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堡隻堅持了一個小時。”二鹿麵色凝重,把目光轉向梅麗珊卓,“等我拿下君臨,也許臨冬城已經淪陷。”

 唔,梅姨勸說二鹿南征君臨的一個理由,就是他們能在一周內攻克君臨,坐上鐵王座。

 那時候,獻祭了瑟曦與攸倫,也許能複活魔龍,然後他再以七國之王的身份,騎著魔龍去臨冬城當救世主。

 “丹妮莉絲在臨冬城,在準備足夠多龍晶武器的前提下,臨冬城應該能堅守半個月。”梅麗珊卓淡淡道。

 她的意思很明顯了,讓龍女王去抗這個大雷。

 如果龍女王肯拚命,臨冬城還真有可能堅持半個月。

 “等我拿下君臨,再帶著魔龍去臨冬城,如何?”二鹿對囧道。

 “陛下,我是您的封臣,而不是丹妮莉絲的。”瓊恩壓抑著怒火,大聲提醒道。

 這就像北境諸侯遇到危險,該史塔克出麵救援,萬萬不可能向蘭尼斯特求救。

 封臣有向主君效忠的義務,主君也有保護封臣的責任。

 不然,臨冬城公爵為何叫“北境守護”?

 七國之王也有個“七境守護者”的稱號。

 這個稱號即是榮耀,也是責任。

 二鹿深深看了囧一眼,淡淡道:“你當日幫伊耿謀劃我時,可沒想過自己是我的封臣。”

 瓊恩臉蛋漲紅,羞臊難當。

 “你穿上了伊耿的鎧甲。”一直沒說話的珊莎,突然出言幫哥哥解了圍。

 二鹿低頭看了眼胸口剝去紅寶石真龍族徽的煙黑鐵甲,皺眉道:“是丹妮莉絲主動提出,把鎧甲借我對付異鬼王的。”

 珊莎點點頭,“我不是讓你歸還鎧甲,你手持紅劍,是亞夏預言中的救世主。

 即便伊耿在世,也會樂意將自己的寶甲借給預言之子。

 這種大局觀,我們都有。”

 二鹿眯眼,冷冷道:“你想說什麽?不要拐彎抹角。”

 珊莎眼神清明,不閃不避,坦然麵對二鹿與梅姨審視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光明使者的故事,即便是亞梭爾亞亥那樣的英雄,也必須手持光明使者才能打敗異鬼王。

 如果你不願去臨冬城,我們也不能勉強,但就像丹妮莉絲摒棄前嫌,把伊耿的鎧甲借給你,你能不能把紅劍借給瓊恩?

 臨冬城大戰避無可避,我們和龍女王都準備全力以赴,有紅劍在手,至少可以增加五成勝算。”

 二鹿麵色劇變,左手不自覺按上散發灼熱氣息的劍柄。

 他一言不發,咬緊下巴,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表情平淡的珊莎。

 梅麗珊卓也第一次,不再用漫不經心的目光去看那個小小月詠者。

 瓊恩看著自己的妹妹,有些陌生,有些不知所措。

 ——隻一句話,史坦尼斯就被反將,還要將死了?

 “不是誰都有資格使用英雄之紅劍的,”紅袍女冷漠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預言之子隻有一個,他就是史坦尼斯陛下。除了預言之子,誰也無法持有光明使者。”

 珊莎臉上多了一分悲哀之色,形象立即大變,從雍容貴婦變成一朵寒風中搖擺的嬌弱小百花,眼眶紅紅地說:“我並非沒有自知之明,隻不過百萬異鬼臨城,城毀人亡,北境淪陷就在眼前,明知不可為,亦要為之。”

 二鹿有些不知所措了,隻能鼓起腮幫子,使勁瞪眼。

 “不用把劍給我,”瓊恩摳摳後腦勺,黑狗屁-股臉囧成一團,“我沒資格使用光明使者,可以交給丹妮莉絲陛下。

 她上次在長城下曾激活過紅劍,那威力,太可怕了,很大可能一劍斬殺異鬼王。”

 二鹿不鼓腮幫子了,開始使勁磨牙。

 珊莎嚴肅道:“不行,不能把紅劍借給丹妮莉絲。”

 囧完全跟不上妹妹的節奏,茫然道:“為什麽?”

 珊莎麵色肅然,大聲道:“因為‘終結長夜者為王’的神聖誓言!

 史坦尼斯陛下當時也在場,與丹妮莉絲共同發下的這個誓言。

 如果丹妮莉絲殺掉異鬼王,即便史坦尼斯陛下拿下君臨,也不過是為她作嫁衣裳。”

 她盯著目瞪口呆的瓊恩,宣判般說道:“異鬼王,必須你來殺!你是史坦尼斯陛下的封臣,你殺了異鬼王,哪怕史坦尼斯陛下遠在君臨爭奪鐵王座,功勞也自動落在他身上。

 如此,他辛苦拿下君臨才有價值!”

 二鹿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憋悶,他很想大聲嗬斥珊莎“妖言惑眾”,但張開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在她的話裏找不出半點破綻,她的話堂堂正正,有理有據,可以毫不理虧地當著全世界所有人的麵說。

 可為什麽,他就覺得此時的珊莎·史塔克特別可惡呢?

 他燒死她丈夫,他破壞他們夫妻倆的鐵王座美夢,她無論如何不會對他心存善意,這是肯定的,但她的話又那麽光明正大......

 二鹿求助的目光轉向梅姨。

 可惜梅姨活了幾百年,也不知如何處理如今這局麵。

 兩人互看一眼,皆沉默難言。

 偏偏珊莎與瓊恩都瞪著渴望的眼睛看著他......

 “讓我考慮考慮。”最終,二鹿悶悶地說。

 瓊恩皺眉道:“陛下,您要考慮多久呀?異鬼大軍可能明天就靠近臨冬城,我要回去備戰,不能在穀地久待。”

 珊莎別有所指道:“異鬼攻城就在這兩天,臨冬城之戰也持續不了多久,打完異鬼,再南下君臨,似乎也不算遲,反正有翼龍,可以快速轉進。”

 這話說完,二鹿還沒啥反應,珊莎自己卻愣住了。

 這話怎麽聽著怎麽這般耳熟......

 她似乎聽誰說過?

 然後珊莎臉蛋忽然一紅,又煞白。

 她想起來了,這話就是她本人說的。

 就在半年前,也是在月門堡,她曾經對老公伊耿說過同樣的話:救援臨冬城也耽擱不了多久,反正有翼龍,可以快速轉進,幫瓊恩拿下臨冬城,再南下君臨也不遲......

 ......

 “我不能把劍借給丹妮莉絲!”

 在瓊恩與珊莎告辭後,二鹿鐵青著臉對梅姨說:“瓊恩史塔克說得對,我們都看見了,那日在長城下,紅劍在丹妮莉絲手中發揮出絕強威力,她很有可能殺死異鬼王。

 我嫉妒她,這是實話。

 但在長夜危及整個世界的今天,我隻會期盼紅劍在她手中的威力能更強。

 但我不能把第一次挑戰異鬼王的機會讓給她,可以等我戰死,然後她從我屍體邊撿起紅劍,終結長夜。

 守衛七國是七國之王的責任,終結長夜是救世主的使命,而我就是國王與救世主!

 責任與使命,是驅使我走到今日的全部動力。”

 二鹿情緒激動,走到梅姨身邊,一雙枯瘦大手好似鐵箍,緊緊鎖在她豐腴的肩頭。

 他低下頭,讓兩人雙眼對視,聲音低沉道:“為了責任與使命,我付出太多太多,多得在我遇到你之前壓根不敢想象。

 我不能讓自己活成個一無是處的傻瓜。

 我必須讓自己的責任與使命有個完美的終結,你明白嗎?”

 “終結長夜是你的使命,誰也搶不走。”梅姨肯定道。

 “你還是不明白,”二鹿頹然鬆開她,無奈道,“對勞勃,我竭忠盡節,肝腦塗地。

 在國家出現叛亂時,我一馬當先,萬死不辭;在他嫖妓喝酒的時候,我兢兢業業,幫他治理國家。

 隻因為我是他弟弟,是他臣子。

 為兄長、為國王盡忠是我的責任,我用心履行了弟弟與臣子的責任。

 我在勞勃那兒的結局並不好,他不感激我的奉獻,無視我的功勞和努力,甚至用各種方式羞辱我。

 若說我一點兒也不在意,那完全是自欺欺人。

 我承認,我渴望他的認同與感激,兄長與君王對弟弟與臣子的肯定。

 如果他能說句‘老弟,你幹得真不錯’,‘老弟,這次多虧了你’,即便口惠而實不至,我也會很高興,因為這代表我的盡責行為得到了認可。”

 二鹿說著說著,似乎陷入回憶之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歎氣道:“但我並不後悔,因為無論勞勃是否認可,我都履行了自己的責任。作為弟弟與臣子,我圓滿無憾。

 如果所有人都能履行自己的職責,如果藍禮能和我一樣,履行他的職責,維斯特洛也不會有今日之局麵。”

 “現在你明白了嗎?”他看向梅姨,問出同一個問題。

 梅麗珊卓憐惜地撫摸他的額頭,“我陪你一起去臨冬城。”

 二鹿點點頭,嚴肅的麵孔上扯出一個生硬的微笑,“曾經我是弟弟與臣子,在勞勃死後,我成為國王與救世主。

 我會付出一切我能承受的代價,履行作為國王與救世主的責任。

 盡力去做了,無論結果如何,我的責任也算履行,那就夠了。”

 ......

 說來話長,其實瓊恩勸說二鹿的過程並不長。

 丹妮與珊莎一同離開臨冬城,也在同一天回到臨冬城。

 丹妮晚上到達卡霍城,在海邊尋了一條鯨魚,然後在上午回到臨冬城。傍晚時,二鹿的翼龍軍團便在萬眾歡呼中,落在客室城堡前的演武場上。

 “戰神,戰神,七國第一戰神!”

 二鹿剛跳下翼龍後背,圍攏來的一萬多臨冬城將士便高舉火把,齊聲大喊。

 “戰神?”二鹿茫然,“誰呀?”

 可火把下明晃晃的眼珠子,幾乎都盯著他看,不用別人回答,他便知道誰是戰神了。

 “我是七國戰神?”二鹿竟莫名有種被認同的興奮。

 ——說起來,我十八歲便打敗了梅斯·提利爾和一眾河灣諸侯(諸侯之一的藍道塔利在咬牙切齒),十九歲拿下龍石島,二十四歲打敗鐵艦隊,征服大威克島(鐵群島中最大的島嶼,也是海石之位的所在地),之後......黑水河提利昂開掛了,不算。

 長城外,一千破十萬野人,怎麽也夠資格稱一聲戰神了吧?

 剛這麽想,二鹿就看到真正戰無不勝的存在——龍女王站在城堡大門口對著他笑。

 ——難道在嘲笑我?

 二鹿臉蛋漲紅。

 的確,在她麵前自稱“戰神”簡直——

 “戰神,戰神,七國第一戰神!”龍女王叫起來。

 羞愧的思維戛然而止,二鹿目瞪口呆看著揮拳高呼的龍女王,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