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饑餓的時候可以做出什麽事?

 這個問題可能大多數人回答不出來。

 這不是關乎自尊的事情,因為攝取食物,補充可以生存的能量,是人類的本能。

 這個世界上,如果說最可怕的懲罰,那麽饑餓一定是其中的一種。

 因為無論是什麽地位的人,一旦饑餓到極限,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都是不可能想象的出來的。

 路邊的乞丐會是啃食沒有營養而且不容易消化的泥土和樹皮。

 高傲無比的女神會放低自己的身段,用純潔的身軀換取食物。

 亦或者出現人類自相吞食的醜惡。

 這不是尋找什麽借口,因為餓到極限,接著吃到一塊食物之後,那絕對是世界上最為幸福的事情。

 香磷正處於這樣的幸福當中,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麵包,然後毫不猶豫的撕咬一塊,咽進肚子裏。

 食物髒?

 那麽也要等到能活下去再說。

 大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而且這裏也因為是貧民區的緣故,所以那些穿著體麵的上流人士,對這裏想必也不感興趣,當然,一些做著人口販賣的‘極端人士’,經常光顧這裏。

 寒冷的風,豆子大的雨水打在身上,嘩嘩啦啦的聲音,雨水砸在了人臉上,就好比真的是一顆顆的豆子砸下來一般,非常的疼。

 六七歲大的年紀,因為找不到什麽有營養價值的食物,所以看上去幹巴巴的,麵色蠟黃,但此刻卻凍得臉色發白。

 披著不知從哪個垃圾桶裏找出來的舊大衣,已經拖到了地上,衣服上有著破洞,即便經過雨水的衝刷,也掩蓋不住大衣上傳遞出來的奇怪味道。

 鮮紅色又有著汙穢的長發,紅色灌入鮮血般的紅水晶眸子,非但不顯得妖異,反而在雨幕中顯得剔透晶瑩。

 身上唯一幹淨的地方,就是這雙沒有雜質的眼睛了吧。

 體型瘦弱,不過從她那紅寶石般的眸子裏可以看出,體型瘦弱不代表真的弱小,在她眼底的深處,藏著非同一般的野性。

 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孤兒,臉上的汙漬正在逐漸被天空的雨水洗刷,臉蛋變得淨白起來,瘦削的小身板在冰冷風雨之中孤零零的,更加令人同情和憐愛了。

 所謂的家,就是一個隻有四麵殘破的牆壁,上麵沒有屋頂的地方,然後在這樣的屋子裏麵,還有一個更加精致小巧的房子。

 是一個手工製作的粗糙盒子,就好像是寵物一樣,香菱隻有一半的身體可以縮進去,另一半的身體必須要在外麵經受風吹雨打。

 一開始就說了,這裏是貧民區,是貧民居住的地方。

 另外再說一句,在這裏最可怕的東西不隻是食物缺少這麽簡單,而是生病。

 貧民區就像是悲痛之人的聚集地一樣,乞丐、流氓之類的下等人士,組成的新家庭。這些人的身上有著十分可怕的病菌,甚至是可怕的傳染性病菌,引來什麽可怕的瘟疫。每年貧民區死掉的人數,起碼有一半是得不到有效的醫療,活活被病痛折磨死的。

 “會過去的……”

 說著媽媽去世時說過的話,香磷稚嫩的臉上露出笑容,聲色卻在哽咽著,嗓子有些沙啞。

 白嫩的小手撫摸著旁邊的流浪狗,撕下一小塊麵包放到流浪狗的嘴邊。

 但是這條有著白色毛發的流浪狗倒在那裏,有氣無力睜著眼睛,閃爍著孱弱的波光,嘴裏發出若有若無的嗚咽聲,沒有吃下撕下來的小塊麵包。

 事實上,病重到這個地步,在這裏無聲的死掉,其實是最好的結局了。

 能否挺過去,都要看自己的求生意誌,一次次跟死神搏鬥。

 香磷的眼睛裏很快的露出一絲茫然,如果唯一的夥伴在這個死去,那麽,接下來的生活要怎麽過呢?

 雖然覺得奇怪,狗為什麽會生病,雖然她也有生病的時候,但每次都艱難的扛過去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她仿佛回想起媽媽離開她時的場景,一樣的悲哀,想要大聲的哭泣。

 可是不能哭,絕對不能把軟弱釋放出來。

 要堅強的活下去。

 活下去。

 隻有這一個信念讓她有勇氣堅定的活下去。

 將白色的小奶狗往懷裏靠了靠,企圖給它一些溫暖,盡管知道這沒有什麽用,這條小奶狗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暗,伸出舌頭,在香菱的脖子上緩慢的輕舔著。

 大雨從昨天早上開始一直沒有停歇。

 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這樣下去,不隻是收養的流浪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夠撐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麵前傳來了什麽聲音,陰影遮蓋住天空的烏雲,香菱的臉色微微一變,抱著懷中的小奶狗更加用力了,悄悄從破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把染血的斷刃……

 在這個地獄裏麵,要尋找的東西有很多。

 尋找食物。

 尋找可靠的夥伴。

 尋找固定的場所。

 尋找治病的藥物。

 還有……尋找可以殺死的獵物,搶走他們的一切。

 也就是說,在這個最為黑暗的地方,更要學會一件事——

 戰鬥,把侵略自己領土的敵人殺死,作為勝利者占據一切的物資。

 宛如叢林中的野獸,學會弱肉強食!

 這裏沒有秩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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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了死屍的身體上。

 香磷的臉上充滿木然,沒什麽反抗,或者說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除了自己正坐著的死屍,周邊還有數具屍體,從他們的年齡來看,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和香磷差不多,隻有六七歲的年紀。

 哪怕他們和香磷一樣,香磷也不會可憐他們。

 侵略別人的土地,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種事香磷不是第一次做了,也忘記了這是第幾次遭到襲擊。

 將手中的斷刃寶貝一般的放在大衣裏麵,這是重要的戰鬥工具,在這個地獄之中,絕對不能夠失去。

 這些人的目的香菱也知道,為的是她養著的流浪狗,哪怕全身充滿病菌的流浪狗,在他們眼裏也是可以活命的食物。

 香磷也在思考著一件事,那就是要不要吃人類的屍體。

 在饑餓麵前,尊嚴、麵子簡直可笑。

 啪啪。

 鼓掌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像是在讚賞著香磷的這種殺戮果斷的行為。

 香磷幾乎神經反應重新拿出大衣裏的斷刃,轉身攻擊。

 沒有打中。

 那個人輕輕向後一退,就避了過去。

 香磷警惕的看向來人,目光透露出冰冷的色彩。

 “揮刀的時候沒有猶豫,也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是為了確實的殺死敵人才揮出的刀刃。很不錯的才能,本來想要在草隱村裏麵找到你的,沒想到沒有按照原有的故事軌跡發展,害我差點把整個草隱村翻個底朝天。不過這一切都不要緊了。”

 夜姬用充滿笑意的眼眸看向眼前的小女孩。

 香磷的臉色很冷,沒有交流的意圖。

 “這樣真的好嗎?”夜姬問了一句,看向她背後的小奶狗。

 香磷擋在了自己‘夥伴’的麵前,雙手握住染血的斷刃,指著夜姬,企圖用這樣的方式逼迫夜姬離開,又或者準備戰鬥。

 在她看來,夜姬的年齡不是很大,成年人都狩獵過的她,也沒有太多的懼怕之意。

 “一般狗的生命隻有十年到十幾年左右,人的一生可以換很多條狗來養,但是在狗的生命裏,它的主人隻有一個。你還有漫長無比的人生需要走,但在它的眼裏,你就是它的全部啊,一生要效忠的主人。”

 夜姬語氣淡然的笑道,陳述著事實。

 香磷的身體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了動搖之色。

 “能讓我看看它嗎?其實我是一個有點水平的醫生,說不定可以救活它哦。”

 夜姬說道。

 香磷張了張嘴,想要發聲,結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和活人之間就沒有言語交流了,導致缺乏和活人的交流經驗,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夜姬眨眼間越過她的身側。

 香磷猛地一驚,轉身一看,眼裏露出驚訝的色彩,明明之前還在眼前,怎麽會一瞬間就到了後麵?

 夜姬在奄奄一息的小奶狗身上輕輕撫摸,手中散發出潔白無比的光芒,在光芒的籠罩下,小奶狗本來昏暗的眸子越來越明亮,然後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從地上站起來,抖了抖身體,將雨水彈開。

 香磷眼裏的驚訝更甚,但更多的是驚喜。

 “看你的樣子,你的母親去世之前,沒有來得及告訴你身上的特別之處呢。不過這樣也好,身上滿是牙印的話,也蠻難看的。”

 夜姬看到香磷眼中的驚奇,就知道原有的劇情再次被打亂了。

 香磷沒有出現在草隱村,在那裏當做‘工具人’一樣的使用,導致性格膽小又懦弱,而是在貧民區中生活,學會了自主獨立,甚至連殺人都毫不改色。

 看著香磷開心抱著那隻白色小奶狗,露出激動之色,看上去心情不錯,夜姬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接著香磷來到夜姬麵前,感謝的鞠了一躬。

 “要追隨我嗎?那就跟上來吧。你的手法太稚嫩了,我教你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生存方式。”

 夜姬微笑著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甩動著一頭飄逸烏黑的長發,姿勢瀟灑隨意。

 在這狂風暴雨之中,她的衣上和頭發上沒有一絲濕潤。

 香磷抱著白色小奶狗在雨中呆呆的站立了片刻,然後鬼使神差的慢慢跟上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風雨之中。

 遠處的天邊,閃電分叉在天空劈閃開來,照亮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