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通二十三年的除夕,昭示著祥通二十四年的到來,這天李重霄不去練劍,魏青不再練刀,而白黎也不去繡那繡不完的花。

 一聲雞鳴隨著第一縷陽光的落下,驚醒了山城的勤快人,重霄兒一般都是此時與魏青一並起身,支起窗戶,推開各自的房門,開始早晨的忙碌。

 除夕要吃年夜飯,書齋這個小小的家中隻有三個人,那便是一頓三個人的年夜飯,縱然人少,卻不缺年味。

 白大姑娘此時在何處呢?

 門外的砍柴聲聲似是吵鬧到了院中某個廂房中的一床被褥,這床被褥慢慢滑落,陽光便趁勢而入,不料被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蓋上,並且扭向了背對門窗的方向,那麽陽光自然是無能為力了。

 偌大的庭院之內,隻有兩個少年在忙碌,一個十三歲,一個隻有八歲。

 就算這樣也沒有人會指責一個母親或者說主子,不在除夕貢獻自己的力量。

 因為院中的小人兒,早已習慣,並成自然。

 李重霄早早的買好了過年該用的和能吃的,而那一麻袋的年貨似乎最終隻是滿足了李重霄兒時的做土豪的夢想。

 魏青在麻袋中挑來揀去,最後隻拿到了可能會用的上的幾掛鞭炮和一把菜刀。

 李重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掩飾著自己的心虛,不過魏青卻相當知足,“少爺,在晚上可以放鞭炮啊,我可好多年沒放過鞭炮了,那可是相當期待啊。”

 “嗯,不錯,看來鞭炮是買對了。”李重霄滿意的點了點頭,但又轉念一想,

 “咱不是年年都過年嗎,為什麽好幾年沒看到?”

 “少爺你前幾年都沒買啊。”

 “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啊!”

 “少爺,今天沒有起風啊,而且咱還在院子裏……”

 “你可真是個木頭,我說起風,你應該去細細感受,無風之處必有風。”

 “少爺實在高明。”魏青一臉認真的說到,並且相當的肯定那句有哲理的句子。

 李重霄自幼生活在書齋之中,書香氣的熏陶那是想要沒有,那都不可能,並且結合了上輩子自己那手爛字造成了諸多不便的經曆,李重霄從手可握筆開始,便練習著書法,臨摹了一帖又一帖的名家大作,書法終有小成。

 寫對聯這種能夠展示自己技術的時刻,李重霄自然會搶著來,不過也沒人跟他搶。

 剛過正午的這天,陽光明媚,正是睡覺的大好時候,白大姑娘在與夢魘鬥法,似乎早已落敗,而小匈奴,不太會寫字。

 街上的人們趁著這午時閑暇,很多都出門來曬曬太陽,在路上溜溜彎。

 看到書齋前的那副架勢:一張八仙桌上擺著整整齊齊筆墨紙硯,一個可人的娃兒在寫字,一個壯實的少年,在煮糊。

 在這幅和諧的畫卷的輻射下,縱然寒冬,鎮上總是多了那麽些暖意。

 等到廂房中的那人走到院子中央伸了伸懶腰,並且開始四處張望的時候,魏掌勺早已開始了年夜飯的製作,連那八歲的小人兒都在一旁幫廚,此時的白大姑娘有些拉不下臉麵了。

 “你們應該早些時辰叫我,這年夜飯我在行,來來來,讓我給你們露兩手。”白黎麵帶微笑的衝著兩人走去,邊走邊擼袖子,並且嘴裏不停,一副勤快得很的模樣。

 但是卻被一大一小兩隻手給擋在了廚房之外,因為兩隻手的主人都清晰的記著,家中的某頓晚飯曾擺上過十盤黑色的木炭,美名其曰:露兩手。

 從那以後廚房再也沒有見到那位煙中惡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魏掌勺。

 說到這個魏青的廚藝,那說是無師自通也不足為過,最早魏青的手藝,師承山中老獵人,那一手脆香蜜汁燒烤,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天人下凡隻為一口多汁鮮肉,那是相當的可能。

 其廚藝後經包子鋪王大媽與張屠夫老婆的打磨,已至家常菜廚道巔峰,那道紅白分明的紅燒肉,是隻有書齋才有的獨家味道。

 被明確拒絕的白家主隻得收拾一下桌子椅子,擦洗一下將要使用的碗筷,一臉委屈的坐在主位,等著年夜飯的到來。

 不過當一道道似是香氣凝成實質的菜肴被端上桌,白黎那一絲絲的委屈便瞬間被口感衝化而去。

 祥通二十三年的年夜飯是靜謐的,是溫馨的,青城山與鎮都在家家戶戶的年夜飯中得到了一年的圓滿,夜色漸深,明月於星空掛起,星與月作伴,人與人作伴。

 鞭炮聲聲,驅逐著一年的晦氣,迎接著新年的到來,書齋門口掛起了一盞紅紅的小燈籠,這是魏青自己做的,為何沒有燈籠,那又是一段麻袋與銀票的孽緣。

 “重霄,去放鞭炮吧,娘不敢放,你們來。”白黎提著一縷白天的鞭炮遞給平日裏最可靠的魏青。

 “得嘞!”魏青扯了一嗓子,可以看得出來魏青今天真的極其開心,也可能是多年不放鞭炮的緣故,也可能是其他的緣故,總之魏青十分的開心。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一掛長長的鞭炮燃盡後的煙塵還在空氣中彌漫,有著一種特殊的香氣,而白大家主此時正在正義的躲在房門背後,死死的堵著耳朵,全然不知鞭炮早已燃盡。

 除夕夜,自然整個大漢都在年夜的氛圍之中,或許吧。

 西域的沙漠與北漠齊名,都是一望無際,在夏季,西域的沙漠會毫不憐憫的用高溫殺死膽敢小瞧沙漠之力的一切生物,而這片沙漠與大海共名,曰大漠。

 那裏某處有山一座,有殿一座還有張棋盤。

 棋盤上有人落子不斷,有白子,有黑子,在棋盤上不規則的擺放著。

 棋盤上落子自然要不規則,假使有一人下棋,將棋擺成一字長線,那麽懂棋之人自然少不了對其進行一番教育。

 這棋盤天元不落子,這棋盤有十子一字排。

 下棋之人用一隻枯黃的手,撚著黑白兩種棋子,在棋盤上思量許久,最後卻走出了這麽一招臭棋,令人甚是費解。

 但是沒人能指點他下棋,因為首先別人見不到他下棋的模樣,更因為如果連他都不懂棋,天下還有誰人懂。

 “十子換一對母子,劃得來,劃得來。”

 “山與島,究竟是山傾還是島沉?”

 蒼老的聲音有些玩味,有些淡漠,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先前的十子,五黑五白,懸在棋盤上空不高處。

 下棋之人已離開,棋子此時便變成了孤零零的死物。

 一陣山崩般的巨響後,棋子落於棋盤,棋盤於一處山頂落地,棋盤未動,山卻矮了那麽一截。

 一子而已,卻有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