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川瀨在門口等了好一會，才聽見噠噠噠的高跟鞋聲。
“要送督導回去？”琴音真理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源川瀨收起手機，“要是督導不嫌棄的話。”
“走吧。”
五月份的夜晚，說冷不冷，說燜不燜，總之就是很適宜的溫度。
去公寓的路上，隨處可見出來夜生活的明京學生。
他們穿著自己的衣服，有的出來來約會，有的和同學約好，去哪家卡拉OK唱歌。
“一天下來，感覺明京怎麽樣？”琴音真理問。
“不像一個高中。”源川瀨總結出這句話。
“從明京出去的，未來大部分是社會的成功人士，教育理念自然有所不同。”
成功人士……
無非是財閥延續財富，官二代延續權利，像九宮愛莉，就算那家夥一直幼稚下去，這輩子還是衣食無憂。
“敢拿九宮家舉例子……看來你和九宮葉小姐的關係確實很不錯呢。”
一到一處湖邊，琴音真理靠在欄杆上，從袖口裏拿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
“會嗎？”
“勸未成年抽煙是違法的，琴音督導。”
琴音真理沒有在意，自顧自的點了起來，煙霧繚繞後，才開口道：“是為了堀井的事吧？”
源川瀨點頭，“學校不管這種霸淩行為嗎？”
“霸淩？”琴音真理將細煙伸向湖麵，輕輕敲了兩下，“我隻看到堀井心甘情願的幫忙。”
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堀井美空一點也沒有心甘情願的意思。
“你對心甘情願有什麽誤解嗎？”
“委托人發出訴求，被委托人選擇接下，並且不要任何報酬，這不就是心甘情願？”琴音真理將抽完的煙摁滅，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如果不願意，堀井會自己來和我說，而不是源川你來插手。”
說到底，還是因為堀井美空自己選擇默默承受。
問題出在她自己身上了。
“你要是願意插手堀井的事，就先想辦法讓她找我吧。”琴音真理說。
兩人聊天的功夫，已經到了教師公寓。
“我記得琴音督導說過，就算學生之間出了問題，你也隻會給意見，不會出手幫忙。”源川瀨說。
“明京是這樣的，如果連學校的問題都沒辦法解決，我不認為又協助的必要。”
很極端的教育方式……
概括下來，就是優勝劣汰，承受不了的學生，自然而然就會退學。
這估計也是明京每年，名校升學率排名第一的原因。
在這種極端的比拚下，壓根沒人會在意軟弱的人。
但堀井美空的情況是比較特殊的。
要是沒老師下場幫忙，這種被群體欺負的情況，在源川瀨走後，還是會繼續延續下去。
“怎麽樣，琴音督導才能幫她？”源川瀨問。
琴音真理有些意外。
她看向源川瀨，輕笑一聲，“我覺得，你也不像是那種見到好看的女孩，就奮不顧身的性格……況且，你不是和九宮葉小姐關係很好？”
“和這個沒關係。”
源川瀨也懶得說，自己是在為以後的事務所做準備。
曾經是童星的堀井美空，如果性格能在好一點，一定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源川瀨不太想放掉她。
“你打算幫她？”
“有想法。”
琴音真理笑著說，“那我就不多過問原因了。”
頓了一下，琴音真理繼續說道：“你知道四班目前的情況嗎？”
“不知道。”
源川瀨才剛來一天，很多事情都還沒了解。
琴音真理伸出三根手指，“連續三個的月測墊底，不及格的人數有三分之一。”
源川瀨一下聽出其中的意思，“要我幫忙提升成績嗎？”
“隻要你讓那三分之一的人及格。”琴音真理說，“這對統招第一的你不算難事吧？”
“有點，而且麻煩。”
不管哪所學校，都有成績不好的人，四班有三十四人，三分之一就是十幾人，要讓他們全部及格，有點困難。
“我考慮一下。”
源川瀨需要確定，堀井美空是不是真的值得他這麽做。
“考慮好再來找我吧。”
琴音真理邁著清脆的高跟鞋聲，走向教師公寓，一身職業OL裝，意外的挺不錯。
源川瀨在靠著欄杆，吹了好一會風，隨後打開手機。
源川瀨：【九宮部長，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源川瀨想到辦法讓堀井美空學會拒絕了，隻是這個辦法有點激進，需要提前和九宮葉打招呼。
沒一會，消息顯示已讀了。
九宮葉：【說】
源川瀨隨即將自己的想法，一字不落地發過去，其中包括自己想測試一下堀井美空是不是值得幫助。
源川瀨：【事先聲明，我對堀井沒有一點想法，九宮部長肯定可以看出來的】
因為那頭一直沒有回複，源川瀨不得不先給自己澄清。
九宮葉：【想到什麽辦法就去用，和我說幹什麽？】
源川瀨：【這種事我得提前和九宮部長報備，免得您又說我做了什麽虧心事……】
公寓內，九宮葉發出‘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的輕哼。
九宮葉：【這個方法造成的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還有，提升成績的事是你答應的，和我沒關係。】
源川瀨：【肯定的，隻要你不會誤會就好】
有了九宮葉的肯定，源川瀨點開堀井美空的消息欄。
源川瀨：【出來幫我一個忙。】
。。。。。。。。。。。。。
堀井美空剛洗完澡，收到消息後，氣喘籲籲的就趕到湖邊。
“抱……抱歉，我剛才在……”堀井美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差點把洗澡這種事說給男生聽了……
“在幹什麽？”源川瀨無所謂的問。
“沒什麽……源川同學，喊我出來有什麽事嗎？”
在她臉上，源川瀨看不到一點聚餐上當眾失態後的難受，就好像那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什麽事，就是想讓你陪我逛逛。”源川瀨說。
隻是逛逛……為什麽要用陪這個字？
即便疑惑，堀井美空也沒有詢問。
源川瀨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你不會擅自離開吧？”
“不……不會……”堀井美空連連搖頭，“源川同學，想去哪裏？”
“我剛來這所學校，哪裏都不熟悉，你能帶我逛多少就逛多少吧。”源川瀨說。
“那……先帶你去最近的操場，怎麽樣？”堀井美空小聲詢問。
“走吧。”
前往操場的路上，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但堀井美空卻因為剛才那句‘陪我逛逛’而感到渾身不自在。
源川同學的眼神，好像也不對勁……堀井美空用餘光偷偷打量源川瀨。
清秀帥氣的側臉，平靜到看不出一點情緒，是一張能讓人放心下來的臉。
隻是……
剛才那個銳利的眼神，確實很可怕。
“堀井同學。”
“我在！”堀井美空一下支棱起來。
“你覺得我帥嗎？”源川瀨直接了當的問。
堀井美空顯然是沒想到，源川瀨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要自己誇他嗎？
可是源川同學這麽優秀，應該不缺誇讚。
不過，如果單論長相的話……
“源川同學挺帥的……”
源川瀨點了點頭，收回視線，手毫無征兆的搭在堀井美空肩上。
“源……源川同學？”堀井美空被嚇了一跳。
“搭一下，沒關係吧？”源川瀨斜去視線。
堀井美空的大腦一下宕機了。
這種動作，不應該是情侶關係才能做的嗎？
明明兩人才剛認識一天……
源川同學，怎麽看也不想是那種很隨意的男生。
況且……
堀井美空也有聽說，源川瀨可能和九宮葉在交往……
即便心裏很慌張，但堀井美空還是像個人偶一樣，任由源川瀨搭著她的肩膀。
同樣煎熬的，還有源川瀨……
僅僅是這樣的程度，還不夠嗎？
兩人一路無話，很快來到操場，隔著鐵網，還能看到下麵有田徑部的人在訓練，這個時間，也就隻能看到這些人了。
“堀井。”
堀井美空從宕機狀態中緩過神，“源川同學，要去下一個地方了嗎？”
“你願意和我交往嗎？”橙黃的路燈下，源川瀨眼神顯得有些可怕。
啊？
交……交往？！
堀井美空隻感覺腦袋一片空白，望著源川瀨平靜俊秀的臉龐，臉色漲成玫瑰色。
源川瀨可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快點給我答複。”
“我，我……我們才認識一天……”堀井美空緊張到有些哭腔，“而且，而且，源川同學不是在和九宮同學交往……”
源川瀨若有所思的點頭，“那就，以我和九宮同學交往的前提，和我交往吧。”
什麽……意思？
“以和九宮同學交往的前提，和我交往……”
堀井美空如同宕機的複讀機，重複著這句話。
信息量太大，以至於她沒辦法一下子消化掉。
“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和我交往嗎？”
“堀井同學長相不錯，也上過電視，所以才給你這次機會。”
不行……
不行……
這樣是不對的……
堀井美空低著頭，聲音連離得最近的源川瀨都聽得不是很清楚，“不行……”
源川瀨落下視線，“你說什麽？”
“不……不行……”堀井美空重複這句話。
突然，她猛地推開源川瀨，“不行，這種事絕對不行！”
堀井美空已經做好覺悟，這次不管源川瀨怎麽說，她都不會再答應了。
什麽叫以和別人交往為前提，再和我交往？
這也太離譜了！
為什麽九宮同學會看上這種家夥？
源川瀨平靜的眼神盯著她，良久，無所謂的攤開雙手，“好吧，那就不要了。”
誒？
原本還以為會有很長一段‘拉鋸戰’的堀井美空，一下愣住了。
隨後，源川瀨鄭重的鞠躬。
“雖然是以測試的目的說出那些話，不過我還是得和堀井同學道歉，剛才說出那些話嚇到你了。”
緊張的氣氛，也隨著源川瀨的道歉消散了。
“源川同學……是什麽意思？”堀井美空還沒完全緩過來。
源川瀨將自己隻是想測試一下，她會不會拒絕。
“真……真的？”
“我源川瀨從不撒謊。”源川瀨說。
“可……可是，用這種方式測試，也太過分了……”堀井美空眼眶有些紅潤。
“所以我才會立刻道歉啊。”源川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見源川瀨不像是在開玩笑，堀井美空徹底鬆了一口氣。
“源川同學，為什麽要這麽做？”
“幫你。”
“幫我？”堀井美空愣了一下，很快明白源川瀨要幫她什麽了。
源川瀨看著她，“經過測試，你還是會說‘不’的，為什麽不拒絕那些人？”
談到這個，堀井美空又再次支吾起來。
“我覺得，隻是幫忙大家一點忙，沒關係……”
“說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源川瀨直視堀井美空的眼睛，後者開始心虛的閃躲。
“朋友之間，幫忙是應該的……”
源川瀨直接了當打斷，“你這種討好別人的性格，是什麽時候養起來的？”
討好……
堀井美空一下噎語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啊，到底是什時候開始，自己總會下意識去討好別人？
那個夏天……
“就算……就算我不想這樣了！”堀井美空仿佛要將這些年的委屈喊出來一般，“就算我不想這樣，也已經晚了……大家對我的看法，已經很難改變了！”
喊完這句話，堀井美空好像被抽空力氣，無力的蹲了下來。
什麽童星……
如果不是因為應了父母的要求，進軍娛樂圈，自己也不會這樣……
源川瀨也跟著蹲下身，“不管你以前遇到什麽問題，現在，我幫你。”
源川瀨的聲音緩而堅定，讓人心裏莫名的安心。
“源川同學，為什麽要幫我？”
堀井美空第一次遇到，有人會一臉認真的告訴她，‘不管你遇到什麽問題，我來幫你’……
就連剛才還緊繃都神經，現在居然也莫名放鬆了不少。
“因為你也能幫到我。”
源川瀨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