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天已經暗下來,橘子色的夕陽灌進琴房,昏昏沉沉的,又牽連出某種安靜的曖昧感,連呼吸聲都無處遁形。

餘昧抬起眼,對上那雙澄黑的眼睛,居然有些晃神——他一直知道餘煦的眼睛很漂亮,卻是第一次清醒地在這個距離下同他對視,也是第一次敢看清這雙眼睛裏的愛意。

澄明的,滾燙的,濕漉漉的,大概因為眼角下垂,從什麽角度看都像仰視,像小動物纏著主人撒嬌,明晃晃地表達愛意,又讓人不能拒絕。

至少餘煦親上來的時候,他沒能想起拒絕。

餘煦撫著他的側臉,手心都是燙的,溫暖的信息素就毫無保留地包裹住他,環在他身後的手也越收越緊,以一種近於圈占的方式摟住他的腰。

好像也隻有在這種時候,餘煦才會顯露出一點兒年輕人誠實的進犯欲來——鈍鈍的進犯欲,淬了蜜糖,一點一點磨斷他的防線。

偏偏吻是溫柔的,還有些青澀,莽撞又虔誠,喜歡吮吻他的舌尖,不知是什麽癖好。

領證之後的幾個月裏,他們也不是沒接過吻,隻是每一次都要加個限定條件——必然是在晚上。

以至於現在被他這麽按著親,餘昧就難以自抑地聯想到另一個場景,脊椎都有些軟了,迷迷糊糊地想下一步又是什麽,在琴房是不是不太合適……

他是靠嗓子吃飯的,按理說肺活量應該很好,卻每次都會被餘煦磨得喘不過氣來,又縱容著小孩胡來,下場就是被親到窒息邊緣,才伸手去抓餘煦的衣袖,也沒什麽力氣,軟乎乎的,像貓踩奶。

以前餘煦還會知錯就改,清醒過來就立刻放開他,現在卻有點兒學壞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有恃無恐,明知道他接吻時候不擅長呼吸,還要反扣住他那隻手,再拖上幾秒才肯罷休。

罷休也不是真的罷休,明明自己呼吸也狼狽,從臉頰紅到耳朵,卻喜歡黏黏糊糊地到處親他,鼻尖嘴角下巴,像是要把他的呼吸空間都隻換成牛奶味,不給他一點逃生的餘地。

“妹妹,”餘煦低下頭,吻落在他肩窩裏,聲音有些啞,呼吸也是燙的,“哥哥……”

飄窗有些高,這樣坐著連腳尖都挨不到地,背後又是冰冷的玻璃窗,餘昧隻能往他懷裏縮,被他幾句話蹭得半邊身體都發麻:“……亂叫什麽。”

餘煦就聽話不叫了,隻是抬起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看著夕陽落進他眼底,晃出一片瀲瀲的水光,好看得要命。

“喜歡你。”他親了親心上人泛紅的眼皮,輕聲道,“真的,好喜歡你。”

哪來那麽多情話要說。

偏偏餘昧受不了他這套直球,聽著聽著耳朵又開始發燙,連忙別開臉,象征性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好了,都幾點了,差不多該……”

冬天,天黑得早,其實才剛過五點,還不到他們平時開始做飯的時間——餘煦顯然也知道,毫無鬆手的意思,反而得寸進尺地把他往懷裏帶了帶,幾乎讓他坐到腿上。

“再抱十分鍾,好不好,”餘煦低頭蹭蹭他的側頸,話裏就帶上幾分黏糊糊的撒嬌意味,“就十分鍾。”

他能怎麽辦呢,小孩乖了那麽多年,連一句討價還價都沒有過,難得開口要求,他也舍不得拒絕。

卻還是掙了掙,騰出一隻手——餘煦以為他要拒絕,還沒來得及開口,鼻梁就重了重,被他架上一副黑框眼鏡。

餘昧退開些許,默默端詳了一會兒,又伸手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才終於滿意了似的,又縮回他懷裏。

“怎麽了?”餘煦不解地問。

“也沒什麽,”餘昧抬頭看向他,笑了笑,“就是覺得你這樣很可愛,像高中生。”

他似乎格外喜歡餘煦的高中時期——準確來說,是他身上那種無論長到幾歲,都還像是高中生的少年氣,清澈又明朗,幹幹淨淨的,很討人喜歡。

就像幾年前他去N市工作,恰好有機會接餘煦回家,少年穿著藍白色的校服,推著自行車和他並排走,偶爾會碰響車鈴鐺,笑起來有點兒靦腆,又在聊到月考分數時顯出幾分年輕人的意氣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經曆的人生。

分不清是喜歡那時候的餘煦,還是單純地向往那段他不可能有機會親曆的人生——如果放在以前,他的答案可能會是選後者,但現在相處久了,又不可避免地摻進一點私心。

他甚至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和那個時候的餘煦在一起——大概也是協議婚姻,餘煦去探他的班,住酒店,還要帶一張身份證,證明自己成年了。

很荒唐,曖昧得瘋顛。

但他確實忍不住陷進去,看著眼前戴黑框眼鏡的餘煦,心跳就不受控製地亂了幾拍。

下一秒鬼使神差地親上去,腦海裏卻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原來有些人喜歡角色扮演,也情有可原。

這次是自投羅網。

餘煦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麽,在接吻的間隙裏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喜歡嗎。

餘昧整個人浸在他的信息素裏,本來也不剩多少清醒,又被親得缺氧,聽見他問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隱秘的癖好被揭穿,臉就陡然燙了幾分:“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嗯,我知道,”餘煦也不揭穿他的狡辯,又低頭親了親他,“喜歡我就好。”

天又暗了幾分,餘昧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終於想起就算他們不吃飯,也到了喂貓的時候,良心發現地推了推他肩膀:“好了,時間不早了,晚上再陪你……”

“就十分鍾,”餘煦低頭親了親他的嘴角,話音像從吻裏蹭出來的,很甜,“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參照過往的經驗來說,以他一貫的粘人程度,餘昧並不太相信他這句話。

卻也拒絕不了——在一起之後他的耳根好像越來越軟了,對餘煦總有種微妙的愧疚感,以至於隻要在他話裏聽見一點懇求的意思,就什麽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