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驍有點赧然, 但依舊很老實地說:“那一次你聽完我的回答,笑得差點從榻上滾下去。”稍微頓了頓,“……我把你拎上去的。”

明玉昭的笑容一僵。

[啊!好尷尬。]

[算了, 隻要我不表現出來, 就當尷尬不存在!]

聶驍的眼神不由微微柔和。

就連心聲, 也和那時候一樣。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的明玉昭, 有沒有記憶, 都從來沒變過。

明玉昭輕咳一聲, 換了個話題, 說道:“那麽, 我本來叫什麽名字?”

聶驍回答:“你叫明玉昭。”

明玉昭揚揚眉, 高興地說:“我的名字果然好聽很多,感覺也不是怪怪的那種。”說著他忽然想到什麽,從乾坤戒裏取出一張字條, 正是他之前收著的,“我就說這字條上的怎麽寫著‘玉昭’呢,敢情就是我的名字。我還猜過這個是不是我的化名,又或者我喜歡這個寫了字條的人,收藏了他給別人的字條。現在看來這其實就是你給我寫的對吧?我好好收藏在戒子裏,是因為我們感情很好。”

聶驍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地說:“字條是我們分開後, 我一直沒有收到你的消息, 寫好傳送到你的乾坤戒裏的。”他介紹了乾坤戒的用處,“這是對戒, 你送給我的。”

明玉昭托著下巴, 笑吟吟道:“我果然很喜歡你。”

他想了想, 在戒子裏翻找了一遍,直覺地找到一個小匣子,打開一看,裏麵還有字條。

明玉昭又興衝衝地說:“我們之前去過秘境?也是因為分開了,然後你給我傳來的消息?”

聶驍看著那個精致的小匣子,默默地取出來一隻乾坤袋,並且打開。

在乾坤袋裏,放著的是明玉昭以前給他傳的字條。

明玉昭一一看過,說道:“果然是這樣。”他更高興了,“你也收藏了我給你的字條!”

聶驍有點不自在。

明玉昭喜滋滋地把乾坤袋還給聶驍,又好奇地問:“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其他的信物?”

聶驍說:“有訂婚卷軸。”

明玉昭於是又在乾坤戒裏翻找,找到了那個相當嚴苛的訂婚卷軸。

聶驍也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明玉昭笑容更燦爛了,滿意地把東西重新收好,才又開口。

“阿驍,你給我講講以前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聶驍在明玉昭麵前永遠都是坦誠的,直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明玉昭。

“你今年十七歲,是東雲帝國鳳悅城明家的嫡係子弟,同時也是東雲帝國的東雲帝尊最疼愛的外孫,就連名字也是他老人家給取的,其中這‘玉’字跟隨皇孫,名為明家人,實則是屬於帝國皇室,在整個帝國的地位極高……”

“帝尊是你的至親,對你十分寵愛,你的一應資源有九成以上都是由他所贈,剩下的那部分則多半來自於帝國的皇室子弟。除此以外,你有二十二個舅舅,十五個姨母……帝尊的實力是……你舅舅姨母的實力分別是……帝國的皇室的整體勢力極其龐大……”

“你的父母……曾經的婚約……我和你的相識……”

“你的夢境……我們的經曆……我能聽見你的心聲和緣由……”

·

明玉昭聽著過去的事,並且時不時地發表意見。

“原來我以前也跟一個傻比訂過婚?我去,他竟然幹過這樣的事!回頭弄死他!哦,外公接手了?那沒事了。”

“真沒想到,你以前也是我在路邊上撿的。不過我肯定是對你見色起意的!聽見我心聲?那挺方便的……”

“所以靈樞峰跟我相比還真是個窮比,整個天問宗加一起,還不夠我一個舅舅打的。”

“替身他們全家!”

·

這一講就是大半夜。

最開始是你靠著我、我靠著你的站著講的,講著講著,聶驍還順便把因為駱華風的打擾而沒做完的活計做完,整個洞府轉眼就煥然一新了。

做完活計後,兩人坐在了鋪滿了軟皮的石榻上,依舊是你靠著我、我靠著你。

漸漸的入夜了,明玉昭拉著聶驍,一起躺到內室新買的大**,肩並肩頭靠頭的。

等終於講完以後,聶驍才問道:“玉昭,之後你打算怎麽辦?”他稍作思索,繼續說道,“我記得你手裏有七階寶船,我們可以不管其他,直接入海離開,他們留不下我們的。如果你還不想走……之前幾個月裏我摸清了附近的情況,這裏有一家小商行叫寶興分行,正是西菱州的三大商行之一寶興商行在這裏開的一個小分行。也是巧合,我們在秘境裏正好認識寶興的少東家錢多寶,他給了你一塊特等貴客令牌,表麵鑲金砌玉的,你找一找,應該還在。這商行本來是西菱州的,都能開到這裏來,想必東雲帝國裏也會有不少分行。我們流落到這個地方,通過寶興商行給帝尊傳信,要比其他途徑妥當。”

明玉昭直接說道:“先報平安吧,就按你說的,通過寶興商行。”他想了想,“我還沒恢複記憶,這封信還是你來寫,然後我用一件七階的密匣把信收起來,讓商行幫我帶去給外公。你就說我還在這邊玩玩,等恢複記憶了再回去。”

聶驍答應下來。

明玉昭朝聶驍靠了靠,溫熱的呼吸吹拂著聶驍有點粗硬的頭發。

聶驍微微一僵。

明玉昭沒注意聶驍的反應,而是哼哼著說:“咱們就先住在這,我花錢布置的洞府,不住上一段時間怎麽行?再說了,我的師兄師姐還有師尊可不是什麽人都配做的,他們糊弄我、把我當替身的讓我叫了他們這些天,總得付出點代價吧?以前那點也太摳了。”

聶驍會意:“咱們定的衣裳和一些定製器具,你想讓他們出錢。”

明玉昭得意道:“對。雖然這錢不多,可他們肯定不願意給我花,越是不願意,我還偏就越要這麽幹。畢竟我是他們‘最疼寵’的弟子和師弟,那就得好好寵著!”

聶驍莞爾:“你之前已經這麽做了。”

明玉昭想想就笑了,的確,他之前不就是拿一句“不是疼愛我嗎”噎了鄭明華好多次嗎?以後還要繼續這麽幹。

“先玩著,玩夠了我們就走,期間要是有機會,你幫我把靈樞峰上下的小輩都揍一頓。等我們走的時候,我再把外公的神光化身放出來,把那個所謂的靈霄武王也揍一頓……”

兩人挨在一起,又小聲說了許多話。

總而言之,就是明玉昭決定要給靈樞峰上下眾人找不痛快,直到他自己心裏痛快了為止。

·

聊著聊著,明玉昭漸漸有點累,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讓聶驍也產生了一絲困意,漸漸也睡著了。

兩人在重逢了又坦白過後,都感覺到了安心。

尤其是明玉昭。

雖然他沒什麽表現,但實際上這段時間他一直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隻是這點不對勁完全不會影響他過舒坦日子而已。

當聶驍出現時,明玉昭立馬就覺得非要把這人搞到身邊不可,在搞到了以後,他覺得聶驍非常好,果然天經地義就該在他身邊……而聶驍一通坦白,他更是覺得,啊,這就對勁了。

隨著聶驍的敘述,明玉昭的腦子裏時不時地晃過一些零散的畫麵,暫時還連接不起來,可毋庸置疑,他已經確信了聶驍所言的真實。

而且他想起來一張非常親切的麵孔——對現在的他而言是不認識的,可他就是知道,那是他的外公。

明玉昭模模糊糊地想,阿驍在身邊了,馬上也要給外公傳信了,就可以隨便了……

·

再說另一頭。

薑騁在回到家中以後,才剛踏進自己房間的門檻,就猛然噴出一口血。

青童大驚失色,連忙扶住他,關切地問:“公子,你怎麽了?”

薑騁把他推開,蹣跚著靠在軟椅上,忿忿地拭去唇邊的血跡,低啞地說道:“我沒事。”

——確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剛剛跟聶驍打架的時候,被掃出去時體內堵了淤血而已。他為了不在外麵出醜,硬生生地憋回薑家,才把這口血吐了出來。

青童以前就是貼身侍奉了薑騁一段時間的,對這房間的布局再熟悉不過,當下就去找到茶壺,給泡了一壺薑騁最喜歡的茶水,給他潤喉緩解。

薑騁接過喝了一口。

雖然血吐出來以後舒服了不少,但是心火卻消不下去。

那個該死的假貨,竟敢如此羞辱他!

想著想著,薑騁體內的傷勢又被隱隱牽動了,元力也有些要走岔了的感覺。他連忙又喝了幾口茶,盡力不去想剛剛他成為笑柄的那種種畫麵。

青童沒有多說話,隻是沉默地去添茶,還找出適合服用的丹藥來。

薑騁察覺到青童的舉動,看著青童那極為熟悉的側臉,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清瞳……”

青童依舊沒有作聲,唇角倔強地抿著,整個人的氣質都是清冷的,但又帶著一絲仿佛無可奈何般的柔軟。

薑騁看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童轉過身,正麵露出容顏,薑騁才陡然回過神,這張臉隻跟清瞳有三分相似,不是他。

薑騁下意識地喝道:“轉過來幹什麽?快轉回去!”

青童定定地看著他,然後果然側過頭,露出那個他最喜歡的角度——同時,他的眼角徐徐滑落了一滴淚,仿佛傷心到了極致。

薑騁一怔,終於又想起今天發生的事,青童始終的陪伴。

清瞳死了,是青童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你……”

薑騁想說點什麽。

而也在這一刻,門外忽然響起他貼身小廝的聲音。

“公子,不好了!王家和孫家上門索要賠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