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年的曆史,就這般出現在了陳憂和慧賢二人一行人的麵前。
從有被記載的石板壁畫開始,東方的文明曆程被一點一滴的記錄在此,從人們從傳火之人的手中接過那預示著生命本源的火把開始,到神選者甄別出第二代守禦者來接替自己的職責和任務,從無休止的戰禍和天災之中堅持不懈的將整個文明支撐下去,到守禦者因各種的私利而被迫的選擇離開凡塵。
一路走來,陳憂到是沒覺得此處的幽暗通道有什麽異樣,畢竟他的人生高度也就這樣了,他實在是從眼前的這些曆史之中悟不出太過高深的人生哲理出來,他也沒這個心勁來在此浪費時間。
可是陳憂悟不出來,不代表慧賢悟不出來。
這一路下來,眼前的這些如同走馬燈般的曆史印刻,當真可以說是讓慧賢對於自己之前的選擇產生了極大的質疑。
十年前,他還隻是一名外院的小沙彌,慧賢並沒有親身參與到燕湖島的黑潮事件之中,所以對於當年的那場事故,其實他也都是從寺裏的各個師兄弟的口中道聽途說來的,當然了既然是道聽途說來的消息,那麽這口口相傳的消息,自然而然的也就會越演越離譜,越傳越誇張,以至於最終消息會被傳成什麽樣子,消息的內容又會被歪曲成那種程度,這就要靠他自行的進行甄別了。
但就是這些東拚西湊出來的消息,也是被慧賢給組合剖析,硬是將這場黑潮事件的始末是大致給還原的七七八八,然後將其整個事件的進程是牢牢的印刻在他的腦中。
然而,慧賢畢竟不是親身的參與者,他所有的理論都是架設在對於黑潮事件的自我猜想上,猜想畢竟隻是一種假設,猜想畢竟不是曆史的本來樣子。
所以當慧賢愈發深入地了解曆史,了解到這個世界正在經曆著怎樣的劇變的時候,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困惑和迷茫。
畢竟慧賢也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有很多的人情世故他都不曾經曆過,所以對於未來,對於自己的將來,他亦會感到迷茫,亦會感到困惑和惆悵。
試問誰人不青春?
又試問誰人的青春不張狂?
自己真的錯了嗎?
一步……
又一步……
用手去撫摸著石壁上的痕跡……
用心去感受著曆史中的創傷……
讓自己的步伐漸漸地變慢……
最後慢到與耳邊流逝的時間逐漸統一……
而當時間與心靈的頻率達到一致……
才能真正地看清……
曆史的本源……
才能真正地讀懂……
創傷背後的真相……
隨著持續地深入,慧賢明白,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他漸漸地想明白了,也漸漸地猜出了當年俞嘯那般看似瘋子一樣的舉措,更漸漸地讓自己是站在趙璿的角度去看待眼前的一切事物,去分析眼前一切的因果。
終於,當慧賢和陳憂緩慢地來到了這曲折幽暗的盡頭,來到了這座宏偉的太機天樞的門口,他才徹底的明白,原來趙璿寧死不撤的根本便是於此,原來八界門寧可戰死也不逃離的原因竟然在此。
太機天樞,這座隻有天神才能建造出來的人間奇跡。
原來趙璿所守護的,是它!
巨大的石門就在慧賢二人的眼前,在石門的上邊,被刻畫著一顆球體樣式的浮雕,在球體之上,則是突現出一些類似於陸地般的凸起,慧賢一眼就看明白了,在石門之上的這個球體,便是他所生活著的這個世界。
原來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原來這才是真相的本源……
慧賢啊慧賢,你真是井底之蛙啊!!!
球體之下,是被雕刻著兩道人影。
一男、一女。
二人雙臂相交,二人微揚頭顱,二人保持著虔誠的姿態,將這顆球體緩緩地托向空中。
而在二人的腳下,則是被雕刻著青草、被雕刻著鮮花、被雕刻著代表生命的萬物萬靈。
可是,眼前的這座緊閉的石門卻不是阻攔陳憂和慧賢二人前行的唯一阻礙,順著石門的方向望去,不難發現,一堆身著八界門甲胄的弟子,早已是堅守在那裏,以自身之軀,繼續阻擋二人的前行。
趙璿的護衛隊……
馬怡的水部眾……
看著那扇巨大的石門,慧賢和陳憂都清楚,趙璿定是在這石門之後躲著,即便慧賢此刻已是被心底的那股強烈的愧疚感而不斷折磨,即便他此時的內心之中充滿了自責和懊悔,即便他早已在那曲折的通路之中對自己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而產生了些許的動搖,即便此刻的他已然認識到了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錯,但是為了自己可以活著,為了大音寺那數千數萬人可以活著,他便沒得選擇,他便沒有任何的理由來止步於此,既然曆史已經讓自己選擇了這般的結果,那麽他也隻能謹遵曆史的指引不改初衷。
既然雙方的目的不同,雙方所代表著的權勢不同,哪怕這場戰爭真的就如同人們口中所傳的那般的看似毫無意義,慧賢也要咬著牙把這場戰爭替陸鋒打完,隻要能達成自己心中所向,隻要能力保大音寺不被淘盡風華,千夫所指又有何懼?萬古罵名又有何妨?
哪怕最終我慧賢的名字被刻在曆史的恥辱柱上,但是為了能保全寺中的老小,讓我來做這世間的惡人,又能怎樣?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未來,我說了算。
所以,別再給我說什麽仁義道德,也別再給我講什麽榮譽忠誠,隻要能讓全寺老小可以平平安安地活著,我犯盡諸戒又有何妨?
戒殺生,可笑!
戒妄語,可笑!
我戒得了天下人的白眼,我亦戒得了天下人的口舌!
隻要能讓全寺人活著……
我願放下僧身,墮落為魔。
沒等陳憂反應,慧賢便如同一道閃電,一掌是狠狠地擊在了站在隊伍最頭兒處的那名八界門弟子的盾牌之上。
……
擦拭幹淨我的甲胄……
打磨鋒利我的利劍……
盾在前……
意在後……
在曆史的陪伴之下……
見證我奔向英靈的大道……
一響……
劍與盾擦出狂熱的火花……
再響……
甲與胄散落激昂的態度……
三響……
身與意堅守不屈的信念……
終響……
生與死佐證衛道的信條……
當……
當……
當……
當……
每一次的碰撞,總會讓心底的勇氣更加堅決……
而我,亦會以這血肉之軀,化為那守護衛道之人的生命高牆……
“戰!!!”
幽暗的末途,靈魂的深處,在火把的映射下,在曆史的見證下,她快速的躬起腰身,然後將自己左手中的圓盾給立於自己的麵前,而右手則是死死的握緊那柄燃燒著心中怒火的劍柄,高高抬起右肘,好讓手中的利劍可以抵著圓盾的邊沿,然後一聲怒吼,劍尖直指眼前。
“吼……哈……”
而在她的身後,數十名與她一般模樣的人,與她一般姿勢的人,就這般地讓自身成為這條幽暗通路的最後一道門。
“戰!!!”
她的喉間再次迸發更為強烈的戰意!
“吼……哈……”
身後的人其心底的怒火是愈發的濃烈。
“戰!!!”
一聲怒吼,宣盡心中所恨!
“吼……哈……”
一陣咆哮,訴盡心中所怒!
一步猛地超前一踏,以半弓步的姿態穩定自己,將自己的重心再度放低,圓盾抵在眼前,劍刃的火光已將這雙不屈於命運的眼神給映地通紅,另一條支撐著整個人重心的腿則是死死的抵著腳下的石板。
她,宛若一頭黑夜裏欲要捕食的獵豹。
她,宛若一條亂從中欲要吐信的毒蛇。
她的雙眼之中盡是無盡仇恨的火光。
她的甲胄之內包裹蠢蠢欲動的反抗。
她,此時的她,沒有感情。
她,此時的她,不懼生死。
當她將眼前的盾高舉,僧人的掌便已是狠狠襲來!
誓死不退!
寧死不屈!
戰!!!
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