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道無情。

 當天路浮衍。

 當所經曆的萬般苦難皆為虛無。

 當所見證的諸多曆史皆為妄衍。

 當傳奇就這般的落下帷幕。

 當人生就這樣的緩緩沉迷。

 當我已不再能看清你的雙眼。

 當你已無法再握住我的指尖。

 當時間如同砂礫般被日月所風化幹淨。

 當彼此的羈絆隨這天地之隔不再牽連。

 當你選擇了遠去。

 當我選擇了回憶。

 終究是有一日。

 當我將你忘卻。

 當我同樣老去。

 當我的終點存於腳下。

 當我看清眼前的你是再度真實。

 北塘……

 等著我!!!

 隨著俞北塘的隕落,又一個曆史性人物是從人間這做殘酷的舞台上給退了下去,而一個傳奇的謝幕時代,也因他的落幕而被悄然拉開。

 這是屬於上一代衛道者的時代。

 而當陸鋒派兵天機穀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傳奇的時代便已走入尾聲。

 無數的英傑在這個時代下誕生,亦有無數的英傑在隨著這個時代而凋零。

 總的來講,在這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時代裏,有的人輝煌過,也有的人落寞過,可無論如何,這群不屈服於命運的鬥士們,都將自己的一生是奉獻給了這個時代,都將自己的熱血是揮灑給了這個時代,都將自己的抱負是展望給了這個時代。

 蓉天宇、秦罡、李荃聞、俞北塘、尉遲妄、孟軻、烏遼坪、萍姑、慕容問心、左顧、安芃、蓉湘等等的人,她們都將自己的名字是牢牢的刻在了這座被曆史所見證的石碑之上,將自己一生的精彩故事是牢牢的刻在上麵,以供後世的子孫前來不斷瞻仰。

 當俞北塘被慧賢一掌擊飛出去,曾浩軒就清楚地認識到一點,這屬於自己的時代,怕是要過去了。

 而在曾浩軒的眼中,卻沒有對於未來生活的憧憬之光了。

 在他的眼底,隻留有對於回憶的悔,隻留下對於往日的恨。

 輕輕地單膝跪下……

 緩緩地將趴在地上的俞北塘給翻轉過來……

 一手抄起俞北塘的後頸,然後讓其可以安穩的枕在自己的大腿麵上……

 稍微地挪動著自己的腰身,好讓俞北塘可以更為舒適的依靠在自己的懷中……

 望著對方那混雜著泥濘和血跡的模樣……

 看著對方那不肯閉上的雙眼……

 隻能讓自己空餘一腔無法散去的疼痛……

 當心間的這股痛楚已變得狂躁不堪……

 當心中的這股懊悔已無法再被自身的情感所壓抑起來……

 當這滴眼淚終於突破眼眶……

 當這抹晶亮終於滴落臉頰之上……

 除了哽咽……

 怕是什麽都沒有了……

 “北塘……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啊……是當哥的沒用啊……是哥沒用啊……我哥……沒用啊……”

 此時,曾浩軒是緊緊地摟住俞北塘的腦袋,然後將其是牢牢是摟在自己的懷中,至於他自己則是緊咬著下唇,用勁之大是早已將下唇給咬破了皮,而他的眼淚,則是不爭氣的不斷突破他的眼眶,是一顆顆的宛若斷了線的豆子一般朝著俞北塘的臉上滴落。

 不斷地搖晃著俞北塘的腦袋,不斷的小聲呢喃著心中痛苦的話語。

 此時的曾浩軒,就猶如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他就傻啦吧唧的跪在那裏,然後自己是死死地抱住俞北塘那逐漸開始變得僵硬的軀體,無論誰來奪,他都誓死不鬆手。

 這般的曾浩軒是那般的無助,是那般的令人心疼。

 就這樣,那不斷朝著曾浩軒方向圍觀過來的陷陣司甲士們,是將曾浩軒和俞北塘二人給一層層的圍了起來。

 不過這些逐漸圍過來的甲士們雖說是將曾浩軒二人給圍住,但是他們就好似一個個相互溝通過一般,隻是將其二人圍住,然後便留給二人足夠的空間,一步也不逾越。

 當陳憂和慧賢從人群之中走來,當這兩位始作俑者是再一次地來到曾浩軒的麵前的時候,這他們倆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曾浩軒眼角的淚水,早已是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曾浩軒,你不要忘了,你是兵,他是賊!”

 陳憂說罷,便用手指了指曾浩軒懷中的俞北塘。

 而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要知道,俞北塘的死,其實對於陳憂而言,就像是獲取到了一種信號,一種即將勝利的信號,看著慧賢方才那一記重擊讓這位八界門的傳奇人物飛出帳外,這對於一個才二十出頭的男人來說,是何等的精神刺激,所以此刻的他壓根就顧不得太多,為了能讓全族的人不被陸鋒牽連,他必須乘勝追擊。

 連夜攻破天機穀,解救李耳於危難之際,勢要生擒趙璿母子,便成了他陳憂此刻唯一要做的事了。

 所以此時陳憂要做的,便是將曾浩軒的意誌給拽回現世之中,讓對方能明白一點,讓對方能直麵自己的真正身份。

 “賊?”

 聽著陳憂的解釋,曾浩軒雙眼盡數迷茫。

 “兵?”

 又是一聲質疑的聲音從曾浩軒的喉間傳出,隻不過當他說到兵這個字眼兒的時候,他心中的那股嘲弄之意是絲毫的不加隱藏,那上升的語調也當著眾人的麵在說明一點,說明他本人所對於這件戰事的看法和理解。

 “陳憂,究竟誰是兵,究竟誰又是賊?”

 一句簡單的反問,竟逼得陳憂這樣的書生參將是頓時詞窮了。

 陳憂沒有想到,往日這位動不動就口吐芬芳的糙漢子,竟然會在此時向他拋出了這麽一個問題,拋出一個令他無言以對的問題出來。

 而曾浩軒所提出的這個問題,不僅是難住了陳憂,更是令本就心性不穩的慧賢是再度的為此而陷入深思之中。

 是啊,在這場戰事之中,究竟誰是兵,究竟誰又是賊?

 在這場本就沒有任何意義的戰事之中,究竟是誰在扮演著兵的模樣,又是誰在始終身著著賊的裝扮?

 是自己嗎?

 還是他人?

 緩緩地抬起頭來,仔細地觀察著眼前這些將士們,仔細的看清楚每個人眼底的那抹疲憊感和無奈感,慧賢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我做錯了嗎?

 為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去朝著一名早已身負重傷的人痛下毒手。

 為了自己的寺院,自己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朝著一名早已身險彌留的人揮掌而去。

 是我錯了嗎?

 師傅說過,殺孽本就是這天地之間最為罪惡的孽障之一,而我方才為了滿足自己心底的一時自私,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朝著俞北塘去出手,去親手的奪走了對方的性命。

 師傅,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看著眼前的曾浩軒,慧賢是眼神開始迷離。

 不,我沒錯!

 我沒錯……

 我不可能會錯……

 曾浩軒你身係的是俞北塘,身係的是趙璿,身係的是那數萬八界門子弟,身係的是那數十萬依托八界門而生的老百姓。

 而我,而我大音寺呢?

 我的身後,站著早已年邁的師傅,站著等著我去撫養長大的徒兒,站著那同樣數萬人之多的同袍師兄弟們,站著那同樣依托大音寺來求生存的幾十萬百姓。

 這樣的我,這樣的身份,是不會犯錯,也不可能犯錯。

 因為我知道,一旦我錯了,那麽犯錯之後的代價,我承受不起,我大音寺亦承受不起。

 曾浩軒,陳憂說得不錯。

 你是兵,俞北塘是賊。

 而我,則隻是一名見證你兵賊身份的僧人而已。

 我,沒錯!

 當風俏皮的在人群之中肆意遊**的時候,慧賢的雙眼逐漸開始再度堅定起來。

 “曾將軍,還請您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眼下陛下正對八界門用兵,而你身為陷陣司的巡司,身為李耳大將軍的副官,那麽你此時的身份就是兵,就隻能是兵。曾將軍,請您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因為你是兵,而他,是賊!”

 同陳憂一般模樣,慧賢也在適時的將自己的手指,是直勾勾的指向了被曾浩軒摟於懷中的俞北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