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他不是沒和她生過氣、沒和她吵過架、沒和她跳過腳、沒和她急過眼,她也不止一次說過他發瘋抑或發神經,但眼下他的狀態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如同張開了他全部的獠牙與尖刺,啟動了最高級別的防禦機製,周身散發濃濃的戾氣。

她覺得此時此刻他的眼睛裏似乎看不見任何東西,被無盡的恐怖的黑吞噬了一切,半點光也沒有。

喬以笙很害怕,比之前他在層層迷霧的盤山公路上飆車更害怕,抑製不住地顫抖和落淚:“陸闖,你真的弄疼我了……”

害怕的同時她也擔心。

她擔心他這種狀態是不正常的,擔心是不是和他生病有關係。

慶幸的是,陸闖好像終於從失控的邊緣把他自己拉回來了。

他盯著她被他攥紅的腕骨處的皮膚,十分明顯地怔愣了。

在他的怔愣中,喬以笙看見他漆黑的瞳仁重新出現她的影子。

頃刻,陸闖如夢驚醒,猛地鬆開她,並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一般,後退兩步,低頭看他攤開的雙手。

繼而他重新看向她,似在確認她兩隻手腕的紅痕是被他粗暴地弄出來的,眉眼間隱約蘊一絲難以置信。

喬以笙的眼淚掉得愈發厲害,失力地癱坐在地板,蜷起身體抱住膝蓋不禁啜泣出聲。

陸闖又上前,想碰她,伸出的手滯在半空戛然收回,凝注著她因哭泣而抖動的纖薄的雙肩,呆呆地立於原地。

半晌,他開口:“……抱歉。”

喬以笙將臉從膝蓋間抬起,擦了擦朦朧的淚眼:“我這不叫騙你,最多叫隱瞞你。我和聶婧溪談的就是解約,但聶婧溪執著地想再爭取我負責她奶奶的舊房改建。”

“我上一次沒和你細說,我之所以會知道你的一些事,是因為聶婧溪想在房子裏添加你的元素,提供資料讓我有更多的設計靈感。這一份是她帶來的新資料。”

她跪坐起來,繼續她先前想做的事情,把散落滿地的照片攏起來:“我沒答應聶婧溪,但我沒辦法禁受住這些照片的**,陸闖……”

喉嚨哽得她的聲音不受控製地掐斷了兩三秒。

喬以笙呼了很大一口氣才得以講下去,雖然她認為自己現在腦袋有點哭昏了,思緒一團漿糊般,語無倫次。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當著你的麵看,可你會不高興。你現在的反應就比我預想得還糟糕。”

“你肯定也不想再看到這些涉及你過往的東西。我也認為你不適合看。”

她的眼淚垂直滴落在其中兩張照片上,喬以笙很寶貝地用袖子擦拭掉:“我沒想怎樣。我不是閑著非要窺探你的隱私。我想多了解些你的事情,更不是為了嘲笑你、踐踏你,甚至作為你的把柄威脅你。”

“我隻是……”

喬以笙倏地頓住。

她發現此時此刻她拿在手裏的照片中顯示的地方她非常熟悉。

以為自己哭得太厲害產生錯覺眼花了,喬以笙連忙抬起衣袖,抹掉在睫毛上一塌糊塗的眼淚。

視線完全沒有了遮擋,異常清晰。

令喬以笙確認了自己並沒有眼花。

怔怔然地,她仰起臉看向陸闖:“……為什麽會有我舅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