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說便了千山,說遍了萬水,說遍了那立於江湖定點的那群宗派,這時候,總有一些處於江湖之外的存在,在這世界上,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世人稱其不可說處,聖地也閉口不談其存在,總之就是因為種種原因,那些地方,沒有想象中的出名,卻真的遠遠超出想象的強大與神秘。

 而李重陽來自那裏,李重霄屬於那裏,魏青生活在那裏,那裏被江湖人稱作埋葬了一代江湖的地方,那裏是葬山。

 山門如要隱於世外,總是少不了山崖,少不了流水,少不了密林,而這道不為外人所到的山門,如今依然隱於群山之中。

 李重陽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路上走走停停,甚至李重霄都感覺跟著前麵這個男人,是不是會做出什麽迷路的壯舉。

 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迷路。

 葬山之遠,畢竟從未有外人真正到達,不是他們沒有靠近過葬山,而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身旁或者眼前的並不算巍峨的山嶺,就是那傳說中的碾壓聖地的存在。

 葬山的山不高,或者說,葬山的那些雲霧,都不是因為海拔而形成的,葬山之外雖然未有人到過,但是普通人確實可以隨意進出葬山。

 這是位於太行與泰山之間的一簇山嶺,雲霧環繞,引得山林潮濕無比,附近確有小村鎮,平常人家時常前往深山之中,采集些新鮮的菌菇,因為質量極高,又加上位於北方地帶,儲存方便,那幾個村鎮的人們便都舍棄了不算多麽富饒的土地。

 七八月份平原皆是陽光直射大地,又因為雨下的急,水汽也是蒸騰至半空,讓這平日裏幹燥無比的北地,變得濕潤,變得讓人安靜與平和。

 采蘑菇的鄉民,又趁著這大雨剛過的時日,早早地進山,拾起背簍,準備大采一場,點著輕快地腳步,拉下蓑帽,遮一遮這路上的豔陽天。

 群山的那一側,也來了一群人,一群半大的小子,一個高瘦的壯年男子,還有一條大狗,嗯,大概是吧。

 他們遠遠地走來,腳步不緊不慢,也是披著一身遮風擋雨的蓑衣,腳下的靴子皆是泥濘滿底,看來剛剛淌過來的地方,雨水還沒有幹掉。

 鄉間的路是這樣的,尤其在北方,因為雨少,所以泥路也沒有多少人去在意,大不了回家搓一搓,又是一雙好鞋。

 到了這片地區,確實隻能看見這片雲霧繚繞的地方,極其惹眼,但是似乎也沒有引起周邊人的注意,大概是這山在這裏立了太久了吧,人們早已習以為常。

 壯年的高瘦男子,沒有帶著什麽遮麵的東西,反而是兩個少年捂得嚴嚴實實,似乎從極其寒冷的地方到來。

 然而確是這樣,幾個月的行途,幾乎熬幹了李重霄與魏青的血,連那條精力極其旺盛的大狗,這時也是有氣無力,一身雪白的毛,橫七扭八的炸著,好似沒有人收拾一般。

 沒錯,他就是沒有人收拾,沒人顧得上他。

 原先魏青為了活躍著這路途中的那僵硬的氣氛,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極其生硬的向李重陽講著那些關於妖魔鬼怪的故事,李重陽本來是沒有興趣的。

 奈何放下了尊嚴的魏青實在煩人,就開始聽了起來,結果卻被完全吸引住了,盡管,盡管的盡管,魏青講的真的很差。

 然後魏青找了一個很好的時候,他自認為很好的時候,裝作無意的提起,這個故事全權由小少爺獨立創作,屬於個人版權作品,主要也是說給李重陽聽,想要在這僵硬的父子兩人之間,努力的搭建點什麽東西。

 畢竟,這還是一個家,魏青想要全力去守護,為了自己,也為了白姨和少爺。

 聽到這話,本來聽得津津有味的李重陽也是呆住了,他不是沒有想到這個故事是別人創作的,隻是沒想到那第一個講書的人就在他的身旁,而且還是他的唯一的孩子。

 李重霄就當做沒有聽見此事一般,但是魏青卻極其敏銳的看到,當時他說出口時,少爺的手,確實是緊緊握住了拳的。

 後來隊伍中的關係依然還是僵硬無比,但是魏青明顯的感覺到,這氛圍已經有些變了。

 李重陽,也就是魏青直接改口喊為老爺的那個男子,開始更加勤快的集水做飯,並且有意無意的開始往粥中,菜中,加一些野味。

 這些幾個人都是看在眼裏,卻不說出口的,任誰大半夜的起來跑去打獵,旁邊的人都會被吵醒,更何況,李重陽不知道的是,重霄兒與小匈奴之間相互約定的那修行的鐵律。

 那邊是以冥想代替睡眠,他盡管已經盡可能的悄無聲息,但是禁不住兩個醒著的大活人的察覺。

 李重霄一直沒有什麽話說,自從離開了鎮子,他變得沉默無比,原先健談無比,經常碎碎念叨的少爺,突然變成了啞巴,這讓魏青這個小天使完全無法不去擔憂。

 什麽大早晨的熬一碗草藥,大晚上的唱個小曲,再盡管,那些所謂的小曲,李重**本聽不懂,因為那都是李重霄自己哼的流行歌。

 李青山其實懂得,這條幾乎通了靈的狼在這群驚世天才以及絕頂高手之間,日夜熏陶,後來竟是自己覺醒了靈智,化作了珍惜的靈獸,這都是讓眾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更何況此時,雖然李青山還未成功蛻變,他就已經能夠做一條善解人意的好二哈了。

 李重霄抑鬱不言的這段時間,竟是與李青山培養出了不一樣的默契與感情,除了魏青,李崇霄便是經常與李青山道路旁走走停停,蹲於溪邊,躺於樹下,總之,這趟本應該急急匆匆的行途,就這樣刻意的被放緩了下來。

 魏青可謂是忙裏忙外,做足了白臉的角色,處處當那和事老,後來李重陽的確開了竅,開始主動地去拉近父子的關係,真的是讓魏青這個比爹還操勞的人物,漏出了欣慰的笑容。

 很久很久以後,他突然想到這段日子的時候,發現原來那麽小的歲數的時候,就已經能同時看兩個孩子了。

 “噢噢噢~寶兒,咱不哭,噢噢噢。”

 這是一個同時有著三個孩子的老男人的自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