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宴會上那些條條框框，九宮家的家庭晚宴要相對普通一些。
一張大桌上已經陸續有幾個人到場了。
看到源川瀨和九宮葉一起進來，九宮愛莉輕哼一聲，繼續玩起手機。
“愛莉，母親平時教你的禮數呢？”九宮淳子有些責備的語氣，“吃飯不要玩手機！”
九宮愛莉轉了一個方向，不想繼續聽母親囉嗦，“奶奶不是還沒來嗎？”
“淳子，在家裏吃飯就不用在意那麽多規矩了。”九宮神子笑著說。
上次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很少，至少源川瀨就隻經曆過兩次。
“這孩子太嬌慣了，總是沒規沒矩的，很讓人頭疼……”九宮淳子歎了一口氣。
“聽說愛莉這次把工作完成的很好，還得到母親的稱讚呢。”九宮神子像詢問孩子成績一般。
源川瀨餘光瞥了一眼九宮愛莉。
實話說，九宮愛莉也能接手家族裏的工作，這一點讓他很是意外。
他一直以為，九宮愛莉平時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過問，家裏的工作應該不會有接觸。
現在看來，確實如九宮神子說的那樣，九宮家一直存在競爭。
即便是看上去相當幼稚的九宮愛莉，也已經開始接手家裏的工作了。
“愛莉才剛嚐試，哪能和小葉比？”九宮淳子說，“母親可一直都很看好小葉。”
源川瀨給九宮葉遞了一個‘你被誇了’的眼神，後者則是回以一個白眼。
雖然菜還沒上來，但餐桌上已經有不少甜品了。
“九宮部長，那些能吃嗎？”源川瀨小聲問。
九宮葉無奈的語氣，“源川同學，擺在上麵不就是吃的？”
源川瀨還以為有什麽規矩，甜品擺著居然沒人吃。
“你們有錢人真奇怪……”
源川瀨品嚐了一下銅鑼燒，是紅豆沙餡的，味道相當不錯。
“這個很好吃。”源川瀨又夾了一塊銅鑼燒，“九宮部長，你也嚐一下。”
“不吃。”
“真的試一下，超級好吃。”
餐桌上，源川瀨的勸食聲和九宮葉的推脫聲有些突兀。
九宮神子並沒有製止，似乎是故意想讓某人聽見。
九宮愛莉別過視線，連玩手機的心情都不好沒有了。
不就是有男友嘛，有什麽好炫耀的……
“真不害臊……”
在源川瀨再三堅持下，九宮葉還是勉為其難的接了。
“好吃嗎？”
“一般。”
“怎麽可能……”
源川瀨不相信，連他這樣挑剔的舌頭都覺得好吃。
九宮葉沒理會，而是默默吃起銅鑼燒。
“杉樹還沒來？”九宮神子發現，自己弟弟的位置一直空著，“母親馬上要來了，居然還沒到……”
“應該是還在路上吧？”九宮淳子也覺得有些不妥。
正說著，玄關處的門被拉開，源川瀨瞥去視線。
佐倉攙扶著九宮家主，九宮姬子走了進來。
一段時間沒見，源川瀨能感覺到，這位可敬的老人身體愈加差了。
九宮姬子看了一圈，也發現九宮杉樹沒來。
“母親，杉樹應該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九宮神子擔心母親因為這件事傷身體。
九宮姬子似乎並沒有在意，在佐倉的攙扶下坐到正坐位置。
“不用等他，吃飯吧。”
在吃飯之前，九宮姬子照常問了幾位女兒和孫女的近況。
“神子，中村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九宮姬子身在在京都，但畢竟是出事的是東京最大的房產商，消息也傳得很快。
“是的。”九宮神子剛夾起一塊魚肉放進碗裏。
語氣輕鬆，好像隻是做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九宮淳子雖然早就猜到，這件事十有八九和姐姐有關，畢竟做事手法太像了。
都是讓目標自殺。
但原因這方麵，她還是很好奇，“姐姐，怎麽突然要對中村家下手了？”
“事情挺複雜的，不適合在飯桌上說，淳子和母親要是想知道的話，吃完飯我再說吧。”
九宮神子說著，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品嚐銅鑼燒的九宮葉和源川瀨。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也沒有人擔心這件事會有什麽影響，隻是好奇九宮神子動手的原因。
這時玄關的門再次拉開，進來的正是珊珊來遲的九宮杉樹。
“抱歉，來晚了。”
九宮杉樹很是敷衍的語氣，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坐下了，也沒看九宮姬子的臉色。
飯桌的氣氛變得冷了不少。
見九宮葉依舊在小口吃著東西，源川瀨也就沒有在意了。
不過九宮葉碗裏有一塊紋理相當好看的藍鰭金槍魚刺身，他有點想吃。
隻是看了半天，也沒發現生魚片放在哪。
估計是被吃完了吧……
源川瀨心裏想著，準備夾點離他最近的龍蝦肉，加了咖喱，味道應該也不錯。
九宮葉瞥了一眼，隨即將碗裏刺身夾到源川瀨碗裏。
‘九宮部長，愛你……’
‘少廢話，快吃’
這塊刺身應該是藍鰭金槍魚的大腹，也就是大腩，肉質軟嫩，口感很是綿密。
這一塊應該相當貴。
“真聖沒來？”九宮姬子這才開口問。
“也不知道他跑哪裏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九宮杉樹臉有些紅，估計是喝了酒。
隻要是正常人都能感覺到，他一點也不想回來吃飯。
九宮姬子也是不慣著，“成家了還喝成這樣，要是不願意回來，就不要回來了。”
她知道，因為這段時間自己把大部分工作交給九宮神子，明顯將她當繼承人來培養……
對此，九宮真聖一直心懷不滿。
“杉樹，坐下吃飯。”九宮神子少有的板起臉。
九宮淳子也是勸阻道：“不管什麽事，等吃完飯再說吧？”
就連一直漫不經心的九宮愛莉，見到長輩吵架，也連菜都不敢夾了。
“不，有什麽話就現在說清了！”九宮杉樹接著酒勁，發泄心中不滿，“母親，您是不是太偏袒大姐了？什麽都給她，現在就連整個九宮家都要交到她手上……就算她最早替您分擔工作……二姐，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
因為情緒激動，九宮杉樹臉更紅了，“這不是您偏袒大姐的理由，難道我不是您孩子嗎？真聖不是您的孫子嗎？現在就連一個外來人都能隨便來家裏吃飯，隨便接家裏的產業！”
外來人……
源川瀨當然知道，這句話是在指誰。
聽到這句話，九宮葉停下筷子，撐著下巴，平靜的眼神盯著這位不熟的三伯。
“杉樹，給母親道歉！”九宮神子終於冷下聲音。
氣氛好像徹底僵住了。
但，即便是如此劍拔弩張的情況，佐倉依然很麵色，這點源川瀨很佩服她。
九宮姬子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而是平靜的問道：“誰告訴你，外人可以接觸家裏的產業了？”
自從出過九宮神子丈夫這檔事，九宮家就有了一條規矩。
不是本家的人，不能接接觸家裏的工作。
這也是源川瀨一直沒見過九宮愛莉父親，或者九宮真聖母親的原因。
事到如此，九宮杉樹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酒後失言了，抹了一把臉，站起身。
“我吃飽了。”
九宮杉樹走了之後，餐桌依舊在不自在的狀態中，持續了一會。
直到九宮姬子開口道：“繼續吃飯。”
就算源川瀨再怎麽不了解大家族，也能看出來，九宮杉樹顯然是因為不滿產業分攤……
晚飯結束。
走在回房間的路上，九宮神子看向源川瀨，“源川君，剛才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一直是一家人。”
源川瀨搖頭，“沒關係，我並沒有在意。”
就像九宮神子說的那樣，在這個家，隻有他們三人算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
所以他根本也沒有在意。
“那就好。”九宮神子頓了一下，“今天你也看到了，九宮家其實一直都處於內爭的狀態，所以……”
“我會更加努力的，用實力狠狠抽他們的臉。”源川瀨說。
九宮神子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不錯，有這樣的魄力，才是我的乖兒子！”
九宮女神子一直都想要個兒子，而源川瀨的出現正好彌補了這個空缺。
“好話別說得太早。”九宮葉瞥了一眼，“在此之前，你最好先把郵箱裏的工作弄明白。”
“我感覺我做的還是挺不錯的……”源川瀨問心無愧。
因為九宮葉經常讓源川瀨看郵件，漸漸的，源川瀨也可以獨自處理問題了。
當然，前提是九宮葉也在身旁，她會指出其中一些細微的問題。
現在已經是九點了。
將兩位小年輕送上回新宿的車後，九宮神子獨自前往母親房間。
敲門後，裏麵很快傳來一聲請進。
九宮神子這才走進玄關，脫下木屐。
“母親。”
九宮神子走到母親對麵，正坐下來，看到一旁的瓷壺已經沸騰，她也順手提起來開始沏茶。
許是上了年紀，九宮姬子說話都慢悠悠的，“說說中村的事吧。”
九宮神子一邊沏茶，一邊將中村六郎試圖賄賂源川瀨的事說了一遍。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同樣的情況，也在九宮葉的父親，九宮神子的丈夫身上發生過。
隻是，兩人的處理結果卻截然相反。
“源川主動承認的？”九宮姬子問。
九宮神子有些好笑道：“是的，下車後馬上就向葉告狀了。”
對於源川瀨的做法，九宮神子相當滿意。
茶沏好了，色澤橙紅，倒在茶杯裏散發著熱氣。
“母親，小心燙。”
九宮姬子沒有接過茶，而是在沉默片刻後，開口問：“葉已經讓源川看家裏的工作郵件了？”
九宮神子愣了一下，但因為早有準備，也沒太過意外。
外人不能參與家族的工作……
“是的。”九宮神子如實回答。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鼓勵源川瀨多和九宮葉看著學。
自己有時候也會將一些生意上的竅門告訴他，算是要傾囊相授。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信任源川瀨，明明已經有過前車之鑒了。
被賄賂過，還已經接觸了家裏的工作……
不管哪一點，都和那個人太像了。
即便源川瀨在優秀，九宮姬子也不由對他產生猜忌。
“神子，你從小到大都很聽話，應該清楚我設下這條規矩的初衷。”九宮姬子沉聲道。
一直都很聽話的女兒突然叛逆了，這比剛才小兒子頂撞，還讓她生氣。
九宮神子放下茶杯，平時雷厲風行，處理人不拖泥帶水的她，此刻也像個挨訓的孩子。
“我清楚……”
九宮姬子呼了一口氣，平緩心情，“關於源川和葉的婚事，我需要再用一段時間觀察……”
觀察……
意思是，已經訂好的婚事，要悔掉了？
永遠勝券在握的九宮神子，此刻也有點些慌神了。
明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現在突然說不行……
她知道，葉平時最敬重的就是奶奶，也很希望得到奶奶的支持。
況且，女兒這麽多年，難得會對一個男生如此上心……
想到這，九宮神子長呼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
她以正坐的姿勢彎腰，呈土下座，額頭離榻榻米隻有幾厘米。
“母親，做為女兒，我聽話了一輩子，但如果這次是會影響到葉的話……抱歉，我不會同意。”
九宮神子語氣決絕，“我也有了女兒，也是一個母親，所以，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女兒受委屈！”
這位一直聽話的孩子，為了自己女兒，頭一次態度強硬的和母親對峙起來。
不會讓女兒受委屈……
不知為何，九宮姬子感覺這話相當諷刺。
沉默半響，九宮姬子緩緩開口，“先起來吧。”
九宮神子抬起頭，眼中的堅定，是身為母親的九宮姬子都沒怎麽看到過的。
“神子，其實你一直在為當年的事生氣嗎？”
借著複古的宮燈，九宮姬子打量起女兒，陌生得好像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