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女王曾向自己的子民解釋:真龍文字書寫的“慈寧宮”,意為慈愛與安寧之宮殿。

 作為幾十萬奴隸們的“米莎”,女王媽媽送房子、送土地,又送老婆,簡直不要太慈愛。

 顯而易見,丹妮女王的統治下,所有子民們都過上了幸福安寧的好日子......也許吧。

 所以“慈寧宮”這個寓意美好的名字很快便被淵凱人接受,空閑時間,市民們也很樂意去金字塔前方的大廣場做些娛樂活動。

 呃,不是跳廣場舞......

 有雜耍藝人在廣場上圈了一片地方表演節目,也有兩個光著膀子的摔跤手,在幾百觀眾的叫喊聲中滾成一團,還有商販大聲吆喝著兜售自己的貨物......

 兩個月過去,淵凱再次恢複往日的繁花似錦......不,比之前更加生機勃勃,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改變了市民們的精神麵貌。

 丹佐想到。

 “伯勞與希爾是誰?”一邊的紅胡子好奇道。

 比爾得意一笑,解釋道:“伯勞......”

 “伯勞,你是奴隸!你知道什麽是奴隸嗎?”

 還不等文化部長解釋,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大喝,讓他的話戛然而止。

 紅胡子愛德華與老傭兵丹佐愕然看去,就見金字塔下方搭建了一座木頭戲台,幾乎與金字塔第一層石階齊平——事實上兩者靠在一起。

 木台背靠藍色幕布,上麵擺放著常見的舞台道具,還有幾個打扮誇張的......托卡長袍奴隸主,和戴著青銅項圈的奴隸。

 戲台三麵圍滿了人,黑壓壓一片,差不多一千多名觀眾。

 三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戲劇表演者的聲音越發清晰。

 由於戲台有三米高,夕陽的金紅光芒下,丹佐他們連戲子臉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見一個黑紅直立長發,披著金流蘇托卡長袍的胖“奴隸主”,鞭子指著跪在地上的一位老者罵道:“我來告訴你什麽叫奴隸!”

 奴隸主身材胖得像大肥豬,麵上妝容更是誇張到極點,紅口白牙,麵容猙獰,看著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老奴隸麵容枯槁,身形消瘦得像根麻繩,臉上淒苦之色濃鬱,讓人見之便心生惻隱。

 奴隸主一邊用鷹身女妖之鞭抽打老奴隸,一邊囂張地叫道:“你的命不是你的,你賺的錢不是你的,你的女兒也不是你的,作為你的主人,本善主大人擁有你的一切,一切!你懂嗎?”

 “可希爾才11歲呀,還是個孩子。善主大人大發善心,饒了她把!”戴著項圈的老奴隸抱頭哀嚎。

 “好好好,要我的善心是吧?本善主賜予你‘善心’。”胖奴隸獰笑著對站在兩邊的“黃絲披風”道:“明天我會帶希爾去競技場,讓老伯勞好好休養一夜,我的‘善心’可不是那麽容易享受的。”

 丹佐被兩位演員精湛演技吸引,沒有立即進金字塔,就一直站在那,靜靜看著......很快的,場景變換到鬥獸場,原來善主的‘善心’(mercy)是一條獨眼惡狼。

 嗯,它的名字就叫‘善主的善心’。

 老伯勞被“善心”咬斷一條胳膊,就在鬥獸場,在希爾嚎哭聲中,在惡狼吞噬老人手臂的時候,善主大笑著把她占有。

 善主並沒讓希爾成為自己的情人,事實上隻過去兩天,殘疾的伯勞與失去童貞的希爾便被他拋在腦後。

 場景一幕幕變換,也許是時來運轉,希爾漸漸長大,也漸漸從兒時的傷痛中恢複過來,她遇到一位英俊的奴隸少年莫塔。

 莫塔與希爾相識、相知、相戀,此後十年兩人間一直散發齁甜的粉紅氣息,連背景音樂也變得甜蜜歡快。

 被撒了一大捧狗糧的愛德華不由欣慰感慨道:“莫塔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夥子,諸神保佑,希爾也算有了個好結局。”

 紅胡子之前一直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全身肌肉奮起,要不是舞台有點高,他早衝上去把那個邪惡的善主打個滿臉開花。

 “這段劇情是女王陛下要求添加的,”比爾神色複雜看著舞台方向,“之前我還不能理解她的用意,現在......”

 “唉,你繼續看吧。”文化部長心中歎息。

 10年後,小女孩希爾長大成人,在伯勞的見證下,嫁給了青梅竹馬長大的莫塔。

 第二年,兩人還生了個可愛的小寶寶。

 這十多年間,他們也並非一路順遂。

 多少次,希爾與伯勞都麵臨生死危機,多少次,漂亮的希爾被人覬覦。

 幸虧莫塔極為聰明,每次都用巧妙手段化解危機。

 可以這麽說,舞台上的莫塔幾乎是紅胡子這一輩子見過最聰明的人,所以他才為希爾感到高興。

 可惜,兩人孩子五歲時,被善主抓走閹割成小無垢者。

 恁是莫塔機智如神,也無法救下自己的兒子,因為善主的主業便是經營無垢者。

 紅胡子再次握緊拳頭,再次咬牙切齒,甚至比之前更加憤怒,簡直怒火衝天。

 可這還隻是開始。

 第16年,老伯勞因為偷偷跑去看望孫子,被善主吊死在懲罰廣場。

 第17年,莫塔與希爾生了個女兒,但還沒出月子,一名無垢者來到希爾跟前,丟下一枚銀幣後,當著她的麵砍掉小嬰兒的腦袋。

 莫塔與希爾哭嚎著被黃絲披風按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笑嗬嗬的善主大人拿走那枚銀幣。

 舞台幕布後方的樂師演奏哀婉低沉的音樂,不禁讓觀眾再次想起善主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奴隸的生命屬於主人,奴隸的財物屬於主人,奴隸的孩子屬於主人,奴隸的一切都屬於主人。

 機靈能幹如莫塔,賢惠勤勞如希爾,老實隱忍如伯勞,小心翼翼經營十幾年的安逸生活,卻比海灘上的沙堡還要脆弱,因為奴隸主一個不經意的念頭,立即崩碎坍塌。

 奴隸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奴隸需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放開我,我要弄死那個王八蛋!”紅胡子感覺自己成了伯勞,而希爾就是自己女兒,怒火燒光他的全部理智,他掙紮著,嘶吼著,要衝上高台殺死那個善主。

 嗯,腰間匕首都拔了出來。

 “愛德華,冷靜點,這隻是戲劇!”丹佐拉住自己同伴大叫道。

 “呼,呼,呼......”愛德華血紅的眸子恢複幾分清明,掙開老傭兵的手腕,低聲咒罵道:“奴隸主該死!”

 可戲劇還沒結束,希爾的悲苦命運還沒終結。

 又過去三年,希爾又生了兩個孩子。

 莫塔吸取之前的教訓,也不想著一家人團團圓圓了,隻要孩子能活下來,怎樣都可以。

 於是,二女兒被賣去淵凱,她將被訓練成床奴;二兒子被莫塔瞞著妻子,主動獻給善主。

 當得知二兒子也將成為無垢者時,希爾瘋了,瘋狂中用剪刀捅死了丈夫莫塔.....

 然後,希爾便真的瘋了。

 即便沒多久,她的大兒子沒通過殺掉小狗的訓練,被善主大人剁碎了喂狗,希爾也隻是在一邊癡癡地笑,沒一個多餘的表情。

 “我要弄死那個混蛋,誰也不要攔我——”

 呃,紅胡子愛德華也瘋了。

 不僅愛德華瘋狂叫喊,一向以理智和智慧著稱老詩人也漲紅了臉,雙眼充滿殺氣。

 附近的觀眾更是沸反盈天,局麵幾乎失控。

 幸好龍女王來了。

 呃,一個銀發紫眼的女子,騎著一條黑色布龍登上舞台......

 當大審判來臨,善主大人被布龍一口龍炎燒死時,紅胡子直覺胸腔似乎打開一個閥門,滿心怒火與憤恨一下子便發泄出去。

 好爽!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龍女王萬歲!”愛德華高叫道。

 “燒死奴隸主,龍女王萬歲!”全場歡聲雷動,個個好似吃了人參果一般,渾身舒泰。

 善主燒死後,戲劇還沒結束。

 最後一幕,龍女王身牽著一個小無垢者的手,問:你不回去照顧媽媽,來這裏幹什麽?

 小無垢者說:我要加入北伐解放軍,我要幫女王陛下拿下淵凱,我要去淵凱,幫媽媽把姐姐找回來。

 演員謝幕,戲劇結束。

 “哎呀,這是希爾的兒子?!”愛德華驚喜道。

 “他就是臭蟲?這故事不錯。”丹佐看向旁邊的中年人。

 “嗯,他便是臭蟲。”比爾神色複雜點頭,“你以為這隻是故事?嗬嗬,有機會你們可以去阿斯塔波看看希爾,真正的希爾,無數個希爾!”

 紅胡子愛德華與丹佐沉默了。

 太陽完全墜入海麵之下,天色變得昏暗起來,高台上的戲劇卻沒有結束,一根根牛油火把被點燃插在戲台前方,熊熊火光下,幕布前的人物依舊清晰可見。

 很快又一處戲劇開幕。

 丹佐看了會兒,發現與《伯勞、希爾和臭蟲》類似,也是講述奴隸製下人民的生活如何淒慘。

 “舞台修這麽高,估計是害怕愛德華這樣的人衝上去砍人吧?”他瞥了紅胡子一眼,笑問道。

 “嗬嗬,你猜的沒錯。第一次在大街上表演這種戲劇時,演繹善主的演員被打斷了一條腿。”深眼窩的中年人笑道。

 “這種戲劇表演不收錢嗎?”紅胡子捏著一把銅幣左看右看,沒見到過來收起的戲班人員。

 “附近觀眾都是新自由民,並沒多少餘財,事後女王會根據戲班表演的場數給予補貼。”

 丹佐眸光一閃,試探道:“隻怕女王要大出血一番了,我猜整個奴隸灣類似的戲班很多吧?”

 “不是很多,”比爾看著他的雙眼,淡淡地說,“非常多,多到奴隸灣一百三十萬百姓,幾乎人人都知道《為奴二十年》係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