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除了絕望,我什麽都看不清楚。當那漫天的烈火從天而降,當那無辜的人們深陷絕望,當那腳下的土地被火焰吞噬,當那不遠的村莊在我眼中深受炎罰,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什麽也做不了。

 這樣的我,跟廢物又有什麽區別?

 我曾視自己為天下之神,可如今看來,我狗屁都不是,我隻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可憐的棋子罷了,一枚可以隨時被丟棄的棋子,一枚連自己心愛之人都無法去保護的棋子,一枚所說過的誓言就如同糞土一般輕重的棋子。

 這樣的我,還敢妄稱自己為神?

 當真諷刺之極。

 我親眼看著我愛的人倒在血泊之中,又親眼看著我愛的人被那無盡的烈焰吞噬焚盡,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對現實的恐懼,充滿了對活著的渴望,充滿了對眼前的絕望,充滿了命運的不甘,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可悲,充滿了對這個人間的留戀,她的眼中充滿了對我的不舍,也充滿了對我的失望。

 我終究還是失了我倆之間的諾言,失了我倆之間的承諾。

 枉我這一身睥睨天下的修為,枉我這尊貴的天神之命格,此刻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的麵前無力倒下,然後任憑慌亂的人們在她那被焚盡燒焦的軀殼上肆意踩踏。

 這樣的我,跟廢物又有什麽區別?

 這樣的我,還敢妄稱自己稱神?

 我的眼中充滿絕望。

 我的心裏充滿痛楚。

 我的腦中盡是悔恨。

 我的胸膛布滿憤怒。

 可即便如此,我的軀殼卻隻配擁有懦弱和停留。

 若當真是這天要亡我,那我便要將這高貴天拽至凡塵……

 若當真是這地要亡我,拿我便要將這厚實地踩踏成渣……

 當愛已變得虛無縹緲,當愛人已變成這腳下泥土,那我要這天下伴在左右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

 心痛,痛到如刀劈砍,痛到如劍刺穿,痛到如鞭勒捆,痛到已不能呼吸,已不能殘喘,已不能獨活!

 “啊……”

 一聲聲嘶力竭的哀嚎,一聲令人心碎的痛呼,一聲足以穿透天地迷霧的絕唱,竟讓那來自天界的火頓時煙消雲散,不見得一絲一毫的痕跡,而在那烈焰之中,有的便隻是這因傷心到極致而衍生出的死亡,有的便隻是這因痛苦到極致而衍生出的憤怒。

 此刻的鴻蓬早已沒了人形,更確切的講,此時的他早已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渾身上下早已沒了一處完好的皮膚,那被烈火所灼傷的燒焦傷痕就這般直晃晃的被他展露著,卻不見一絲的血液從那些被燒的龜裂的皮膚上滲透出來。也不知為何,在他身後不遠處,在那座被白澤焚盡的村莊的半空中,那些原本隻是四下漂浮著的餘燼塵埃,竟然開始快速的朝著他所身處的位置飄去,然後這些餘燼是一層又一層的緊緊貼住他的肌膚,直到隻餘下他那充滿了絕望與複仇之意的雙眼。

 “吼……”

 此刻從鴻蓬的口中發出的聲音來聽,早已經是沒了一絲的人性的味道,從他口中所發出的這時不時的嘶吼,更是令其充滿了原始的暴怒和躁動,而這兩股韻味正在他的喉間快速的匯聚,直到這股能量達到頂峰。

 “啊!!!”

 瞬間,一股猛烈的罡風從鴻蓬的腳下四散開來,隨著他這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哀嚎之後,這股罡風頓時便將這四下漂浮的餘燼給吹得幹淨,白澤更是被這股罡風給吹得接連後退好幾步。

 脫落。

 一片一片,一塊一塊。

 “死!”

 看著眼前正在緩緩脫落餘燼的鴻蓬,白澤便不再多想,隻見他忽然伸出右手,化掌為爪,從那淩虛之中猛地抽出一柄通體鮮紅的劍。

 這是隻屬於雲澤一個人的兵器。

 自古水火不相容,水能湮滅,火能焚盡,水能覆火,火能幹水,這便是命裏輪回,這也是天道運數。

 鴻蓬命為萬千星河的大將軍,白澤命為九幽烈焰的傳火人,此刻的二人,卻在這人間紅塵之中,再一次的刀兵相見。

 眼看鴻蓬身上所脫落的餘燼越來越多,看著對方身上那斑駁的傷痕逐漸四裂,白澤當機立斷,劍指鴻蓬的咽喉,整個人就如同一道火紅的閃電,便朝著鴻蓬的方向疾馳而去。

 天要亡我,我便成魔!

 心不死,魔不滅!

 心若死,天下亦要一起死!

 隻為還心愛之人一個青天明月,隻為還心愛之人一個朗朗乾坤。

 既然這天渾噩難辨,那我便要化為那斬斷天地諸事渾噩的刀劍,還世間一個清清白白!

 我欲齊天!

 ……

 至於之後的故事,便是鴻蓬因為靈兒之死,那份隱藏於他心底的魔是徹底的被白澤給激發出來,讓其在當下化身成了這真正的魔。

 成魔的鴻蓬很快的便將白澤重傷,瀕死之際白澤不惜燃燒肉身,這才讓元神逃回炎廟。可隨後魔性大發的鴻蓬並不準備放過白澤,更是孤身一人的打上炎廟,力挫炎廟無數天神,以一己之力幾乎是毀了炎廟的萬年根基,甚至逼迫媧皇羲皇二人聯手,也都無法將發了狂的鴻蓬徹底鎮壓。

 隻因鴻蓬一人,便讓炎廟一方節節敗退,最終若不是在玄月宮的幫助下,炎廟也不可能將入了魔的鴻蓬給壓製在九金承天柱之下,將其封印在這世界的最深處,讓其在那裏受盡責罰,讓其在那裏徹底悔悟。

 之所以不殺了鴻蓬,一方麵是因為玄月宮在這件事上的強勢幹預,讓炎廟根本就無法下達殺了鴻蓬的命令,另一方麵則是出自鴻蓬自身。

 即為滅世之子,那鴻蓬便不會輕易的死去,即便墜入六道輪回,曆經萬般輪回之苦,他亦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死去。

 被九金承天柱下所被鎮壓的鴻蓬,在這裏他每日都要遭受無數次六道輪回之苦,不僅如此,在這裏他還要麵對那每瞬每息都會劈在他身上的九天離火,要麵對那無時無刻不抽在他身上的無上雷霆,而就是如此,他還是不死,他的口中還是會傳來那仇恨之聲,他的眼中還是會流露那不甘之心,他被反鎖在九金承天柱上的雙臂,還會因為他滿腔的怒而不斷掙脫,他被反捆在九金承天柱上的身軀,還會因為他滿腔的恨而不斷掙紮。

 可無論如何,無論炎廟對其用盡何種的手段,可鴻蓬就是不死,其人不死,其神格亦是不死,不死就是不死。

 然而就在炎廟與玄月宮費勁手段的才將鴻蓬鎮壓在了九金承天柱之下的時候,當初那位告訴鴻蓬有關鑰石一事的神,卻是親手的將這滅世之盒給打開了。

 這位神竟然敢當著鴻蓬的麵,直接左右六道輪回的命數,將已然身死的靈兒的魂魄,硬生生的給從九幽之界拖拽到了鴻蓬的眼前,就這樣任憑靈兒的魂魄在凡塵之世裏,被這天地之間的力量所逐漸蠶食。

 當靈兒的魂魄逐漸消散,當最後一縷魂魄徹底的煙消雲散,鴻蓬終於掙脫束縛,一怒之下,將這壓製於他的九金承天柱,一拳轟裂。

 這存在了數以億年之久的九金承天柱,就在鴻蓬那極具瘋狂的行為舉止下斷裂了,而這承載天下運勢的封印,也隨之被解開,在那斷裂之處,原本平靜的虛空頓時變得破碎,那些依附在時間力量上的混沌之氣,就這般如同柳絮一樣,開始瘋狂的從這裂隙之中湧入這個世界,不斷的侵蝕著裂隙,不斷的擴張著裂隙。

 當玄月宮與炎廟知曉九金承天柱已經被鴻蓬破壞之後,已是晚了。看著那九金承天柱的上空,看著那偌大的天之裂隙,看著那不斷湧入這個世界的混沌氣息,雙方是盡數的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恐懼和不安。

 九金承天柱的坍塌,預示著大滅絕的開始,而鴻蓬當真變成了六道六重天所給出的預言那般的存在,成為了滅世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