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司也瞳仁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們之前吵架過,但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一吵架就提離婚不是正常事嗎,我們也隻是隨……隨口說說而已!”
心髒……心髒跳得好快。
感覺下一秒要從心口蹦出來了。
呼吸也感覺好困難。
宋窈感覺視線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盯著她,瞪著她,仿佛要刺穿她的身體。
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
她咽了咽唾沫,雙手攥緊,緩緩抬眸看向陸司也。
“對吧,我們沒離婚。”
拜托了,配合我吧,這都是為了你啊……
陸司也斂眸,點點頭。
“嗯,我們沒離婚。”
“我們隻是吵架而已,不過現在和好了。”
他垂眸,看到宋窈顫抖不已的手,伸手握住。
“以後不吵了。”
宋窈心底溢滿酸澀,明知道是謊言,卻藏不住開心地點頭。
她被陸司也牽到一旁坐下來。
奇怪啊,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子做?
為什麽要幫他?
明明都已經討厭他,厭惡他,嫉妒他對喬嫣那麽好,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時候,對他落井下石,告訴在場的人——是的,我們離婚了,就在剛剛辦好了手續。
這樣子一來,陸司也就會被親戚抨擊,所有的過錯都會歸在他身上,他的繼承權可能會就此被奪走。
甚至還有可能會被直接趕出家門,到時候徹底落魄,喬嫣或許就不會選著和他在一起。
到那時候的陸司也,就是人財兩空。
對於自己而言,這個才是最好的結局。
明明就應該這樣子才對,可是自己怎麽就……就狠不下心啊?
“謝謝。”陸司也小小聲地對她說道。
宋窈平靜道:“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次,就當是為了答謝他為媽媽的事情忙前忙後,答謝他這段時間對自己的照顧。
從此兩清,再無瓜葛。
“嗯。”陸司也下意識地緊握著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
手術室的燈暗下來,所有人立即站起來,奔過去。
醫生走出去,搖搖頭說了句節哀,就離開了。
爺爺被送到病房,洛知微帶著三個兒子和宋窈進去。
爺爺的狀態徹底不行,僅僅吊著一口氣。
見爺爺要說話,此刻大家都不敢開口。
他說:“三,窈窈,你們還在嗎?”
陸司也伸手握著爺爺的手,說:“在,我們一直都在,我們沒離婚爺爺。”
宋窈也抓著爺爺的手,點點頭。
“爺爺,司也對我很好,我們沒離婚,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你別這樣。”
“沒離,沒離就好。”他長歎口氣,無力地說道:“我以為你們去民政局是離婚。”
“沒有!”宋窈急忙解釋道:“您是不是看錯了,我們沒有去呀,我們下午去逛街了,對不對司也!”
“嗯,是的爺爺。”
“三,聽爺爺的,別離婚,喬嫣,喬家不值得,不值得。”他扭頭看著陸司也:“喬家,不可以的,不行,別和他們走,保護窈……”
所有人都覺爺爺可以一直都在,覺得他會交代很多很多事。
他會像以前一樣,休息幾天就好。
可死亡總是來的悄無聲息,從來都沒有倒計時。
上一秒還在交代,下一秒就徹底離開。
恍然間,已經陰陽相隔,再不相見。
此刻,已是結束。
是悲傷,卻又是歡喜。
他擔心孫兒離婚,要去勸住告知一切,卻不幸摔倒,可又聽到孫兒沒離婚。
但並不知這都是善意的謊言。
謊言,謊言,可以是六月的寒雪,也可以是寒冬的暖陽。
最起碼,在他老人家走的時,是一抹暖陽。
沒有回光返照,薄弱的心跳漸漸停止,就好像睡著,卻從此無法醒來。
陸澈第一個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要去找醫生,卻被洛知微抓住。
她搖搖頭,一聲也不吭。
她自認為自己算不上好兒媳,但卻也為陸家生下兩個的兒子,卻一個比一個沒用。
但她孝敬老爺子,即便丈夫出軌不見,也依舊守在陸家。
她可以改嫁,可以帶著兩個兒子,帶走陸家一半資產離開,可是她沒有。
她留在老宅陪著老爺子,日複一日地度過春夏秋冬,托人尋找丈夫下落。
她擔不起陸家重任,也清楚兩兒子無心繼承陸家,卻又不甘心陸家淪為旁支分食的蛋糕,隻能養著丈夫出軌帶來的私生子,讓他來繼承。
因為他身上,留著她丈夫的血!
她自私得要利用這個私生子養活他們母子三人,有意刁難,想將他作為傀儡,畢竟她隻是一個手無寸鐵,毫無商業頭腦的女人罷了。
她也僅僅隻是為了活下去。
最後的最後,是她伸手覆蓋在老爺子臉上,為他蓋上眼睛。
白布一蓋,徹底結束。
宋窈身子搖搖晃晃,跌入陸司也懷中。
本以為會嚎啕大哭,可卻一聲也哭不出。
奇怪,為什麽哭不出來?
為什麽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悲痛?
她的心,怎麽了?
好像也跟著停止了一樣。
宋窈再次醒來時,是在老宅的房間裏。
守靈七天,冰棺擺在大廳。
陸家三子身著喪服,戴孝帽,穿孝鞋,盤腿坐在坐在大廳草鋪上,燒著紙錢,照看香和長明燈。
他們沿用著最傳統最樸素的葬禮方式。
其他親戚也都是身穿孝服,圍聚在旁邊聊著天。
爺爺的年齡對於老人而言不算太大,談不上是喜喪。
陸司也見她下樓,站起來拿著衣服走過去,將衣服套在身上,幫她係好。
“給爺爺上香吧。”陸司也牽著她走到遺照前,拿起四根香遞給她。
宋窈看著照片上的老人,笑的和藹可親。
總感覺人還在,可卻已經走了。
她上完香,和陸司也坐在一起。
陸拓說:“你們真沒離婚嗎?”
宋窈頓了頓點點頭。
“爺爺的人,看到你們進去了。”
陸司也燒著紙錢,黑瞳映照著盆中的火光,說:“吵架直接衝去民政局。”
陸澈懶懶抬眸看著他們,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陸拓哼了一聲:“所以說,也算是你們間接害死了爺爺。”
陸司也手上的動作,愣了愣。
過了一會,他才點點頭。
“嗯。”
是啊,是他們害死了爺爺。
他們是罪人,是罪該萬死的人。
宋窈鼻尖酸酸,雙腿屈在身前,哭了出聲。
陸澈瞪了一眼陸拓,低沉著嗓音道:“這事,以後別提了。”
外頭,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