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很客氣地說:“聶公子, 不知此時可方便?”

聶驍認出那是寶興商行的一位頗受重用的掌櫃,就問:“是密匣的事?”

那人回答:“是的。”

聶驍大概知道了,看向明玉昭。

明玉昭點點頭。

聶驍就說道:“請過來說話, 不妨事。”

那人稍作思忖, 也就走了過來——他就是二掌櫃,既然那位強者要他聯係聶驍,那麽現在聶驍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不用說什麽廢話。

待到近前時, 二掌櫃拱手為禮, 雙手捧起一封手書,交給了聶驍。

聶驍接過來, 跟明玉昭一起看。

手書上字跡龍飛鳳舞的,正是鳳飛羽的字跡, 而且其中蘊藏的意韻也清晰地證明了這個人的身份。而手書的內容也很簡單, 就是讓聶驍找個時間到寶興商行去跟他見一麵。

明玉昭一看,頓時樂了, 高興道:“飛羽舅舅親自來了?”

聶驍見明玉昭高興,自己也很高興, 想了想後低聲說道:“想必羽親王是覺得你受了委屈, 加上他先前錯手丟了你, 有些過意不去吧。”

明玉昭輕哼一聲:“關飛羽舅舅什麽事?我運氣不好罷了。反正阿驍你及時找到我了,我玩得也挺開心的。”

聶驍冷硬的麵容上倏然帶了一抹溫柔。

其實整件事還是挺危險的,原則上來說的確跟鳳飛羽沒關係,可鳳飛羽作為被特意交托的長輩, 也有個看護不力的責任在, 而明玉昭卻不會遷怒。

所以明玉昭總是會惹人喜愛, 他是驕縱,卻心胸開闊,很明事理。

這時候,明玉昭一掃二掌櫃,傲慢地說道:“也不用叫阿驍了,你回去通報飛羽舅舅一聲,再過一個時辰,我去找他。”

二掌櫃連忙應“是”,同時,他暗暗也在咋舌,這位假的蘇公子莫看實力不高,這通身的氣派,可真是隻有那等強者的家裏才能養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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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掌櫃走後,明玉昭靠在聶驍的懷裏,把蘇清瞳和張睢都叫到了近前。

蘇張兩人剛剛怕是主家有什麽隱秘的事,沒敢接近,現在被召喚,才對視一眼,一同上前。

張睢謙讓蘇清瞳走在前麵。

蘇清瞳對張睢的印象還不錯,雖然在一邊時隻是短暫地交流了一下,但他覺得張睢的性子很好。這樣一來,兩人出自同一個地方,以後在“玉昭”的麾下做同僚,也可以親近一點,互相做個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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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明玉昭的身邊待了好些日子了,蘇清瞳自然聽過聶驍幾次叫他雇主“玉昭”,也猜到恐怕雇主是來自較遠的地方,否則也不至於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人。

蘇清瞳近來在山中見到的情景多了,幫雇主辦事時還看到過幾次薑騁和薑秋瞳的相處,總算也跟幾個師兄師姐打過照麵——他還行禮、出聲過,但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

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就當曾經的蘇清瞳真的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隻有歸崖。

而歸崖能跟隨在這樣大方的雇主身邊,還有什麽所求?

當然是盡量出力,好好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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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看著眼前的“炮灰”和“大反派”,挑眉道:“過不多久我就要離開了,不會留在天問宗。你們兩個雖然說要為我效命,但是隻在這七星島為我效命還是日後也一直追隨,你們早些做出決定。”

張睢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蘇清瞳。

蘇清瞳早就猜到雇主已經恢複了記憶,也想到了雇主多半不是七星大陸上的人,但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麽直率……也沒料到還會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

沒什麽可猶豫的,蘇清瞳直接說道:“承蒙公子不棄,屬下心甘情願,永遠追隨公子。”

一聽這話,張睢心裏陡然湧現出一股驚喜——蘇清瞳真的不會回去了,那麽他跟蘇清瞳的相處,就絕對不會是短短的一段時間而已!

所以他也非常果斷地說道:“自然是追隨公子,不論去到何方,都願意為公子效死!”

明玉昭點頭,隨意地說:“既然如此,你們就跟著我吧。”

[我看這個張睢不是要追隨我去到任何地方,而是追隨蘇清瞳才是。]

聶驍不由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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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飛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手支起下頜,另一隻手隨意地翻看寶興商行少東家錢多寶送來的、七星島上各大勢力的詳盡資料。

對他來說這倒不怎麽重要,如今隻是暫且打發時間而已。

同在院中的還有東雲衛的二十二人,雖說都收斂了身上的肅殺之氣,但也都頗為肅穆。

叫人一見就會心生敬畏之情。

正這時,門外有叩門聲響起。

鳳飛羽道:“進。”

二掌櫃就快步而入,恭聲說道:“此去聶公子將手書給了蘇公子查看,當時蘇公子看過之後,說再過一個時辰,要來拜訪飛羽舅舅。如今還有六刻左右的時間。”

鳳飛羽一怔:“哦?玉昭的記憶恢複了?”

二掌櫃立即改口道:“玉昭公子並沒有提起,但應當頗有可能。”

鳳飛羽也沒想從二掌櫃口中得到肯定的消息,隻是依照他對自家外甥的了解,能這麽說,多半是提醒他已經恢複記憶的事。

於是他隻頷首道:“行了,你去吩咐一聲,待玉昭來了,就把他帶進來吧。”

二掌櫃又應了一聲“是”,隨後又快步離去。

到門外不遠,他又見到了自家的少東家和大掌櫃,連忙又把事情說了一遍。

錢多寶說道:“等那位小公子來了,我親自引路。”

兩位掌櫃自然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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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帶著聶驍並兩個隨從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才剛進分行,就看到了錢多寶。

錢多寶熱情笑道:“兩位,久違了。”

明玉昭揚眉道:“久違。”

聶驍說道:“這次有勞。”

錢多寶麵帶笑容:“賺了筆大錢倒是真的,羽親王正在客院等著,錢某不耽誤兩位舅甥重逢,快請,快請。”

明玉昭和聶驍也不廢話,利索地跟上。

很快,幾人已經來到了客院外。

明玉昭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推,同時大聲嚷嚷道:“飛羽舅舅!我被天問宗欺負慘啦!!”

聶驍:“……”

好熟悉的畫麵,好熟悉的語氣。

是了,這就是明玉昭最常用的操作——向長輩告狀!

聶驍緊跟而上。

錢多寶識趣地留在院外。

蘇清瞳和張睢則是一懵——還、還能這樣?

隻是跟張睢不同的是,蘇清瞳的心底,還是難免會有點為從前的師門擔心。

再怎麽失望於師門的薄情,當年師門的教養之恩卻是實打實的,盡管他覺得這位雇主並不會大開殺戒,可這畢竟是他覺得,要是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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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飛羽在院內一聽自家外甥這活潑的聲音,一抬眼又看到自家外甥活蹦亂跳地衝進來,原本還留下的一分擔憂,這一刻就都放下了。

東雲衛們齊刷刷地行禮,肅容道:“見過玉昭公子!”

明玉昭擺擺手說:“用不著客氣。”

在明玉昭的身後,蘇清瞳和張睢都是瞳孔收縮。

——這些人,境界好高!

而此刻,明顯地位最高的紫袍青年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的雇主,說:“天問宗敢欺負你,那就是欺侮我東雲皇室,自然要受到懲戒。說吧,想讓舅舅怎麽為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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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理所當然地說道:“飛羽舅舅帶了足夠的人過來吧,座駕也帶過來了吧?”

鳳飛羽了然,起身來到明玉昭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打量著他身上的確沒有任何不妥之處,說道:“舅舅明白了,一定讓你滿意。”

明玉昭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心情極好地說:“多謝飛羽舅舅!”

先前沒打擾舅甥兩人敘話的聶驍,此刻也上前行禮。

鳳飛羽現在對聶驍的印象很不錯,朝他也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在鳳飛羽和明玉昭的示意下,東雲衛們以及張蘇二人都退出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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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和聶驍又跟鳳飛羽說了一陣子話,才從院子裏出來,準備回天問宗去。

蘇清瞳和張睢抬起腳步,就要跟過去。

然而明玉昭卻說道:“你們兩個暫且留在商行裏。”

張蘇二人都是一愣。

明玉昭看向蘇清瞳,意味深長地說道:“明日天問宗裏要發生些有趣的事,但你既然要跟隨我,就不要過去了,當自己還死著吧,也不必左右為難了。”再輕笑一聲,“寬寬心,罪不至死的。”

蘇清瞳聽出話裏的意思,心頭巨震。

明玉昭又對張睢說道:“你在這裏陪著他。”

張睢不由一怔。

隨後,明玉昭帶著聶驍,大搖大擺地往商行外走。

人影很快消失,蘇清瞳卻還在恍惚中,沒太反應過來。

張睢想了想,還是主動說道:“清瞳公子請不必過於擔憂……”

蘇清瞳猛然轉頭,難以置信地開口:“你也知道我是——”

張睢不動聲色,回答道:“多年前,公子曾救過我一命,我自然不會忘記。”

蘇清瞳閉上眼。

“我……什麽時候救過你?”

張睢說:“大概三十一年前。”

·

明玉昭和聶驍回到天問宗過後,一切如常,雖然後麵沒跟著人,但誰會注意他的侍奉弟子在不在身邊呢?反正他依舊大方,出手豪爽到讓弟子們滿腦子都是金子、元幣。

這一夜,無事發生。

然而……

第二天上午,天問宗的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巨響。

“轟!”

這巨響,是在高空中響起。

無數門人紛紛仰起頭,就見到整個天問宗的上空,一道彌漫著些微彩光的巨大防禦罩突兀地顯現出來。

這一刻,有反應快的弟子發出尖叫聲:

“敵襲——”

“敵襲!敵襲!”

還有人驚叫道:“有人在攻擊護宗大陣!”

十多道人影,嗖嗖地從不同宮殿、宅邸、洞府中迸射而出。

緊接著,又是一聲仿若琉璃破碎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