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這廂宇文小麻杆兒剛剛一腳踢翻韋雲起,另一廂,楊暕的老丈人、民部尚書韋衝便跳了出來,指著宇文小麻杆兒的鼻子破口大罵道,“豎子,安敢在朝堂上撒野?”

“韋尚書還知道這是朝堂麽?看你們叔侄倆如此公然咆哮,本官還以為這是在菜市場呢?難道說,韋尚書一直都把陛下的金鑾殿當成菜市場一般尊敬了不成?”眼見有人倚老賣老欺負自己孫子,宇文述老頭也連忙跳了出來給自己孫子助陣道,一麵說著,宇文述老頭還一麵擼胳膊挽袖子,一副不服就來單挑之態。

好好的廷議竟然有向武林大會發展的跡象,楊廣連忙出言彈壓道,“好了!都別吵了!”

實際上,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呆在宮裏玩造人遊戲,楊廣心裏也有點兒膩了!如今難得見到朝堂上有如此喜慶的場麵,楊廣心中還是非常歡樂滴!隻不過,身為大老板,總不能給手下輕挑的印象不是?

所以,楊廣也不得不板著一張老臉,做聲色俱厲狀。

老大發飆,下麵這一群當小弟的自然要老老實實地做俯首帖耳狀了。

這會兒,韋衝老頭也不吵了,宇文述老頭也不挽袖子了,倆老頭盡皆跪伏在地,做出戰戰兢兢的樣子,叩頭請罪道,“陛下息怒,老臣有罪!”

沒理會這倆老頭,楊廣自顧自地把目光轉向宇文小麻杆兒,聲色俱厲地開口道,“宇文小愛卿,你說韋小愛卿是突厥奸細,可有憑證?”

“沒有!”宇文小麻杆兒很是幹淨利落地回答道。

聞言,下麵一眾朝臣,除了宇文述老頭外,盡皆一陣竊喜,暗道,讓你個小麻杆兒張揚,這下倒黴了吧?嗚哈哈哈!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楊廣老頭聞言,卻並沒有勃然大怒,而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的讚賞之色。

略一沉吟,楊廣繼續道,“如此,那宇文小愛卿為何說韋小愛卿是突厥奸細?”

“啟稟陛下,若我大隋向東突借兵,那東突必然會以為我大隋連一個小小的契丹都無可奈何,不得不向其求助,進而對我大隋升起輕視之心,如此,則邊疆多事矣!一旦我大隋與突厥交戰,則我大隋邊疆數十州的百姓必將遭受戰火荼毒,其害遠勝契丹之禍。”

“塞外民風彪悍,全民皆兵,但其行軍作戰毫無章法,往往是亂哄哄的一擁而上。故而雖然突厥一向以來聲勢浩大,可我大隋也非是不可力敵。而此番若是借東突兵馬征繳契丹,則須有我大隋派出強將對其整編方可成行,如此,突厥人必可從中學到一些排兵布陣的法門。若是東突之中有那有心之人對我中土練兵的法門加以琢磨推廣,則數年之內,整個東突的戰力將會得到一個大幅的提升!”

“況且,就算我大隋借東突之兵剿滅了契丹,可得勝之後,東突方麵必然會要求率先分配戰利品。於突厥人而言,最重要的戰利品非是牛羊馬匹,而是女人!若東突人提出索要所有契丹的青壯女子,而把牛羊戰馬分給我大隋,以我大隋一貫以來的外交方略,想來,也未必會拒絕。如此,一旦東突人得了契丹所有青壯女人,以突厥人的生育能力,則二十年內,東突便可便可多出至少十萬青壯年。”

“按照突厥人的習俗,下馬為民,上馬為兵。那就是相當於,二十年後,東突便多出了十萬控弦之士。一旦其有野心南下,再想消滅這十萬東突軍士,卻不知要付出我大隋多少好男兒的性命!”

“所以,小臣以為,韋謁者的這條借東突軍士滅契丹的計策,於我大隋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反倒是處處都在為東突著想,故而,小臣認為,這韋謁者,當是突厥奸細無疑!維請陛下明察!萬萬不可為這奸細所惑!”

這麵,宇文小麻杆兒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那廂的禦案之後,楊廣則不停地點頭。

待到宇文小麻杆兒全部說完,楊廣略一琢磨,似乎處處在理,不由得信了七八分了。

事實上,不單是楊廣覺得有理,台下的那些文武大臣們,很多人也都在不由自主地點頭,暗讚這宇文小麻杆兒看問題有深度、夠長遠。

唯一有那麽一點兒不大讚同的就是,要說那韋雲起是突厥的奸細吧,似乎有點兒勉強唉!雖然,剛剛這韋雲起出的主意似乎確實都是在處處為突厥人著想!

盡管宇文小麻杆兒說得似乎句句在理,但這種朝堂之爭,可不完全在於有理沒理,而在於是誰說的!

隻要說話之人不是自己人而是是敵對勢力方麵的,那不管有理沒理,咱統統要反對!

此刻,韋衝小老頭就有幾分這種心態。

但見那韋老頭再次出班叩首道,“陛下,據老臣所知,這些年來,西突厥與東突一直都是兩虎相爭,內亂不止,已經好多年沒再大規模進犯中土了!那東突怎會突然南下?宇文將軍這些話全都是一麵之辭、主觀臆測,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完全不足為信!”

“突厥人豺狼本性,饑則食人,飽亦傷人。昨日不曾南下,不代表今日明日不會南下。與突厥人相比,若說突厥是豺狼的話,則契不過相當於野狗罷了。外交之道,在於連弱擊強。而今,按照韋謁者之謀,無異於為除一條野狗而喂飽一條豺狼,實非智者所為。而韋尚書明知此行不妥,卻依舊一再給突厥人辯護,莫非韋尚書收了突厥人什麽好處不成?”

所謂一招鮮,吃遍天。

而今,宇文小麻杆兒貌似占住了“理”字兒,便一個勁兒地把勾結突厥的屎盆子往韋氏叔侄的腦瓜頂上扣!

這個時候,不但是楊廣,就連那滿朝文武,很多人在宇文小麻杆兒的惡意引導之下,也開始懷疑韋老爺子叔侄倆是不是當真和突厥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了!於是,眾人看向韋老頭叔侄倆的眼神,不由得多了那麽幾分的詭異!

可憐的韋衝老爺子被宇文小麻杆兒一個屎盆子給扣了個齜牙咧嘴、欲哭無淚,這會兒再感受到楊廣和眾朝臣們眼神中的異樣,也顧不得和宇文小麻杆兒扯嘴皮子了,連忙轉身跪倒在楊廣的禦案之前,磕頭好似雞啄米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口道,“啟稟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可是從來都沒收什麽契丹人啥好處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