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地洞到處都是藍色、白色的熒光,有些地方還一閃一閃的,這一絲淡紅色微光就顯得十分不醒目。

 羅蘭顯然考慮到了熒光的幹擾,他的施法地點就在熒光最亮的地方,就更加讓人難以察覺了。

 若僅僅隻是如此,海拉也不會心神震動。

 糟糕的是,她找了羅蘭一天一夜,本就有些疲憊,此時,她渾身上下更是沾滿菌菇粉,難受至極,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能力不可避免地下降了不少。

 各種原因綜合下,當她發現法力微光的時候,羅蘭已經完成了施法。

 一個淡紅色光球朝海拉撲了過來,前一刻距離她還有百多米,下一刻就如瞬移一般來到了她的跟前,然後瞬間爆發。

 法術來的實在太快了,根本沒有給海拉留下任何反應的時間。

 如熔岩一般凝聚的烈焰將海拉身體包裹在內,一下點燃了她身體表麵的菌菇粉,燒光了她的衣服,點燃了她的濃密長發,又猛烈地灼燒著她的皮膚。

 這些還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熾熱的氣流衝進了她的眼睛。

 隻一下,她的眼睛就被燒毀了,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全身上下則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不斷刺激著她的靈魂。

 “啊~~~~”

 海拉尖叫一聲,身體深處的神力狂湧而出,將侵入體內的燃素反推了出去,阻止了燃素對身體的進一步傷害。

 但她心裏清楚,雖然這點傷不至於影響她這具身體正常運轉,但身體表麵的傷勢,尤其是眼睛這種精細結構,想要治愈,不僅需要大量的神力,更需要不短的時間。

 在重新恢複視力之前,她的行動將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海拉完全感覺不到羅蘭的存在,對方就好像是一個幽魂,明明就在附近,卻無聲無息。

 她知道,這一定是某種異常高明的隱匿術,但知道歸知道,真正麵對時,卻讓她感到一陣陣心慌。

 好在,她的眼睛雖然瞎了,但依舊能通過身邊小動物的眼睛觀察地下世界。

 可讓她感到無法理解的是,明明有火球朝她飛過來,但透過動物的眼睛看向火球飛來的方向,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更沒有發現羅蘭的蹤跡。

 那片地方,除了菌菇還是菌菇。

 ‘難道是又躲起來了嗎?’

 一瞬間,海拉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斟酌著該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麵。

 她不愧是神,麵對突發狀況,迅速恢複了冷靜。

 ‘羅蘭是凡人,雖然一時偷襲成功,但一旦我戒備起來,他就不可能傷到我。我現在要做的,是防止他趁亂逃跑!’

 要是讓羅蘭跑出了山洞,憑她現在的狀態,還真不一定能追上他。

 僅僅一閃念的功夫,海拉就做出了最優選擇。

 她憑借著記憶中的山洞地形,一步一步朝身後出口退去。雖然她看不見,但堵住這唯一的出口後,羅蘭肯定就無處可逃。

 趁這段時間,她專心修複眼睛,隻要眼睛複明,那羅蘭就再沒機會了。

 後退這段時間,海拉依舊通過小動物的眼睛,監控著昏暗的底下菌菇林。

 小動物很多,有上百頭,不可思議的是,這麽多眼睛看來看去,卻仍舊沒有發現羅蘭的身影。

 菌菇上發出的微光將地底洞穴照地隱隱綽綽,似乎每一個角落都藏著一個人,但一一找過去,卻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仔細找了一會兒,海拉還是一無所獲。

 她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

 那些小動物終歸隻是凡物,它們的眼睛並不是完全可靠的,羅蘭隻需要用上幾個簡單的幻形法術,就能躲過它們的視線了。

 被燒焦的皮膚上傳來密密麻麻的針刺感,原本白皙光潔緊繃的皮膚,也全都變成了焦炭,她摸了摸腦袋,光禿禿的,濃密的長發被燒了個精光。不用說,她那張花費了很大精力才雕琢出來的漂亮臉蛋肯定也被毀了。

 海拉心中湧動過深沉的怒火,這是她來到這世界後,第一次被徹底的激怒。

 她改主意了。

 ‘既然你如此頑固的反抗,那我就成全你!’

 她在洞口盤膝坐下,身體表麵浮現出冰冷的白光,開始修複傷勢。在她心中,則湧動著複仇的火焰。

 她對著前方洞穴喊道:“羅蘭,你給我仔細聽著。我無論如何都會抓住你,抓住你之後,我會把你帶回到柏德亞。當著紅鷹軍的麵,當著你親人的麵,一點一點地剝掉你的皮!挖出你的心!再你的五髒六腑拿去喂養豺狼野狗!”

 她的聲音在洞穴裏回**,變得重重疊疊地,猶如幽魂低語。

 但洞**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海拉不在乎這些細節,她知道,羅蘭肯定能聽見。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不,還沒結束!我會把你的靈魂放進一頭野狗身上。每一天,我都會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你。每一天,我都強迫你吃下腐肉和屎尿。我還要當著你的麵,將你關心在乎的人,一個一個地抓到你的麵前,一點一點地將他們折磨至死!”

 依舊沒有回應,好似羅蘭根本不存在,好似剛才那一記燃素法術是幻覺一般。

 海拉抿了抿嘴唇,嘴唇處立即傳來一陣陣刺痛。

 刺痛化作複仇的欲望,如同燒融的鐵汁一般匯聚到她靈魂深處。

 這欲望讓她憤怒,但也讓她正視對手,不再輕視大意。

 羅蘭這個凡人,很強,能讓她受傷,那就有可能重創她,所以,拋去個人情感來說,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麵對這樣的對手,她應該做的,就是用盡全力地擊敗他,就如過去數千年,她遇到的每一個強敵一樣。

 海拉完全沉靜了下來。

 她感覺到,羅蘭這家夥的意誌非常堅韌,光是言語上的威脅,完全無法動搖他的心誌,唯有將她描述的懲罰全都付諸實際,一一地展現在他麵前時,或許才可能看到他失態的模樣。

 讓一個膽小鬼尖叫,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想要讓一個強者痛哭流涕,卻得花費一番苦功才行。

 當然了,等後者真正實現的時候,必定會帶來巨大的愉悅和成就感。

 ‘不知道羅蘭這樣的人,痛哭流涕時是個什麽模樣呢?’海拉忍不住有些期待了。

 在神力的滋潤下,她表皮上的傷勢開始迅速愈合,被燒焦的死皮一點一點龜裂、脫落,露出內裏白皙如玉的新皮膚,頭發也如春天裏的細發草一般,一茬一茬地鑽出頭皮,不斷生長著,轉眼就長到了腰間。

 不一會兒,海拉的外表就大致恢複了正常,唯有她的眼睛,卻依舊緊閉著。

 眼睛是最精細的器官,而她這雙是神明之眼,功能比凡人的眼睛強上不知道多少倍,擁有驚人的洞察力,修複起來,自然要花費很大的功夫。

 但海拉一點都不著急。

 反正羅蘭已經被她堵在了洞穴裏,就算藏的再好,她總是能找到他的。

 更妙的是,羅蘭是凡人,凡人就需要睡覺、需要食物和清水,就算她不去找,就守在這,時間久了,羅蘭自己就會饑渴至死。

 越是細想,海拉越發覺得自己占盡優勢。

 她完全不必要著急的,完全可以像一個成熟的老獵手一般,好整以暇,一點一點地耗盡獵物的體力。

 這麽一想,她徹底放下執念,開始專心修複受損的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海拉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瞳孔黑幽幽,眼白猶如白水銀,整個眼睛又大又圓,十分精致。

 她看了會兒眼前的洞穴後,又閉上了眼睛,依舊一動不動。

 ‘唔~眼睛視力還是沒有完全恢複,還得好好調整調整才行。’

 ‘時間過去了兩天兩夜,羅蘭肯定過的十分辛苦,嘻嘻。’

 ‘小家夥們,不要閑著,繼續搜查。’

 這些小動物或許找不到羅蘭,但卻幫她將這個地底洞穴的形狀摸了個一清二楚。

 這個地下洞穴是很大,但已經是山洞的盡頭了,裏麵沒有更深的通道,更沒有出口,所以她不用擔心羅蘭會從其他通道逃走。

 之後時間裏,海拉就這麽一直坐著,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對一個神來說,耐心是必備的品質。

 之前為了潛入這個世界,海拉足足潛伏了1000年之久。隻要她願意,她甚至可以在這洞裏坐上十幾年都不帶挪窩的。

 可她沒事,在洞裏藏著的羅蘭可就難熬了。

 兩天兩夜時間,沒有喝一滴水,沒有吃一點東西,更要時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即使是對現在的羅蘭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他可以用法力調控身體,盡可能地保證體能,但人力終究是有極限的。

 他嘴唇龜裂、喉嚨發幹,胃餓地發痛,渾身無力,幾乎處於虛脫的邊緣,且時間過得越久,越是虛弱。

 似乎,他已經到了絕境。

 但是,他還有一張牌沒打,而這張牌要有效果,就要求他堅持下去,堅持的越久越好。

 過去,和凡人比拚意誌力,羅蘭幾乎沒有輸過,但這一回,他的對手是一個邪神,能不能贏,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熬吧~熬得越久越好。”

 結果無非兩個,要麽餓死,要麽成功騙過對方,活下來。這兩個結果都比被邪神抓住要好。’

 於是,一個凡人,一個神,就在在暗無天日的昏暗洞穴中,無聲地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