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明天把聶驍是未婚夫的事宣告天下”, 但實際上接下來的三四天裏,明玉昭都沒找到機會幹這個。主要是再次醒來的時候明玉昭就冷靜下來了,好歹他也代表的是他外公的臉麵, 總不能扯著嗓子到處嚷嚷, 單單對每天準時過來給他們當向導的鄭海寬說一聲吧,又覺得有點不夠勁——他在夢裏被惡心成那樣,要是不當眾秀個恩愛,他念頭就沒法通達。

就因為這緣故,明玉昭跟聶驍一起遊玩的時候都不那麽暢快了。

[阿驍你有沒有什麽主意?]

聶驍想了想, 提出一件事, 說道:“西菱州其他勢力有弟子留下, 似乎是想結交你的。”

明玉昭也想了想, 扇子在掌上敲了敲。

是啊, 夢裏也有這麽回事。

雖然他沒記住, 不過那時候他被薛真真引著四處逛的時候, 的確也遇見過其他勢力的弟子。隻是他心情不好,本意隻是散心,就沒什麽心思理會而已。

但現在不同了。

明玉昭一抖扇子打開搖了搖, 嘿嘿一笑:“我就說單是遊玩也沒意思,不如來個以武會友。”

聶驍很懂地點頭, 直接說道:“我來會,你來友。”

明玉昭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眉眼彎彎地說:“阿驍給我做打手~~”

聶驍說道:“我本來就該給你做打手。”

明玉昭更高興了,輕快地轉了個圈,心情極好道:“到時候, 我自然就可以告訴他們, 阿驍是作為未婚夫代替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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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啟晨、秦一塵等另兩大宗門的弟子留在琉光宗已經好幾天了, 當然他們同門也有師兄弟、師姐妹的一起,尤其是秦一塵,他是浩元派的宗主獨子,但身體內外像是個篩子似的病弱,留下來的更是他親近的同門,特意來照顧他的。

這些大宗弟子當然是住在較為豪華的客居之地,另外小宗派的一些弟子跟他們卻是分開的,一來避免幹擾,二來也避免欺侮——盡管大家都是客人,應該是要講禮貌的,可人性是難以預料的,哪能確保呢?

但不管是大宗還是小勢力的弟子,都有琉光宗弟子給他們做向導,帶著他們在宗門裏遊玩。

值得一提的是,段啟晨尤其看秦一塵不舒坦,往往他們的向導弟子都會提前確定行程,以確保他們不會遇見。當然這也不難,畢竟秦一塵能喜愛的地方,段啟晨多半是不能盡興的。

這一天傍晚,段啟晨和秦一塵等人都接到了一張帖子。

帖子上寫得很清楚,就是明玉昭邀請西菱州的年輕俊傑在次日的辰正時分於羽親王宮後麵的一座園子裏聚會小宴,到時候互相切磋一下,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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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塵靠坐在一方輪椅裏,翻看著手裏的帖子,若有所思。

旁邊的一位俏麗少女低聲問:“秦師兄,有什麽不妥嗎?”

還有一位英武的青年也擔憂地看著秦一塵。

秦一塵說道:“倒是沒什麽不妥,隻是這字跡……出自一位高手。”他語調微沉,“筆鋒銳利,有刀氣彌漫於其上,卻隻觸指生寒,不傷及皮膚。如此精準的控製力,寫字的顯然是個刀道的天才。”

俏麗少女一怔,但很快說道:“玉昭公子身邊出現個刀道的天才也該是尋常的事吧?”

英武青年則說:“總歸不是玉昭公子本人。”他頓了頓,“到時候以武會友,恐怕也會是這寫帖子的天才出手。”

秦一塵微微頷首,聲音裏也透著一股病氣,懨懨地說:“看玉昭公子的模樣,應該不是個喜歡動手的。這帖子讓此人來寫,已經算是明示了。”

俏麗少女和英武青年都很讚同。

秦一塵又說:“我等準時赴宴。”

英武青年附和道:“理應如此。我也多做些準備,到時候下場給宗門爭些臉麵。”

俏麗少女忙說:“我亦然!”說到這裏,她忽然柳眉微蹙,語氣裏帶著些說不出的嫌惡,“到時候,恐怕還會見到薛真真……她恐怕還要來糾纏師弟。”

聽到“薛真真”這三個字,英武青年也露出不喜的神色,秦一塵的眉眼間更是隱約透出了一絲不耐——他能用殘**體修煉到如今實力,其實耐性是很好的,但這個薛真真,實在是他平生罕見的、仿佛聽不懂人話一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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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薛真真還處在對秦一塵一見傾心後,時不時地“心疼他”給他送去一些養身的吃食和滋補的低階寶藥卻都被一一退回的階段。她真能弄到對秦一塵有用且讓他無法拒絕的寶藥,還得再過個幾年,等她去曆練之後。

秦一塵在浩元派內也是一個很吸引姑娘的人物,但他並沒有找伴侶的意思,每次都會委婉拒絕,那些姑娘們知道他的意思了也不會糾纏,大方點地轉頭就放下了,心思細膩點的也就是會多難受一段時間而已。

唯獨這薛真真,即使再怎麽拒絕,她都會自顧自地送東西過來,即使他表示並不需要,也因為身體緣故很多東西不能隨便食用,她也像聽不懂似的,這次的拒絕了,下次的就換另一種。

照理說,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追著表示她的傾慕之情,哪怕是執拗了些,被她傾慕的男子就算沒有情意也不至於會反感才是,可秦一塵卻是心細如發的人,他當然能看出薛真真對他的熱情,但他同時也知道,薛真真的身邊還圍繞著好幾個對她有情的人,她從不拒絕他們待在她的身邊。

更奇葩的是,沒表白的那幾個也就罷了,明顯調戲過她的紫雲門段啟晨,她嘴上說著煩人賴皮,實際上還是沒真的拒絕過段啟晨的曖昧。

秦一塵本來對薛真真就沒有動心,再發現她一邊仿佛十分癡情,一邊又不肯與他人避嫌,言語與處事並不一致,就讓他有些厭煩。

對於秦一塵的親傳師兄師姐來說,他們看著秦一塵長大,對他很是嗬護,薛真真卻這樣輕慢地對待他,怎麽可能不嫌惡呢?

就隻有薛真真,隻當秦一塵是性子冷、不容易打動,卻從來沒有自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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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塵淡淡說道:“不論薛姑娘去是不去,都與你我無關,不必在意。如今師兄師姐還是將請帖上的刀氣琢磨一二,想一想應對的法門。”

俏麗少女和英武青年聽了這話,也都紛紛把薛真真拋到腦後。

——現在的他們,還都沒想過以後的薛真真能刷出那樣的存在感。秦一塵更是不可能想到,自己終究會被迫“愛上”薛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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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段啟晨接到帖子後,卻是想著自己看上的那姑娘肯定會去,到時候不如在她麵前好生表現一番,最好借機把秦一塵那小白臉打腫,也讓真真知道,什麽才是真男子。

至於帖子上的刀氣?他手指倒是觸摸到了,仿佛被利器劃了下似的,但是他也沒多在意,心神依舊停留在明天見到人後,如何湊近喜歡的姑娘、如何跟她交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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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小勢力的弟子們看著請帖後,也都是各有反應。

但不管怎麽說,沒有一個人決定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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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真真呆呆地坐在居處,手指捏著請帖,神情哀婉。

金野陪在旁邊,又一次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鄭海寬這時候大步走進來,同樣拿著請帖,看向薛真真的眼神裏滿是擔憂。

薛真真的眼珠緩慢地轉動,訥訥開口:“三師兄,你說在宴會上,明玉昭會宣布我們的婚約嗎?秦公子他……是不是也會去,也會聽見?”

鄭海寬心裏一痛,柔聲說道:“我這就去見秦公子,請他不要赴宴。”

薛真真連忙阻止,癡癡地說:“師兄不用去!秦公子去了正好……去了,也好讓我死心。”

鄭海寬心如刀絞:“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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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很快到了。

所有接到帖子的才俊都準時前往羽親王宮,並且在幾個婢女的帶領下,紛紛來到了後方的那個大園子裏,來到了許多花木之間的練武場。

諸多花木下麵擺放了好些長幾和坐凳,由眾多才俊自己挑選位子,長幾上則擺放著好些美滋味的菜色,什麽品階都有。

才俊入座的時候,也都是根據菜的品階來。

很快人就都到齊了,眾人都發現,在主位上坐著的居然不單單隻有明玉昭,還有一直跟在他身邊、外形氣質與他截然相反的高大男子。

才俊們都有點驚訝,這男子與明玉昭竟然如此要好麽,居然同坐同食?

就連同門的師兄弟姐妹們,在赴這個宴會的時候也都是單獨坐的,菜肴也都是各自分開。

明玉昭輕輕擊掌。

更多的佳肴如同流水似的被端上來,分配給眾人。

明玉昭視線掃過——

薛真真仿佛心如死灰,卻依舊坐在秦一塵的對麵,眼角餘光不時瞥去。

明玉昭:“……”

聶驍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明玉昭平靜一下心緒,端起酒杯,朝眾人舉起,朗聲說道:“各位前來赴宴,很給明某麵子,來,一起喝一杯!”

這話挺豪爽的,在場眾人果然也都給麵子地舉杯。

薛真真喝酒了,喝了一整杯,仿佛要澆去愁緒。

明玉昭嘴角微抽,視線不再掃過薛真真——他怕再多看一眼就要膈應得說不出話來。

“酒已喝完,明某也不多說廢話,這第一場,就由我的未婚夫聶驍先來與人交手,也是個拋磚引玉之意,如何?”

隨著明玉昭的話音落下,聶驍利落地站起身來。

而也是這一句話,仿佛炸響在鄭海寬與薛真真的耳邊。

……什麽?

未、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