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珊的頭疼越來越嚴重, 甚至到了無法去學校繼續教書的地步,她的不少學生以及同事都來看望她,個個都非常心疼, 尤其那幾個小學生都難受到哭了。

附近的鄰居們也都跟楊珊處了十來年了, 個個都跟她關係好,不少受過楊珊的幫助, 得知楊珊生病,日日都有人來送東西。

今天送幾個雞蛋, 明天送一碗自家包的包子, 總之處處都透著對楊珊的關心。

就是從這些人的嘴裏,顧靈知道了她媽當初經曆了什麽事情。

那年海上事故, 楊珊掉入海中, 被海浪衝到岸邊,被附近居民撿到, 很快被送入醫院,可小縣城醫療水平也有限, 楊珊傷勢嚴重,足足昏迷了一個月,送她進醫院的好心人也隻是個普通打漁的人而已, 哪裏有錢給她出醫藥費?

楊珊身上搜出來的錢盡數用完, 還好她醒來之後, 主動脫下腕上的表托人去賣掉, 而後才能順利在醫院治療到身體康複。

隻是這康複隻是身體上的康複, 她記憶幾乎全失, 想不起來自己是哪裏人, 曾經做過什麽, 有什麽親人, 每次一想得厲害了,頭就開始疼。

起初,楊珊寄希望與公安局,以及自己所謂的親人,應當總會有人來找她的吧?

可一個月過去,一年過去,公安局查不到線索,也沒有親人來尋找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最終,隻能給自己起了個姓。

從那天起,她姓吳,音同“無”。

懷抱著巨大的失落與期待,她在這座小縣城留了下來。

期待一點點減少,失落也漸漸歸位平靜,她靠著自己還記得起來的知識文化,在附近小學做了臨時工教師,起初人家不肯要她,後來實在缺老師她去頂了幾天的課,孩子們喜歡她,成績又飛快上去,學校就認可了她。

生活逐漸走入正規,她攢錢拾掇出來一個院子,種菜種花,教書育人,跟鄰裏都打好關係。

隻是沒有想到,有一日會等到自己的女兒。

每每想到媽媽這麽多年的孤寂,顧靈就心痛不已,她恨自己曾經的無能與疏忽,更恨她爸顧長健,辜負了媽!

顧靈無法丟下島上的事兒,原本想把楊珊接到島上一起住的,可楊珊住習慣了縣城裏的院子,也舍不得走,顧靈便兩天來一次,為她按摩,帶著她一起去走訪中醫西醫,爭取把她頭疼的毛病治療好,能讓她恢複記憶也是最好的。

可哪怕沒有恢複記憶,顧靈還是愛極了有媽媽在身邊的日子。

她的媽媽,跟十幾年前沒有太大差別,依舊是那麽溫柔,睿智,詩意的一個人。

顧靈在陪伴媽媽的時候,陸言辰在抽時間到處去查當初的事情。

一恍,兩人有十來天沒見麵了。

這天楊珊頭疼不太厲害了,要顧靈還是回島上去忙。

“旁人也當知青,你也當知青,不能三天兩頭地出來,否則到時候人家告發你你都無話可說,回去吧,我好好休息就行,如果實在不舒服我會讓鄰居送我去醫院的。”

顧靈不放心,楊珊就溫柔地摸摸她腦袋:“媽媽好很多了,等再過過,徹底不難受了,就去島上看看你們。”

她說的自然包括陸言辰,這些日子以來,她看得出來顧靈跟陸言辰的關係。

顧靈就算是不放心,也隻能答應,臨走之前囑咐:“媽,這膏藥您記得貼,晚上用草藥水泡個腳,記得該吃的藥也要吃,那是疏通腦血管的。我回去島上幹兩天的活兒,等忙完我就再來。”

楊珊溫柔地笑笑:“好。”

她雖然還沒有想起來顧靈,但現在兩人之間卻親密的很,與小時候幾乎沒有區別。

顧靈從媽媽家回到島上的時候,雖然總是來回奔波有些疲憊,但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

她沒有隱瞞,畢竟總是去縣城裏也要師出有名,就說自己媽媽生病了,需要去照顧。

之前每次彭曉月都**陽怪氣地刺幾句,這一次回來,卻發現彭曉月已經搬走了。

李海霞拉著顧靈低聲說:“自打於團長來島上之後,彭曉月就總是去照顧於團長的兩個孩子,前幾天……於團長就答應跟她結婚了,彭曉月立即就搬進去了。”

這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男女之間你情我願的,雖然彭曉月的確是很上趕著,那也是人家的私事。

另外還有一件事兒,就是孫平芳懷孕了。

這對他們知青來說,是一件喜事兒!

顧靈跟李海霞一起下菜園子裏給白菜蘿卜施肥,拔草,因為孫平芳懷孕了就不讓她幹這些重活兒,平時隻負責打掃打掃知青小樓的衛生之類的。

哪知道在顧靈跟李海霞在菜園子裏幹活兒的時候,彭曉月回來了。

她看到孫平芳,笑了笑:“孫知青,於團長那邊衛生需要打掃一下,你過去幫幫忙吧。”

孫平芳最近才發現懷孕不久,有些反胃惡心,吃不下飯,幹什麽都有氣無力的,還好其他知青都照顧她,但於團長屋子怎麽輪得到她打掃呢?

想到這個,孫平芳咬咬唇:“你不是跟於團長結婚了嗎?他房子不是應該你來打掃嗎?”

彭曉月皮笑肉不笑的:“我要帶倆孩子,沒時間呢,怎麽,於團長都喊不動你嗎?那我回去跟他說說,就說你孫知青架子大,不願意去幫助打掃衛生呢。”

孫平芳忍了忍,她知道,於團長在這島上位置最大,比陸連長位置還大得多,因此隻能去。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這一去,就是一下午,彭曉月指揮著孫平芳把於團長住的兩層小樓上下都給拖了三遍,所有門窗家具都擦一遍。

孫平芳本就瘦弱,現在又懷孕,根本提不動那沉重的水桶,臉色累得蒼白,氣喘籲籲,彭曉月卻跟看不見似的,就一心在那教於團長的兩個孩子玩遊戲。

到後來孫平芳忍不住問:“彭曉月,我身體不舒服,要麽我明天再來繼續打掃可以嗎?”

彭曉月理都不理她,隻對倆孩子說:“等會兒你們爸爸可就回來了,到時候屋子可要幹幹淨淨的,打掃不幹淨的話,爸爸是要生氣的!”

孫平芳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了,彭曉月瞥了她一眼:“怎麽,來當知青這點苦都受不了了?這地怎麽看起來不夠幹淨啊?再拖一遍吧!”

這下子孫平芳心裏更難受,提起來水桶的一瞬間,覺得肚子忽然下墜似的疼了起來。

她有些慌:“彭曉月我肚子疼,我懷孕了,真的不能這樣……”

彭曉月起身把凳子踢開:“還當自己是城裏的嬌小姐呢?人家鄉下女人懷孕了哪個不是繼續下地幹活啊?這麽嬌氣來當什麽知青啊!”

孫平芳眼淚忍不住掉了,她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再次嚐試著提起來水桶,這次肚子忽然疼得更厲害,她忍不住鬆開水桶,艱難地扶著旁邊的牆壁彎下了腰……

而顧靈跟李海霞從菜園子裏回來之後,就發現孫平芳不見了。

而後沒多久,王浩瀚周城他們去海邊打撈也回來了,得知孫平芳不見了,王浩瀚立即就要去找。

如今島上居住的人不少,打聽一會兒也就知道孫平芳被彭曉月喊去了。

幾個人匆匆趕到於團長住的地方,就看到孫平芳正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臉色難堪,屋子裏地麵被拖得幹幹淨淨,彭曉月正坐在旁邊的板凳上嗑瓜子呢!

王浩瀚火大地上去就扶起來孫平芳,對著彭曉月怒喝;“你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