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春節前，何曉玲都會回老家的。
但是今年因為高爽電影春節檔放映的原因，就隻能留在京城過年了。
畢竟是電影的製片和女一號，上畫之後配合宣傳之類的工作非常繁忙。
大年三十這天，何曉玲跟高爽都沒顧得上吃年夜飯，從中午開始便一直在南方院線京城最大的一家影院裏忙活。
以高爽今時今日在娛樂圈裏的分量，無論如何也再不能跟默默無名的新人導演這樣的形容劃等號。
所以在首映的時候就算是出於禮貌，有很多人也是必須要邀請的。
來不來是別人的事，發不發邀請函卻是代表高爽的態度。
對於這種應酬式的交際，高爽光想一想就頭皮發麻。
他是實在不擅長經營麵子活。
不過好在有何曉玲和葉安蕾幫襯，這才讓他落了個清閑。
何曉玲一直跟在他身邊，對於他個人的交際圈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朋友、老師、學校領導，還有一些平日裏對他頗有照拂的人，比如人藝的曹大師等等，都由她來張羅。
而葉安蕾對於官麵上的道道更清楚些，幫他把係統上的關係給理了出來。
電影工會，作曲家工會，文藝協會和一些合作公司的頭頭腦腦又給添了不少。
還有各種有分量的媒體記者，都要在邀請名單中有所體現。
拿到完整的邀請名單的時候，高爽著實驚訝了一下。
沒想到這東拚西湊的居然整了有將近兩百號人！
高爽看了幾眼後突然眼珠一轉，趕忙拿出手機來，對著名單仔細的拍了幾張。
何曉玲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拍這個幹嘛？”
高爽心滿意足的看著手機裏的照片，樂顛顛的道：“我這不尋思著，等咱結婚的時候就照這個名單發請帖，肯定沒錯！”
何曉玲臉上一紅，慌忙往旁邊瞧了瞧，回頭來白了高爽一眼：“死東西，工作呢，別整這些不著調的。”
高爽嘿笑了兩聲，將名單往何曉玲手裏塞了塞，道：“怎麽不著調了？何姨，你要不把您家裏的親戚也列一列？”
何曉玲眼神往不遠的位置看了兩眼，一把拿過名單，壓低聲音急道：“葉姐在旁邊呢，你要氣死姨是不？”
“得得得！”
高爽撇撇嘴，正色道：“晚上咱們怎麽個流程？”
“因為和春晚有些衝突，全國的首映場都延後半小時。”
何曉玲對於今天的流程格外熟稔：“咱們這個廳因為是首映觀禮，所以還要再延後半小時等嘉賓入場。正式放映定在一點整。”
高爽頗有些興奮的道：“那……我是不是得上去說兩句？”
他對人前露臉有一種奇特的執念。
平時沒有機會的時候倒是也不太念想，可一旦有機會擺在跟前那就挺來勁兒。
特別是這種熟人比較多的場合，自己還是主角，那就完全戳中了他的嗨點。
俗稱——臭顯擺！
何曉玲最明白高爽的德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說是肯定要說的，不過是觀影結束後的正式采訪。”
“開場沒有？”
高爽詫異的道：“這麽多人來捧場，我不上去嘮兩句是不是就有點兒……那啥……不合適？”
“還不都是你選的好時候？”
何曉玲翻了他一眼道：“現在這麽安排觀影結束都淩晨三點多了，再延長流程你還讓人過年不？”
“……”
高爽撓了撓頭，心裏忍不住吐槽：
春節檔啥都好，就是對首映不友好！
隨後何曉玲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打印紙遞給他道：“這是記者問答環節的問題，還有公司替你準備的文案，你仔細看看，可別胡說八道。”
高爽接過來，看了一眼。
發現這個文案寫的特別詳細，其中還標注出了重點內容。
像是生怕高爽瞧不見似的，這些重點內容專門加粗加大，極為醒目！
文案的末尾還有一行手寫的小字：
說錯了，姨揍死你！
高爽抬頭一臉悲憤的道：“我覺得咱們之間缺乏一些最基本的信任……”
……
夜色漸深，京城的上空時不時爆散出絢爛的煙花。
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著，這個古老國度正在進行著最盛大的慶典。
從八點開始，街上的行人就已經少的可憐。
圍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春晚，幾乎成了這個時段千家萬戶共同的主題。
盡管在開播前大家總是說，春晚一年不如一年。
可真到了年跟前不打開電視看一眼總還是會覺得心裏不得勁兒。
實時更新的收視率統計顯示，同時段足足有7億人在觀看！
而微客上，超過6億網民互動參與也輕鬆刷新了藍星的世界紀錄。
全世界範圍內，沒有任何一個節目能與春晚一較高下！
臨近十二點，收視率開始大幅回落，這時候坐家裏觀看節目的人已經不多了。
大多都拿著各色煙花炮竹從家裏走了出來，準備用最絢爛的煙火迎接新年的到來。
道路兩邊隨處可見奔走歡笑的人群。
孩子們唧唧喳喳的圍著燃起的火樹銀花拍手嬉鬧。
不過在這樣的氛圍下，有一群人卻顯得行色匆匆。
他們或焦急的在路邊張望，或者幹脆埋頭向著商業區的方向快步行進。
這些反常的人群雖然形貌各異，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購買了十二點後《功夫》首映的電影票！
大過年的即便是京城也很難打到出租，多虧了延後放映半小時的決定，這才讓不少觀眾在守歲之後緊趕慢趕搶在了放映前走進了電影院。
……
十二點五十幾分的時候，首映式的二百人大廳基本上就已經座無虛席了。
高爽站在熒幕側邊的小門，推開個縫兒向外望去，差不多有一半都是熟麵孔。
朱闖勁，曾平凡這兩位又來了……
班導唐惜蕊也赫然在列，隻是她本身是那種嬌弱的體型，此時裹著個白色的大厚羽絨服有些拘謹的窩在座椅上，看起來莫名的滑稽。
許讚、侯子墨這幾個公司的藝人也都在中間靠後的位置。
一眼掃過去，大略能跟何曉玲給的那份名單對應上。
放映廳的最前排安排了一些重量級的人物。
這時候就不提什麽第四排觀影效果最佳的話了，能撐麵子的都要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比如學院的院長，文藝協會副會長董寄真，作曲家工會會長曲皇慕容城，常任理事曲皇於承安……
當然，還有夏雙飛老爺子跟自家奶奶！
高爽正瞧向那邊的時候，卻無意間跟到處張望的奶奶對上了眼神。
奶奶眼睛雖然有些老花，可看遠處的東西特別清楚。
在看見門縫裏的高爽後扭頭跟夏大爺交代了一聲，便提著個小包徑直想高爽這個方向走來。
高爽心說不妙，在門縫裏一個勁的給奶奶比劃著，想讓她老人家回到主坐上去。
可惜奶奶的意誌非常堅決，拉開小門看著高爽道：“窩這兒偷瞄兒，磕磣不磕磣？”
高爽尷尬的摸摸鼻子：“咳咳，我就隨便瞧瞧。”
說話的時候他忍不住向觀眾席瞧了瞧，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電影還沒開始，他這兒的動靜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此時上百雙目光都集中在了兩人身上，不用說，奶奶一開口大家肯定是都知道他剛剛在“偷窺”了。
“做事兒就大氣點兒！想出去就別畏畏縮縮的，丟咱老高家人。”
同樣被百來雙眼睛盯著的奶奶倒是比高爽要鎮定的多。
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手裏提著的袋子裏摸出個鋁製的飯盒。
打開蓋子的時候還有熱騰騰的蒸汽冒了出來。
高爽趕忙伸手接住了飯盒。
奶奶又從包裏摸出了雙筷子遞到高爽手裏，催促道：“快吃倆餃子，剛出鍋就從家裏拎過來了。”
高爽端著飯盒，拿著筷子，又瞅了瞅坐滿大廳的嘉賓，哭笑不得的道：“不是……奶奶，這麽多人看著呢……”
奶奶眉眼一翻：“咋滴？別人看著還不準你吃口熱乎的了？”
“主要是有損形象……”
高爽是想開場前露個臉兒，但他沒想這麽露臉啊。
之前還感覺自己已經成熟了，是能獨當一麵、威懾一方，站出來振臂一揮從者如雲的大人物了。
轉眼就被一碗餃子給打回了原型。
這跟家長當著同學的麵，叫你乖寶兒有啥區別？
就挺傷自尊的……
現在這情況，站這兒吃吧，挺尷尬的。
轉身進去吧，大家都見著你人了，不打個招呼實在是有些過分。
奶奶是見過世麵的人，顯然是早就摸清了高爽的小心思，說道：“吃兩口出去跟人打個招呼，你是小輩兒，擱這兒端不著大導演架子。快吃！”
事已至此，高爽委屈扒拉的塞了個餃子進嘴裏，一口咬下去，熟悉的味道還挺暖心！
當然，要是能換個地兒吃就更好了……
奶奶見狀點點頭，對他揚了揚手裏的包兒說道：“我給何丫頭也帶了些，她人呢？”
高爽用筷子尾端向小門裏指了指：“後邊忙活著呢。”
“這個點了你還使喚人家幹活？也不知道何丫頭怎麽看上了你這麽個不會心疼人的玩意兒。”
奶奶狠狠的瞪了高爽一眼，頭也不回的從小門向後台去了。
“嗬嗬……”
高爽幹笑兩聲，又猛猛的塞進嘴兩個餃子。
順手放下飯盒，再抬頭的時候衝著眾人大聲道：“見笑了啊！那啥，咱看完了嘮？”
慕容城距離高爽最近，見狀笑著道：“這不還沒開始嘛，既然出來了就說兩句吧。”
“沒安排這流程，怕是……不太好吧？！”
高爽嘴上說著不太好，可身體就很誠實。
話音落下的時候都已經走到了大幕中央的位置了。
後邊關注這裏的葉安蕾忍不住就是一撫額頭。
一會兒不整出點兒幺蛾子他就不能叫高爽！！！
“大過年的把諸位招這兒來其實我也挺過意不去的。”
高爽衝眾人拱了拱手道：“不過沒辦法，訂檔期的時候真沒想到首映式這回事……對不住各位了！”
邀請的這些除了媒體記者，其他的都能算是親朋好友，自然不會有人唱反調。
他話音一落就聽見觀眾席上有人喊道：
“不打緊！”
“高導有魄力！”
“敢在春節上大電影，你這算是華夏頭一個了。”
“……”
坐在前排的電影工會會長趙長風開口道：“上次給你頒獎的時候就覺得你做事每每出人意料，現在看來小高導演確實是眼光獨到啊。”
高爽聽出了趙長風話外的意思。
上次電影節頒獎之後，趙長風邀請他一起參加晚宴。
結果高爽因為遇到趙穎兒做賊心虛，著急忙慌的想離開，就放了鴿子。
現在提的倒是隱晦的很。
正在高爽想解釋一下的時候，趙長風卻對著他擺了擺手，明顯不想在這個時候落了他的麵子！
“我來的有點晚了，剛進影院還以為時空穿越，回到幾年前賀歲檔的時候呢。”
趙長風笑著打趣了一句，接著道：“大廳裏來看電影的人都站滿了，真沒想到大年三十的晚上居然能有這麽多人出門！”
高爽謙虛道：“這麽火爆我也沒想到，算是誤打誤撞吧。”
預售和現場都呈現爆發的態勢，徹底證實了高爽對春節期間的判斷準確無疑！
之前對春節檔上映不理解的人，此刻也隻能在心裏寫一個大大的服字。
就像趙長風說的那樣，高爽是真的眼光獨到，單單就這份魄力和決斷就已經讓無數人汗顏！
不過高爽自家知道自家事兒，他倒是不願意真的借這個由頭往自己臉上貼金。
臉皮厚歸厚，可也沒到這程度！
“你這撞的好！怕是要給華夏撞出個新檔期來！”
趙長風作為電影工會的當家人，有些好奇的問道：“當初是怎麽想到這個時候上映的？膽兒也太肥了，剛看到你定檔的消息時可真為你捏了把汗！”
這個問題算是問到眾人心坎裏了。
大廳裏一時之間安靜的落針可聞，都等著高爽的回答。
就在這時，高爽卻瞧見葉安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大廳靠後的位置。
遠遠的對他揮了揮手，還指著手腕不停比劃。
高爽大概猜到，應該是放映的時間快到了！
之前並沒有安排講話的環節，自己要多嘮一會怕是要出狀況。
於是他目光收會的時候，笑著對眾人說道：
“趕早不趕晚吧！說句不要臉的，這片兒能拍到現在這個程度我自己是挺滿意的！後期剛做完就想著早點兒拿出來跟大家分享！多少也能嘚瑟一下。”
這話說完台下立刻便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顯然對於高爽這種自黑的說話方式挺有好感，主要是有人味兒，接地氣兒。
“至於定檔這麽著急，趕著大年上畫，卻是一首詩讓我做了決斷！”
高爽說到這裏，眼睛眯了眯，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他張口緩慢而堅定的念道：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
高爽鏗鏘有力的話音剛落，正正好趕上一點整！
大廳裏的場燈驟然壓滅，定時的放映機打將熒幕連同高爽照亮。
這一刻，高爽在眾人眼裏仿佛成了光！
在他拱著身子向側門溜去時，身後的熒幕中一隻蝴蝶翩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