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離開後, 眾多才俊就見到明玉昭猛然吸了口氣,似乎在壓抑憤怒的情緒。而他未婚夫聶驍一個閃身回到明玉昭的身邊,為他輕輕地撫背順氣。

他們之間, 似乎感情頗好。

對薛真真沒什麽意思的才俊們也就罷了,有愛慕之心的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而段啟晨向來自傲,這一刻卻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臉色極為難看——他也很想離去,更想追問薛真真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他畢竟不是隻代表自己一人, 同宗的弟子也來了,他要是這時候走, 未免太過刺眼,也隻能忍耐下來。

倒是秦一塵眯了眯眼,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明玉昭哼了一聲, 說道:“拋磚引玉已過, 諸位若是想交手的隻管上場挑戰。不過切磋是點到為止, 諸位自行掂量, 莫要傷了和氣。”

眾多才俊:“……”

雖然剛剛聶驍是沒下重手, 但明顯已經傷了很大的和氣。

不過, 之前的插曲眾人心裏怎麽想是一回事,卻誰都不會再提起了。

於是他們就跟著明玉昭的節奏來,都是紛紛笑道:

“這是自然, 我等都是點到為止。”

“下一場就讓胡某來!”

“楊某——既然胡兄先提起, 不如咱們兩個對一場?”

“甚好, 兩位兄台先去, 下一場劉某來上!”

“那劉兄的對手就是在下了……”

才俊們陸續下場, 繼續這一次以武會友的小宴。

大家打打鬧鬧, 切磋得也認真,但所有人都自覺地沒有挑戰明玉昭,倒是有人主動找聶驍交戰過——而這人,就是同樣在氣海境的秦一塵。

這場切磋,秦一塵是輸了的。

當然,他好歹是個有身份的公子,輸也是輸得頗有風度的,隻是他身子太差,勉力交戰過後,他的師兄師姐就急匆匆地給他喂了藥,才讓他蒼白的臉色微微好轉。

·

在切磋之餘,才俊們各自也都跟明玉昭認識了一番。

總體來說,小宴還是成功的。

直到臨近半夜,聚會才結束。

眾多的才俊們也各自散去。

至於散去之後?

想必互相之間也會有不少的交流。

·

人走光了,明玉昭撇了撇嘴,撐著聶驍的臂膀,說道:“秦一塵那個倒黴蛋,好像實力還行。能看出來嗎,他人怎麽樣?”

聶驍低聲回答:“應該的確不是個腦子有病的。”

——為什麽說的確呢?

明玉昭做的那個夢,事後也是跟聶驍分析過的。

秦一塵的確是個倒黴蛋,所以他所在的浩元派明明是個大宗門,收集起能治療秦一塵的天材地寶來卻總是困難重重,反倒是薛真真那邊輕易可得。他要是不收薛真真的,那麽他手裏的藥物不足以支撐他繼續活著,要是收了……後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前期欠下了人情,哪怕他是用更多的錢財、資源換取寶物的,也是牽扯上了。

敢跟命運線的主角牽扯上,那還能逃得了嗎?

不過以薛真真的視角來看,秦一塵最後還是被她打動,明玉昭也不能確保秦一塵是不是真的被同化成腦子有病的。而聶驍比較能識人,既然兩人要打一架,明玉昭就給了個心聲,讓聶驍大致看一看。

明玉昭抻了抻身子,又打了個嗬欠。

“他要是聰明,就該私下來找我。”

聶驍神情溫和地說:“翠瑛她們會留意的。”

明玉昭“嗯”了一聲,沒再提起關於秦一塵的事。

對於薛真真,兩人也沒再提。

今天的事情過後,有薛真真受的了。

·

事實也的確如此。

其他門派的才俊們根本不打算替琉光宗隱瞞,這事看起來不過是一件小事,可實際上薛真真作為薛勉的弟子丟了這麽大的臉,琉光宗也麵上無光——尤其眾人私下一琢磨,大概都能猜到薛真真大概是因為什麽事誤會了,可她這樣的誤會,實際上大大質疑了薛勉的人品,也質疑了他作為一位宗主的手段。

真的是太可笑了。

宗門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這樣的事,可不得給他們好好宣傳一下嗎?

薛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在那一刻,他總是溫和帶笑的神情,也難免有些維持不住了。

不是為幾個小輩的閑言碎語,而是為了薛真真。

他自問從沒虧待過小弟子兼養女,甚至還覺得她資質不俗,日後可能有資格跟他倚重的首徒競爭繼承人之位——可她卻覺得,他是會把她當成小妾送出去的?

簡直要讓他氣笑了。

還有薛勉覺得溫柔沉穩的三弟子,居然不僅隨便就信了薛真真的話,還壓根沒想過來問一問他這師尊,而且更因此想要對他們宗門的貴客不利!

明玉昭直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這事挑出來,讓他們琉光宗鬧出這麽大個笑話,他倒是想遷怒明玉昭,可他能遷怒得起來嗎?

是他主動跟明玉昭玩笑似的提起聯姻之事的,結果他的小弟子薛真真誤會了還把明玉昭給牽扯進來——是的,他迅速就能判斷,一定是薛真真偷聽沒聽全才搞出來這事的,結果明玉昭因為某種途徑發現了,故而非常惱怒。

也是他主動讓三弟子鄭海寬去給明玉昭做向導的,結果鄭海寬卻對明玉昭有殺意,還是接二連三的殺意——前有損壞明玉昭名聲,後有威脅明玉昭生命,無妄之災接連著來,就算是他薛勉也無法忍受,又憑什麽讓明玉昭憋著?

所以有什麽可遷怒的?!

明玉昭已經算是反應小的了,讓薛真真當眾出個醜而已。

要是他真的一氣之下拉著羽親王一起直接返回東雲帝國,兩家的交情就會徹底崩掉。反倒是他現在出了口氣,才不至於有大影響。

薛勉閉了閉眼,壓下心裏的情緒。

事已至此,先放著吧,等風頭過去以後就好了。

但造成這件事的那兩個東西,都要處罰。

薛勉喚來了自己的首徒,說道:“這段時間你就不要離開宗門了,代替鄭海寬做的事,為明玉昭夫夫二人隨傳隨到。此外你去一趟薛真真那裏……”

高挑的英氣女子肅然應諾,轉身大步而去。

·

薛真真的居處。

清媚的少女伏在**痛哭,淚水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下來,將枕頭濡濕了一大片。她抽抽噎噎的,滿是委屈。

“嗚嗚嗚,就算是我誤會了,私下裏跟我說不行嗎,偏要在大庭廣眾的如此待我,我以後還怎麽見人……玉昭公子他們也太過分了……”

鄭海寬不是個傻子,在追上薛真真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了,但他倒也不覺得要責怪心上人,畢竟真真也就是誤會而已,這不是很快就澄清了嗎?相反,他隱約還有點高興,真真不會給人當妾,也不會去遙遠的東雲帝國,他又能一直守著真真了,這可真是再好不過。

現在看到薛真真哭得這麽慘,鄭海寬就心疼了,覺得心上人的控訴有道理,既然是誤會,為什麽非要當眾宣揚呢?實在是有些欺負人——不過他坐在床邊不斷安慰的同時,還是有一點心虛的。他也想到了聶驍問他的那個問題,說不定小師妹是被他牽連了……唉,他要是情緒控製得更好些就好了,就不會讓聶驍發現他起的殺心。

鄭海寬連忙附和薛真真一起譴責明玉昭不懂得憐香惜玉,生怕薛真真想起來原因,也生他氣。

這時候,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鄭海寬遞給薛真真一方帕子,叫她趕緊擦擦眼淚,自己則去開門。

門前,來的是他們的大師姐陶蘭清。

陶蘭清神情有些冷漠,說道:“傳師尊的口信,自今天起,你們兩個前往思過峰,各自進入一個洞穴裏閉關思過。十年之內不得離開洞穴,所需要的資源,每年年初會有一人送去。”

薛真真的眼眶通紅,完全不能想象這會是師尊說出的話,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不會的,師尊不會這樣對我的!”她露出期盼的眼神,“大師姐,你是騙我的吧?”

鄭海寬也是心頭巨震,但是他馬上想到了自己和小師妹是因為一個誤會而猜疑師尊,不免有些慚愧……

陶蘭清依舊冷漠:“你都能那樣揣測師尊,不過是囚禁個十年而已,比給人做妾可輕鬆多了,又有什麽不能相信的。”

鄭海寬低下頭,心裏更加慚愧之餘,也有些怨怪大師姐說話太過頭了,讓小師妹傷心。

薛真真嘴唇顫動,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陶蘭清沒有多說什麽,一抬手,袖口裏出現了兩條金色繩索,把薛真真、鄭海寬分別捆起來。然後她拉扯兩人走出房去,縱身一躍,就騰空而去——薛真真和鄭海寬被綁成了粽子,吊在空中,狼狽之極。

薛真真還想說什麽,可惜在繩索捆上的刹那,她就開不了口了。

鄭海寬也是如此。

而原本被要求避在側間的金野急匆匆地跑出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主人受到如此折磨,卻依舊……什麽也做不了。

·

陶蘭清的舉動,琉光宗的很多弟子都看到了,隻是消息不夠靈通的還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其他客居在琉光宗的勢力弟子們卻都心知肚明,看著這一幕,私底下越發有許多議論。

薛勉在惱怒過後,則是主動去了羽親王宮,先對羽親王致歉。

羽親王大約也知道其中緣由,不過一如薛勉所想的,明玉昭自己出了氣,他就不會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陪同薛勉一起,到小殿裏去見明玉昭。

明玉昭倒是沒想到,薛勉還會親自過來。

薛勉送上了一份賠禮,歎道:“玉昭啊,這一次是我那兩個孽徒對不住你。”

明玉昭也歎了口氣:“薛爺爺也知道的,原本我隻想澄清,但是阿驍又發現鄭兄他……就衝動了。失禮之處,也要請薛爺爺不要見怪才是。”

薛勉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