晚鶯的電話突然響了。
是謝譯橋打來的。
“你好。”
謝譯橋問道:“昨天你托我找的手鏈,是一個紅繩加平安扣的款式嗎?”
“對對對就是那條!”她鬆了口氣,慶幸道,“真的太謝謝了,您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去取。”
“周末,棲霞路56號的憩公館,我等你。”
“好的好的。”
掛斷電話後,她繼續聊起剛才的話題,“MAC到底怎麽了啊?”
小金說:“算了,我跟你解釋的話太猥瑣了,你還是去問施影吧。”
施影去銷假了,已經不在這邊了,梁晚鶯也隻好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
周末,梁晚鶯按照約定的時間趕了過去。
棲霞路,這條街道的風景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兩旁種滿了各色的花朵,正開得熱烈。
在這條路的盡頭,就是謝譯橋口中的憩公館。
它坐落於晚霞深處,像一棟夢中的建築。
管家給她開過門以後,帶她去找謝譯橋。
他竟擁有這樣大一棟莊園。
莊園兩側種滿了植被,此時正是茂盛的季節。
在綠林的盡頭,有一個造型別致的花園。
隆起的鐵藝穹頂,白色的圍欄成弧形連接地麵,中間鋪上透明的玻璃,整個造型就像一個歐式風格的精致鳥籠罩住了整片花園。
有綠色的藤蔓沿著欄杆爬滿了整個圍欄,上麵還看著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男人躺在花園中心,幾乎要被盛開的正熱烈的花朵淹沒。
她推開鐵門走進去,一道道柵欄的陰影緩慢將她覆蓋。
男人垂著的一隻手裏拿著紅酒杯,冷白色的皮膚在日光的照射下,更加通透。
地上倒著一隻空了的紅酒瓶,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看樣子喝的不少。
他醉倒在大片的玫瑰花團裏,像是遺世獨立的白雪王爵。
這裏的玫瑰都是極其珍貴的品種,養育條件極其嚴苛,很難成活。
可是他擁有這麽大一片。
梁晚鶯走在他旁邊,猶豫要不要叫醒他的時候,他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雙淺褐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更顯通透,甚至能看到虹膜的紋理,因為醉酒而迷離的瞳孔,慵懶而多情。
“新方案做完了嗎?”
“還在改。”
“好。”
這個好字模棱兩可,不知道是在說聽到了還是真的覺得好。
“我來拿我的手鏈。”梁晚鶯直奔主題。
他“哦”了一聲,沒有取手鏈的意思,轉而問道:“這麽在意,是鍾朗送給你的嗎?”
梁晚鶯本想解釋,但是轉念一想,覺得沒有必要,於是直接承認了。
謝譯橋慢慢從躺椅上坐起來。
他著一身白,躺在花團中,周身仿佛都染上了花的顏色。
隨著起身,花朵的投影漸次褪去,又抵達了眼底。
男人單手拖著下巴看向她說:“你為什麽跟他在一起?”
“您之前問過了,我的答案還是一樣的——因為愛。”
“說的這麽斬釘截鐵不假思索,是在說服自己嗎?”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謝譯橋笑著點住眼角,“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隻是在假扮一個自以為完美的伴侶,實際上演技實在拙略,我不相信鍾朗看不出來。”
“這就是我們的相處風格而已,用不著你來評判。”梁晚鶯有些惱怒,說出的話變得尖銳起來,“比不得您,跟誰都能演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謝譯橋被她的模樣逗笑,眉尾一挑,“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
他說完,根本不等她的回答,突然傾身靠近,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他的掌心寬大燥熱,十指按在她臉上的時候似乎還能聞見指尖淡淡的酒味。
男人放大的五官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楚睫毛的密度。
琥珀色的瞳孔被斂在睫毛下,顏色加深,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唇瓣,仿佛下一秒就要逼上來。
他在花園裏不知道呆了多久,以至於身上都熏上了濃濃的花香味,在配上紅酒的醇厚,糅雜在一起,幾乎讓人跟他一同醉倒在這浪漫的花田中。
她的瞳孔隻是失焦了一順,下一秒就清醒過來。
伸手猛地推開他,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您喝多了吧。”
他並不氣惱,從鼻子裏輕擲一笑,沒有回答。
狂亂的心跳還沒平複,她的臉頰發燙,腦子亂成一團,又怕被看出端倪,幹脆直接轉身,硬邦邦地說道:“麻煩您把手鏈還給我,謝謝。”
謝譯橋站在她的身後沒有接話。
高大的身體形成一道陰影,她被這道陰影遮的密不透風,這樣的花園結構,讓她恍惚以為真的進了一個鳥籠。
而她的身後,是頂級的捕食者。
他似乎在看她,但是她也不能確定,更不敢回頭跟他對視。
臉頰的那點熱已經快要蔓延到耳後了。
男人盯著她紅通通的耳垂,忍住想要褻玩一把的念頭,低聲道:“梁小姐是害羞了嗎?”
“……手鏈。”她不再跟他多說,隻是強調自己來的目的。
“好好好,在樓上,你跟我一起去拿。”
他搖搖晃晃地邁開腿,又突然轉頭丟下一句話。
“你不覺得嗎?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更生動一些。”
“您的錯覺。”
“也許吧。”他笑了笑,沒再辯駁。
梁晚鶯跟他一起進到別墅裏麵。
房間的裝修很有藝術感,充斥著浮華與奢靡之風。
謝譯橋很快從樓上下來,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遞給她。
梁晚鶯趕緊伸手去接,可是他卻不肯鬆手。
“嗯?”梁晚鶯撤了撤手,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笑著說:“我幫梁小姐找到了東西,可是梁小姐對我的態度如此冷漠,我隻好不太光彩的協恩圖報,索要點報酬。”
“你想要什麽?”
男人的視線細細描摹著她的手指,目光似乎有實質般,像是濃稠的糖漿,絲絲縷縷地纏上她的指根,然後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
“借你漂亮的手一用。”
他湊得太近,描摹她手指的眼神又非常曖昧。
梁晚鶯瞳孔睜圓,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像是受驚炸羽的鳥,結結巴巴地說道:“啊?你想幹什麽?”
“嗯?”謝譯橋看著她驚慌的樣子,好笑地說道:“你以為我想幹什麽?”
“……”她結結巴巴尷尬地解釋,“我沒有多想,但是你的行事作風,讓人不得不多想想。”
看著她謹慎的樣子,他直接笑出了聲,“那確實要多想想。”
“跟我來。”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指非常自然地搭在她的手腕上,等梁晚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拉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