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兄妹本能地朝後麵看去, 就見那金尊玉貴的小公子幾乎要把身子探出車窗似的,衝著來人招手,臉上笑意盈盈, 幾乎是眼角眉梢都帶著高興。

兄妹倆不由一愣, 本來的種種情緒都消散了些,雖說還沒完全放鬆戒備,但也不再和先前一樣,感覺極其危險了——當然,還有個原因是,分明那麽煞氣淩人的冷硬男子, 在聽到那一聲呼喚的時候, 氣息似乎幾不可察地柔軟了些。

哪怕隻有一些, 卻也讓兄妹倆很是鬆了口氣。

——哦,是認識的啊。

——好像還很熟?

——那就好那就好。

——難得這麽大方的雇主, 還是挺不希望他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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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可沒管陪玩的兩兄妹怎麽想, 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後, 他已經立刻開心起來了, 剛剛的那點無聊,一下子被他拋到腦後。

[阿驍你來啦!]

[來得挺快的, 你沒騙我。]

[身上髒兮兮的,趕緊上車來換一件衣裳!]

[好像沒受傷……哼,還行吧。]

[阿驍你還不快點過來?!]

明玉昭差點就從車窗撲過去了, 但他還是及時地記起了以前外公的叮囑、進來前聶驍的叮囑。作為實力隻在開脈境的小菜雞,哪怕現在看起來安全得很,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所以, 他還是在車裏等著聶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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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驍也是遠遠就見到了明玉昭, 毫不猶豫地直奔而來。

那速度, 比起原本在前麵帶路的尋蹤蝶和尋蹤鼠都要快上很多,更是將錢多寶輕鬆地拋在了身後。

接近後,明玉昭的呼喚讓聶驍心裏一軟,也更是順從對方的指令,加快步子,一瞬躍到車上。

“玉昭,我來了。”

這寶車的內部空間是很大的,聶驍快走幾步才到了最裏麵的車廂。

明玉昭拉開旁邊的抽屜,從裏麵翻出一件衣裳給他,又指著側間說:“去洗一洗。”

聶驍以前獨自曆練時粗糙得很,不過跟明玉昭待過這麽些日子後,也很自覺地養成了不少其他習慣。現在一聽這話,就沒接近明玉昭,腳步一拐,拿著衣裳去側間衝澡。

明玉昭手裏一空,不自覺地抿抿嘴。

[其實,也不需要走這麽快……]

聶驍已經在側間衝水了,恰好聽見這麽句心聲,頓時加快了速度衝洗。

也是在這時候,明玉昭看到窗外有另一個人快速接近。

啊,是個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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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寶緊追緊趕的,終於摸到了聶驍聲音的那點蹤跡,眼睜睜看著他鑽進了一輛寶車。以他生意人的精明,稍稍放慢了些步子,以免接近太快,讓那邊的幾人感覺有威脅。

同時,錢多寶迅速打量了那邊的幾人。

車前守著的兩個應該是散人,也很窮,不過實力還可以,也算是他們商行中比較常見的客人。車窗露出的那張臉實在是罕見的好看,但並不帶女態,因此他也輕易能認出來,這不是什麽男裝麗人,而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屬於他們商行一定要拉攏的大客戶——剛剛那刀客跳到車上,看來,這就是他的雇主了。

隻是,為什麽這位公子哥看起來對他有點不滿?

錢多寶迅速調整情緒,滿臉堆笑地站在相距車廂還有十來步的地方。

“兄台有禮,在下錢多寶,是寶興商行的少東家,和剛剛那位刀客一起來的。”他拱拱手,“不知兄台怎麽稱呼?”

明玉昭瞥了錢多寶一眼,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詢問,而是隨意地開口:“寶興商行?沒聽說過。是西菱州這邊有名氣的商行嗎?”

陳家兄妹有了用武之地,就有陳駿立刻說道:“寶興商行是西菱州有名的三大商行之一,向來比較和氣,平日裏我和妹妹購買資源時,常常都去寶興,如果寶興一時沒有那資源,我們才會去別處瞧瞧。”

錢多寶笑了笑:“原來是常客。”說話時,他遞出一枚銅錢,交給陳駿,“此物是個憑證,兩位日後急需什麽資源又在分行尋不到時,可將此物交給分行掌櫃,叫他緊急調集一次。”

陳駿大喜,立馬接過,向錢多寶道謝。

陳紫也很高興,雖然這銅錢明麵上不會便宜價錢,但可以緊急調來所需資源是一方麵,分行掌櫃在看到它後,也不會獅子大張口了,對他們這樣的散人,可謂相當實用。

兩兄妹都覺得,寶興商行不愧是寶興商行,就連少東家都這麽接地氣,是和氣生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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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問錢多寶道:“你為什麽跟著阿驍來?”

錢多寶流暢地改口,回答說:“之前驍兄殺了一群青狼,錢某的商行裏恰好需要不少狼皮與狼心,就問他把那些狼屍都買下來了。然後驍兄想要尋找公子,錢某恰好有尋蹤蝶,就借給了他……也想一睹公子的風采。”

明玉昭“哦”了一聲,又問:“都賣給你了?”

錢多寶笑道:“三四階的皮子都留下了。”

明玉昭立刻露出些得意的神色。

這時候,聶驍出現在明玉昭的身後,也從車窗看向外麵。

錢多寶瞧著聶驍跟公子哥如此接近,根本不像是護衛和雇主之間該保持的距離……就算他是個見多識廣的,也不禁怔了怔。

好像,刀客不是護衛?

看見聶驍來到身邊,明玉昭的心情更鬆弛,朝著錢多寶並陳家兄妹招招手,說道:“你們都到車裏來吧。”

錢多寶謝過後,走到車門前,抬腳上車。

陳家兄妹兩個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受寵若驚。但他們馬上也明白了,這位公子哥之前不讓他們上車,恐怕不是嫌棄他們是散人,而是對初次見麵的人謹慎。等後麵這位名叫“阿驍”的男子來了以後,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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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階寶車的內部布局與奢華陳設,不僅讓陳家兄妹開了眼界,也讓錢多寶進一步見識到了明玉昭的財力。

在接下來的一番閑聊中,錢多寶雖然還不知道明玉昭的來曆,但這對他來說也不重要了,重點在於,給他們興寶商行拉了個新客。

幾人並沒有聊太久,畢竟這次到秘境來不是為了聊天的。

明玉昭拿出些果子丟給陳家兄妹,又把聶驍拿著的尋蹤鼠交給了錢多寶,說道:“都散了吧,我要跟阿驍一起,不耐煩帶你們。”

陳家兄妹依舊很識趣,現在拿到的果子除了三階還有幾顆四階的,對於大雇主來說可能是隨手給的,對他們來說卻很難得。

這一趟來秘境,他們可都是咬緊牙關冒險的,可遇見了這位後,拿到了一些資源,之後他們就可以更小心一些,保住性命為上。

兄妹倆沒有賴著不走,很快就鄭重地向明玉昭行禮告辭。

他們走後,錢多寶也不準備懇請同行了,因為他算是看出來了,刀客非但不是公子哥的護衛,反而跟他有一腿。人家好好地要一起逛,他強行插入,那就不是在試圖結交,而是在故意給人添堵呢。

於是錢多寶決定按照另一個打算來,就詢問道:“不知出了秘境後,錢某要怎麽將這尋蹤鼠還給兩位?”

明玉昭無所謂地說:“一隻尋蹤鼠而已,給你了,用不著還。”

錢多寶一噎。

行吧,看這位的身家,似乎也的確用不著在意一隻尋蹤鼠。

於是錢多寶再換了個計劃,取出來一塊鑲金砌玉的令牌,客客氣氣地送給明玉昭,說道:“這是我興寶商行的特等貴客令牌,如果兩位以後有興趣,拿此令牌可以在商行裏獲得最好的招待。雖然兩位未必看得上,但總歸也能少些糟心事不是?”

明玉昭看了眼令牌,接了過去。

錢多寶很高興,沒再待著礙眼,就也告辭了。

車廂裏隻剩下明玉昭和聶驍兩個人。

明玉昭捏著令牌,翻來覆去地玩了一會兒。

聶驍無奈,冷硬的麵容卻微微有些柔和。

他立刻就明白,明玉昭接過令牌可不是為了錢多寶說的那些好處,而是這令牌本身……花裏胡哨的,就很符合明玉昭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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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寬敞的平原上,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正手持重刀,大開大合地與一頭雄獅對戰。

這頭妖獅實力達到四階,身形極為迅猛,但是這刀客與之交戰時,卻是在力道和身法上都不遜色對方絲毫,每一招穩紮穩打,將妖獅的諸多奔逃方向盡數堵住,使其難以脫身,不得不與之死鬥。

不多會,妖獅的腹部就被刀客剖開,內髒嘩啦啦掉了一地,整頭龐大身軀也赫然倒了下去。

死掉了。

刀客手腕一振,重刀上的血跡盡數掉落在地上。

這時細看,才發覺他的後背上鼓鼓囊囊的,顯得他整個人不那麽挺拔……有點臃腫。

然後,刀客手臂繞向後背,輕輕地托了托。

與此同時,他身後那鼓起的袍子裏,冒出個漂漂亮亮的腦袋來。

“阿驍,殺掉了?”聲音脆亮脆亮的。

刀客微微點頭,又朝身後托了托。

腦袋往上鑽了鑽,擱在了刀客的肩膀上,呼出一口氣。

——原來,這刀客在與妖獅廝殺時,一直背著個極好看的少年。為了保護少年的安全,少年連頭帶腳都在一件防禦極強的袍子裏。現在刀客殺死了妖獅,少年才出來喘氣。

接著,刀客走到妖獅的屍身前,問道:“玉昭,這獅子身上有想留下來的嗎?”

少年歪了歪頭,嫌棄道:“皮子不好,別的也都不要了。”

刀客答應一聲,也就不去解剖獅子,直接將整頭獅屍都收進一隻乾坤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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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疑,這兩人就是明玉昭和聶驍。

自打進入秘境後被迫分開,聶驍快速找到明玉昭後,就再沒讓明玉昭跟他分開過一分距離——具體在於,如果是一起行路,那麽必然是牽著明玉昭的,而一旦遇見了危險,他也會用最快的速度把明玉昭拋到背上,背著他去解決危險。

明玉昭一開始還被嚇一跳,後來覺得很有意思,幹脆地取出來一件六階的大袍子,每逢被聶驍背著了,就立馬拿出袍子縮進去,袍子則自發地將明玉昭“捆”在聶驍的身上。

於是聶驍可以自由發揮,明玉昭也不會遇上半點危機。

聶驍很滿意這樣,明玉昭也覺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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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前走到平原時,一頭妖獅過來襲擊,他們如法炮製,果然聶驍輕鬆解決問題,乾坤袋裏也又多出一樣“貨物”。

完事後,聶驍依舊這麽背著明玉昭,順著妖獅的氣息,找到了它的巢穴。

那是一個岩洞,周圍都是妖獅的氣息,並沒有其他妖獸敢來。

聶驍站在洞口,輕拍身後的明玉昭,問:“玉昭,要進去嗎?”

明玉昭理所當然地說:“太臭,我鑽到袍子裏,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