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陸清儒的臥室裏頭坐了會兒,了解了陸清儒的情況,杭菀便往二樓去。

杭菀以往沒少因為陸清儒來別墅,知道聶婧溪住哪裏。

她叩了聶婧溪的房門,出來應門的是楊芊兒。

杭菀詢問楊芊兒,聶婧溪在不在。

楊芊兒之前便看陸家不爽,如今聶婧溪沒了和陸家的婚約,楊芊兒也沒了顧忌,愈發將自己的真實情緒擺在臉上,所以對杭菀有點趾高氣昂,趾高氣昂地告訴杭菀,聶婧溪身體不舒服,在睡覺:“……找阿溪有什麽事告訴我就行,阿溪醒了我幫你轉達。”

杭菀搖搖頭:“我沒事,隻是我來看爺爺,現在要走了,覺得應該和婧溪打聲招呼。她不舒服就讓她休息吧。叮囑她,有需要的話記得看醫生。”

說著杭菀就要走。

聶婧溪的聲音這時從屋裏傳出來:“芊兒,是杭醫生嗎?”

杭菀應:“是我,婧溪。”

“杭醫生……”聶婧溪又輕輕喚了一聲,繼而道,“杭醫生有空的話,進來坐會兒再走吧——芊兒,你去休息會兒,我和杭醫生聊會兒。”

楊芊兒不情不願地讓開門給杭菀放行。

杭菀入內。

聶婧溪背對門、麵朝陽台的方向盤腿坐在矮桌的蒲團上,正在插花,薰香嫋嫋,淡淡霧氣縈繞她的周身。

“婧溪你哪兒不舒服?”杭菀繞到她的正麵,這才看見她的左邊臉頰上有巴掌印,“你這是……”

“杭醫生,我沒事,你坐吧。”聶婧溪幫杭菀將另一隻蒲團從桌底下拉出來。

杭菀並未追問,隻是關心:“擦過藥沒?”

“嗯,擦過了。”聶婧溪又給杭菀倒茶。

杭菀看見了聶婧溪手背的燙傷。

聶婧溪將茶杯遞給杭菀之後,重新抓起剪刀,繼續給花剪掉一些多餘的枝葉:“杭醫生,我很想能再稱呼你二嫂嫂。遺憾的是,以後都沒可能了。那我能稱呼你‘菀姐姐’嗎?”

杭菀點頭:“可以。”

“菀姐姐……”聶婧溪即刻喊上,繼而輕輕歎氣,“我應該很快要回明舟市了。回明舟之後,不一定能有機會再見到菀姐姐了。”

“參加完以笙和小闖的訂婚宴,你就回去?”杭菀問。

聶婧溪喃喃:“以笙姐姐和阿闖的訂婚定下日子了嗎……”

杭菀點頭:“嗯,我剛剛知道的。下周日。”

聶婧溪的手指被玫瑰花枝的刺給紮到一下。

杭菀遞給她桌上的紙巾:“小心。”

聶婧溪抽出一張紙巾,按在指腹冒出的血珠子上,說:“好。那我會跟以笙姐姐,讓我參加完訂婚宴再走。”

杭菀問:“以笙讓你離開霖舟的?”

聶婧溪將紙巾從指腹上移開:“以笙姐姐的反應是正常的。我喜歡阿闖,給他們造成了困擾。”

杭菀飲著茶水,沒說話了。

聶婧溪折疊起紙巾,放入垃圾桶:“菀姐姐,你可以理解我,理解那種,明知道他不喜歡我、我也偏要撞南牆、撞到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的心情。”

杭菀應聲抬眸,重新看向聶婧溪。

聶婧溪拿起剪刀,哢嚓一聲,剪斷了方才刺傷她的那支玫瑰的全部花枝,僅留下它頂部的那朵花。她捧在手心裏,送到杭菀麵前:“菀姐姐,我隻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不去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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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半路,喬以笙就改變主意了。

她打電話通知大炮來接應,就讓阿苓獨自先回工地宿舍,喬以笙去了Mia家——她突然特別想見圈圈。

抵達Mia家之後,喬以笙也確實就是纏住了圈圈,摟著圈圈當抱枕陪她睡覺。

淩晨她畫完圖,覺沒睡囫圇便被喊去陸清儒的別墅,和不同的人交涉、做出一連串的決定,累得要命。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屋裏是黑的,但能看見靠坐在她旁邊床頭的陸闖的輪廓。

圈圈不在她的懷裏了,而是將它的腦袋趴在陸闖的大腿上。

陸闖的兩隻手,一隻在摸圈圈的腦袋,一隻在摸她頭頂的發絲。

而她一醒,陸闖就發現了,轉頭看她。

即便光線昏暗,他的雙眸也仿佛閃動著亮光。

喬以笙揉了揉太陽穴,問:“現在幾點?”

陸闖告訴她:“八點半。”

“都這個點了……”喬以笙坐起來,腦子不太清醒,身體也覺得沒什麽勁兒,下意識地便往陸闖懷裏靠。

陸闖的手臂自她後背摟住她的肩膀,下頜抵著她的頭頂,攬緊她一些,也使得她靠得更舒服。

喬以笙的一側耳朵裏收入的盡是圈圈的呼嚕聲,另一側耳朵裏緊貼著的是陸闖的心跳聲。

她是想醒盹的,卻反而被催眠似的,越聽越困。

可一會兒她還要回工地宿舍,不能再睡了。

喬以笙決定說說話:“宋紅女的樣本在我包裏。”

“嗯。”陸闖也告訴她,“二嫂幫忙拿到了聶婧溪的樣本。”

喬以笙的腦子有點鈍,鈍了幾十秒,想到白天在陸清儒的別墅裏她其實還有的事情沒和他聊完:“你之前從來沒想過在你爺爺的臥室裏裝竊聽器之類的東西?”

感覺會很有收獲。

陸闖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忘記,慶嬸不是個普通的保姆?以前陸家有其他人幹過類似的事情,因為安插不了自己的保姆,就想偷偷裝攝像頭這些東西,全被慶嬸打掃衛生的時候‘無意間’當作垃圾清理掉了。”

喬以笙鈍鈍地“噢”一聲。

兩人重新陷入沉默。

須臾,是陸闖先開口:“……我知道,今天選未婚夫和答應訂婚,都是你迫於形勢無奈做出的事情。”

“我記得你之前推掉和我的婚約時說過的話,你說過你不希望我們是因為婚約捆綁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我是很高興你今天當眾選了我,但我高興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也清楚我們現在就是先應付他們。我不會當真。”

“……”喬以笙沒吭聲。訂婚的日子定下來之後,她心底的不痛快確實積壓得過了度,導致她情緒懨懨,她很難接受自己這樣稀裏糊塗地就做出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決定,稀裏糊塗地就要訂婚了。

而現在陸闖的話……並沒有寬慰到她。

非但沒有寬慰到她,反倒令她愈發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