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宋磊達拿著火把。

淡藍色的火光在陳之修的斜上方搖曳。

陳之修負手而立。

藍色火焰映照出陳之修挺拔的身姿。

刀刻般的下顎,立體的五官。

一雙劍眉下,冷厲的雙眸俯視庭院,如廟中的魔神,睥睨眾生。

此刻,下方五百人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間。

劉文學眯起眼睛,探頭去看。

火光微弱,一時看不太清。

根據身形,劉文學還是認出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的是他每日都想著如何殺了陳之修。

陌生的是陳之修神鬼莫測的手段。

“劉文學!”

陳之修開口,冰冷的聲音,直刺劉文學的骨髓。

他渾身一抖,‘噔噔噔’向後退了數步。

被一名黑衣人的腳絆倒,整個人跌坐在地。

“今天,你想怎麽死!”

“啊!”

劉文學亡魂皆冒,一股濕熱感從**傳來。

完全顧不上下體的異樣。

整個人拜倒在地,瘋狂地磕頭。

“饒命!”

“陳之修,不...陳爺爺,你放過我!”

“我求你放我一條狗命!”

陳之修並未理會,輕蔑一笑:

“下麵的人聽著,想要活命,一人捅他一刀。”

“做我陳家的護衛!”

陳之修說罷,伸手一指,指向劉文學。

劉文學如同聽到了死亡的宣告,身體再次一抖。

困獸一般,瘋狂掃視周圍:

“我看誰敢!”

幾名黑衣人相互對視,猶豫片刻後,有了答案。

一步一步,朝劉文學靠近。

劉文學雙腿拚命地後蹬,口中念道:

“別過來!”

“你們別過來!”

“不要!”

“我是莊先生的徒弟!”

“我是劉家大少爺!”

“我可以給你們錢,我求你們不要!”

“噗!”一刀捅入劉文學的小腹。

手握刀柄的黑衣人脖子橫著一道傷口。

用力過猛,傷口又滲出鮮血。

正是之前被劉文學用刀架住脖子的那名黑衣人。

“啊!”一聲悶哼。

劉文學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

眼中極度的驚恐。

渾身顫抖不止。

“噗噗噗。”

一刀接一刀捅在他的身上。

劉文學很快如同死狗一般,躺倒在地。

等陳之修走到劉文學麵前的時候,劉文學已被捅成了肉泥。

黑衣人也都放下了武器,雙手抱頭蹲在牆根,被陳之修的護衛控製住了。

宋磊達上前拱手:“三百名暗衛全部到齊,聽候少爺吩咐。”

陳之修點了點頭:

“你做得不錯。”

“這幫黑衣人能用的用,不能用的......”

陳之修的話沒有說完,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接著道:

“把宅子收拾收拾,告訴酒商,以後他們的酒,由我陳家統一購買。”

“若再敢動歪心思,殺!”

“劉家那邊怎麽辦?”

宋磊達問。

“走,去劉家,我要手刃兩個狗賊。

......

澶州城,劉家宅院。

劉文才和劉文誌在睡夢中驚醒。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護衛們拽下了床。

拖到了院子裏。

劉家上上下下,都被集中到了一處。

就連劉家的狗都沒有放過。

剛剛經曆廝殺,此時護衛們個個紅著眼珠。

拿著閃著寒光的武器,死死盯著這些人。

“他們怎麽辦?”

李二蛋問王二狗。

王二狗搖了搖頭:

“少爺沒說,讓我們等他,要我說幹脆一把火全燒了,一了百了。”

此時,劉文才厲聲嗬斥:

“你們好大的狗膽,敢來劉家撒野!”

他現在是無卵之人,說話的聲音奸細沙啞,非常刺耳。

王二狗一腳,朝他襠部揣去:

“娘的,叫你廢話,可後者卻毫無反應,反而露出一絲得意!”

“呀嘿!”王二狗詫異。

李二蛋提醒:

“二狗,你忘了?他那玩意早就炸了,你踢他那,有什麽用。”

王二狗恍然,再次抬手。

“慢!”

劉文誌厲聲嗬斥:

“你們敢私闖我劉家,可是死罪!”

“你們的主子也保不住你們。”

“現在放了我,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劉文誌目露陰毒,色厲內荏。

不等護衛說話,門外一道聲音傳來:

“我的護衛,就用不著你操心了!”

劉家上下恐懼的目光下,一道身影破開夜色,抬腿走來。

他腳步不急不緩,卻如重錘,一下一下敲擊著劉家人的內心。

將劉家的心一點一點踩入穀地,墜入深淵。

漸漸的,一張英俊的臉龐在火光中顯現。

劉文才和劉文誌目露驚恐,聲音顫抖:

“陳...陳之修?”

“你...你想幹什麽?”

劉文誌出言威脅:“快放了我們,不然我劉家跟你不死不休!

來到二人麵前。

陳之修從護衛手中接過一把刀。

雙手握住刀柄,將刀緩緩舉過劉家二人頭頂。

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陳...陳之修!”

“你...你別亂來!”

劉文才和劉文誌徹底慌了。

陳之修緩緩開口,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判:“當日欺我,可想過有今天的下場。”

“我說過,要親手滅你劉家滿門。”

“不要!”

“陳之修,我錯了,不用殺我!”

“我劉家有錢,都給你。”

“求你放過我!”

倆人語帶哭腔。

“晚了!”

陳之修輕輕吐出兩個字。

猛然揮刀。

“啊!”

一身慘叫,戛然而止。

一抹鮮血,濺到臉上。

陳之修放下刀,從袖子掏出白色手帕,擦了擦臉。

劉文才,劉文誌瞪大雙眼,倒在血珀中。

所有的護衛都瞪大雙眼。

“少爺竟然敢親手殺人。”

陳之修平日裏和藹文弱的形象徹底顛覆。

護衛們心頭巨震,內心中,對陳之修更加敬畏。

劉家的下人,則麵如死灰,臉色慘白。

不少人都嚇暈了過去。

“少爺,這些下人怎麽辦?”宋磊達問。

陳之修麵目表情:

“王二狗,你看著辦!”

像是再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而後轉身離去。

宋磊達一愣,片刻後回過神,點頭離去。

眼神中露出一絲憐憫。

......

澶州成,這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火光幾乎將整個澶州城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劉家!

劉家,二百三十五人,全部葬身火海,無一例外。

火光照耀下,兩道人影漸漸遠去。

“二狗,你小子還真狠。”

“我就是怕麻煩,一把火燒了省心。”

兩人正是李二蛋和王二狗。

李二蛋嘴角抽了抽,不再說話。

二人很快消失在了街巷中。

無數的百姓都被衝天的火光驚醒。

“鐺鐺鐺!”

“不好,著火了!”

“快救火!”

如此對話,在澶州每一個角落響起。

家家戶戶的男丁,都衝出家,幫忙救火。

一個個衣衫不整的人拎著水桶,不停忙碌。

如熱鍋中的螞蟻,來回奔跑。

家中留守的婦孺一臉擔憂地望著衝天火光的方向。

“那是什麽位置著火了?”

“怎麽會著這麽大的火?”

“不會燒到咱們這來吧!”

......

晨陽如往常一樣,從東邊升起。

澶州也如往常一樣,生機勃勃。

唯一不同的是,澶州城中的劉家宅院。

處處是殘垣斷壁,處處是斑駁焦黑。

還未燃盡的梁柱不時發出劈啪劈啪的聲響。

陣陣青煙從焦黑的縫隙升騰,飄散。

如同煉獄。

似是傾訴昨晚的暗流湧動。

整個劉家。

徹底沒了!

......

直到陽光驅散黑暗,整個澶州城又暴露在百姓的眼中。

百姓們這才發現,這場大火,隻在劉家燃燒。

而劉家之外,沒有被波及一點。

就好似有人精心安排,而後縱火一般。

種種離奇的傳言,很快傳遍整個澶州。

傳得比澶州第一公子快!

傳得比秦泉酒也要快!

討論的熱度,也完全蓋過了前兩者。

“聽說了麽?”

“當然,劉家沒了!”

“哎呦,真叫一個慘,整個劉家都燒成灰了。”

“整個劉家沒一個活人!”

幾名市井百姓,從昨晚的驚魂中緩過來。

僥幸自己家沒有被火海吞噬的同時。

更加好奇,劉家的火,是如何起的。

“真是起了怪了,這場火好似專門為劉家準備的一般,劉家院牆外,一點火星都滅沾上。”

“真的?”

“我親眼所見!”

“是劉家院牆太高了,火沒燒出來吧?”

“哪有那麽巧的事。”

“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

“一定是劉家虧心事做多了,遭報應了。”

“是天譴。”

“我怎麽覺得是劉家得罪了人呢?”

當然也有更加理性的猜測,但理性的猜測往往都不具有神秘色彩。

其傳播性,也大不如天譴。

劉家遭天譴的消息,在澶州城瘋傳。

不少被劉家禍害過的百姓,都點起來炮竹,鑼鼓喧天地慶祝。

與此同時,昨晚,澶州城街道上的械鬥也被傳得神乎其神。

整個街道,幾乎都被紅色的鮮血和黑衣屍體覆蓋。

衝天的血腥味,和一具具黑衣屍體,給人帶來視覺衝擊,一點不亞於劉家的火災。

有說是陰兵殺人,也有說是幫派鬥爭。

但很少有將械鬥和火災這兩件事聯係起來的。

街道旁,一個老頭麵色凝重。

他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心裏似乎有了猜想。

但他並不敢大肆宣揚,生怕自己遭殃。

正是昨晚目睹整個械鬥過程的那名老頭。

他將陳之修這三個字牢牢記在心裏。

神色複雜地離去。

隨後,官府的處理態度,又為這次意外,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官府隻是清理屍體,撲滅暗火。

而後就沒了任何消息。

按理說死了這麽多人,都是捅破天的大事。

可官府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置之不理。

奇怪,太奇怪!

百姓們更加相信天譴和陰兵殺人的傳言。

至此,陳之修一夜橫掃澶州酒商,滅劉家滿門的大戲落下帷幕。

......

澶州城,晉王府。

晉王剛起床。

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準備如往日一樣,去找歐陽蠡下棋。

就在此時,趙恩快步走來,跪倒在地。

“晉王殿下,昨晚澶州城發生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