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洛陽燈火通明,洛都各官家的小姐們,抹著脂粉,洛都的大廟會,偶一不留神,又是被哪家的公子哥給奪去了魂,卻不知從何處尋。

 自年關之時,大漢自邊關打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勝仗之後,不管是中原還是江南還是西北,總之,整個大漢的喜悅都洋溢於表,皇帝也龍顏大悅,自然也不再去過多約束這洛陽的各街各巷,便任他們去放心的去玩去樂。

 小攤小販們自然是樂開了懷,大年初一就有各種洛都的那些平日裏最火爆的店鋪,相繼開門,不願放過一絲一毫斂財的機會,而他們背後的靠山,皆是賺的盆滿缽滿,樂的合不攏嘴。

 夜晚的洛陽並不會比白天的洛陽冷清多少,各種招牌高高掛起的酒樓,用盡了各種辦法,不惜重金請來宮廷的歌舞伎,鼓瑟起,琴相悅,花天酒地,那便是富貴人家的紙醉金迷。

 平民百姓如何?大漢的百姓上場打仗似乎並不是多麽在行,也多半是因為累年的羸弱的軍隊風氣所致,但說到玩樂,說是最精,那是天下難逢敵手,各種隱在巷子深處的小庭院裏,鬥蛐蛐、逗雞,那都是平常隨處可見的,賭棋就顯得更加高雅一些,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成天就蹲在某棵大柳樹之下,那可是一處賭棋的據點,幾枚銅錢,就可廝殺幾番,痛快離去。

 還有茶館說書的先生,那可是大漢最通俗流行的場景,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眉飛色舞,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又是那麽讓人沉醉,說那江湖,說那沙場,真是好不快活。

 但今夜不可,因為今夜的洛陽被一人擊碎了城防,被一人撕碎了大陣,驚動了天機閣的一眾閣老,但是瞧見了那人的身影,又是有苦難言,臉上五官都擠作一團,卻無人敢去真正的阻攔。

 他並無敵意,他隻是很著急,非常非常著急,著急到為了節省一刻的時辰,不惜掀翻大漢的都城大道,就為趕路。

 當然天機閣也詢問了來意,他門不敢太過驕傲的語氣,天機閣天機老人與真正的那些官家高手此刻並未歸,他們一種閣老,又怎麽會是那人的對手。

 “我在趕路,”平穩而又沒有絲毫緊張的聲音傳向眾位閣老,“不要攔我。”

 他就是那麽不容反駁,看似狂妄無比,但是眾位閣老卻連連答應,一定不去阻攔,他們巴不得送走這尊大神,至於解釋,等他出城再向皇帝解釋的話,應該也會得到原諒吧。

 是的,皇帝真的會因為這種弱勢到了極點的行為而原諒他們,並且不會懲罰,江湖上總有一些人,他們雖身在江湖,卻淩駕於江湖,淩駕於朝堂,淩駕於整個天下。

 那人走了,京城中最大的那處道路,此刻宛如被無法形容大小的巨犁犁過,一片狼藉如鄉野僻壤的土路,不,就算是鄉間土路,也要比這淒慘的景象更加平整一些。

 家家戶戶此刻緊閉著門窗,等待著城門官兵的禁令解除,以及相關的後續解釋,不過他們沒有什麽大礙,自然也不去管那麽多,甚至還有興奮地一群年輕的修行後輩,此刻都興奮到渾身發抖,他們知道自己又見到了一尊江湖上的大神,隻不過不知是哪位爺,霸道至此,京城都不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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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華貴可以稱之瑰麗的小樓處,一名身著絲綢錦服便裝的中年男子模樣的人憑欄遠眺,從旁一名鶴發童顏的男子也靜靜的矗立於其背後,眉眼間盡是無奈之意。

 “你說他要是我的人能有多好?”華貴便服男子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感慨萬千。

 “我曾道天下英雄入吾轂,到頭來,還是覺得這些瀟灑至極的劍仙,才是朕最向往的啊。”

 “哎,你說,重陽這廝,如今有沒有後?這一別已經是十幾載的春秋,他可真是羨煞我也,媳婦還那麽漂亮,嘖嘖嘖……”華貴便服的男子,自然便是如今大漢天子,自他登基,漢似乎又在向著那曾經縱橫五洲十海的大漢逐漸靠近,匈奴在他的手下不知吃了多少的敗仗,一敗便是千裏之地,更不用說,那些從龍之臣,皆是神兵天降。

 “臣不知。”身旁的男子,頭緩緩低下,似乎抱有歉意的道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肯定不知道,那可是我和重陽老弟縱橫江湖的歲月,想來還真是懷念。”

 “他這麽著急的趕路,我總有一些不太好的預感,遣些驛卒,暗中護送,當然不用他們插手,重陽會生氣吧。”

 “臣遵旨。”那名看似是名道士的男子,恭敬地領了命,便要退去。

 “長軒,你好歹也是國師,就不能不那麽嚴肅,和你師父真的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哎,朕很是惆悵。”他擺了擺手,示意國師退去,道人依然是畢恭畢敬,絲毫不失禮節的退出這小樓。

 這夜的洛陽其實並不像表麵那麽平靜,不知多少京城的高手感知到了那急速暴掠的身影的氣息,很多消息靈通之人更是直接打聽到了那人的訊息,讓好多聞名而動的劍客都懊惱無比,對錯過了領教劍法的機會而追悔莫及。

 然而他們其實應該慶幸於,自己當時並沒有出手阻攔,不然天機閣次日又不知如何再去處理那屍橫遍野。

 他是李重陽,很多人隻聞其名,不知其人,但是他是葬山的劍,這一點足以讓許多人無法生出一絲一毫的仇視之心。

 很多江湖中人了解到李重陽皆是因為天機閣的武榜,天下第一,無人敢去質疑,那千古唯一劍神,是多少江湖人的憧憬。

 而那天下第二,霸占了十數年的天下第二,叫做李重陽,他是葬山的大師兄,葬山的劍,也是白黎的丈夫,李重霄的父親。

 李重陽並不是故意要去破壞城池,他真的沒有那個心思,同樣的情形在今夜的大漢不知多少地方,都曾上演,而那奔襲的身影,一刻不停,已有千裏之途。

第43章 遠道而來的劍侍,遠道而來的重陽(上)書┑┑荒┑網w w w .15 h u a nɡ.c o m

 其實此刻山上的戰鬥已經徹底結束,前來馳援的白帝眾統領蘇星被斬,李重霄通過他身上的腰牌也是發現了他與其他白帝眾不同的地方,意識到他身份的不凡,又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像他這樣的統領,李重霄其實本來根本沒有去招惹的打算。

 他可是親眼看到了青城老人燃魂一劍前的那幾名統領瞬間爆發出來的恐怖實力,不過通過戰鬥他也是慢慢察覺到了那人在戰鬥之中的不成熟,盡管他已經足夠強大,但依然在李重霄的設計之下,被徹底給算計至死,當然這也是戰鬥之中的一環,不過很少有人去在乎罷了。

 李重霄其實很清楚,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妖孽的智力,他沒法去算無遺策的將戰鬥中的方方麵麵都考慮完全,但是他真的十分在乎所謂勝率這種虛無縹緲的數字,他也明白勤能補拙這種事情,所以他可以在任何為難之前冷靜的考慮情形,分析戰局,也能夠以最大的毅力去做到為成功添磚加瓦,就比如他甚至可以硬生生從河底挖一條隻可容一人的通道,就為了一個可能能夠實現的計劃。

 李重霄此刻已經將自己這麽多年冥想積累的神識精神力給消耗殆盡,連那青城老人為其引導青城訣之時,留下的一些靈氣裨益都給完全調動,全部化作先前的攻勢暴雨,可以說剛才的一戰真的傾盡了李重霄目前的所有,有一環出了差錯,都是萬劫不複。

 的確剛才蘇星的暴走出乎了李重霄的意料,幾乎將李重霄逼入了絕境,但,李重霄也有底牌,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領略到離字訣的威力,先前的洞穿影子刺的那一箭穿雲,李重霄其實隻是順勢而為,利用了金凰棲身之後殘存的金焱,並沒有真正的耗費到李重霄的本元,隻不過那一箭的威勢的確恐怖至極,險些在箭矢離弦的那一瞬,徹底脫力。

 離字訣並不是隻有一個離字,李重霄明顯的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娘在最後吟罷那首詩,內心中爆發出來的那種即便分離也不要太過牽掛的心情,他明白娘是想要他不要擔心自己,然而又怎麽能夠不去擔心。

 所以在最鄰近死亡之時,他那不舍的心,那不舍離去的心完全流露了出來,然後李重霄體內的那股沉默的力量也順勢爆發,同樣的金紋自然而然的蔓延全身,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覺,讓李重霄隱隱感覺那似乎就是叫做天人的力量,他本就知道金凰這種層次的存在,一定是與世上尋常的力量所不同的一種存在,當親身體驗之時又是一片茫然。

 不過離字訣與金凰之力的契合與交融,幹脆利落的將那白帝降臨的意誌給抹消,隨後蘇星的死亡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了。

 李重霄在經曆了這段金凰臨身加持離字訣的戰鬥之後,毫無疑問的直接決定將來這股力量一定要完全隱藏,現身便要將所有目擊者擊殺,這種層次的力量,不可能不會招致殺身之禍。

 而且聽那位先生的意思,似乎這是一種與刀殿的傳說中的至寶合刀同級別的存在,在聽到了先生對合刀於江湖之中的傳聞之後,他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因為真的無法想象有能夠將一切壓製的寶物存在於世。

 不過這其中似乎還有隱情,因為他隱隱感覺到離字訣與合刀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這些都要在他今夜脫困之後再去探究。

 李重霄體內的力量消耗一空,腿腳移動甚至也有些不便,隻得步履艱難的向著殿前走去,他拄著柴刀,將黑龍收於背後,仔細的以神識之力去感知青城道觀內的生機,他有了青城護宗大陣的神魂烙印,此刻自然可以調動這種力量,轉瞬便發現了唯一除他之外還存在的一處生機。

 一顆懸著的心自此也是放下,畢竟他也明白青雲這盛名在外的青城派大師兄,怎麽可能比一個初出茅廬的白帝眾統領會好對付,既然魏青的生機不斷散發靈氣標識,那麽也是並無大礙就好。

 不一會李重霄便靠近了魏青他們曾戰鬥過的那處廣場,也在某處發現了在地上躺著等死的魏青,李重霄第一眼的確嚇了一跳,那柄直插魏青身軀的長劍的確駭人的很,從他的角度看來,似乎魏青比他身旁的那他跪坐的青雲更像個死人。

 但是隨著他焦急的靠近觀察之後,看到了那似乎並無大礙的魏青,一腳便將他給踢醒。

 魏青起身一臉茫然的看著麵前的景象,又看到了臉色慘白,泥濘髒亂無比的李重霄,頓時便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起來。

 說實話李重霄這是第一次看到魏青如此的失態,也是第一次看到魏青嚎啕大哭,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當魏青一開口,李重霄便知道魏青又腦子沒轉過彎來。

 “少爺啊,是魏青無能,沒能前去救下少爺,那青雲真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中了無比嚴重的劍傷,隻得慢慢等死,誰曾想到少爺竟然遭遇了襲擊嗎?”

 “少爺,魏青曾經千萬次答應著白姨,要保護小少爺一生一世,一定要死在少爺麵前,是魏青無能,魏青沒有顏麵再去見白姨。”

 魏青身上依然帶著那柄長長的青銅劍,顯得滑稽無比,他在地上挪動著,甚至沒有站起身來,就向著李重霄的位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慢慢的爬著到了腳下,一把抱住了那瘦弱的身形,繼續進行著他的表演。

 但是片刻之後魏青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因為少爺到現在也沒有說話,難道說?

 魏青於是將自己的涕淚一收,立刻抬眼看向懷裏的少爺。

 而我們的李重霄小少爺此刻一臉冷漠的看著魏青,似乎在說:“請繼續你的表演。”

 沒錯,李重霄真的在心裏說了。

 然後魏青便反應過來了什麽,緩緩撒手,乖乖的站立在一旁等待著李重霄的開口。

 “能不能不要把鼻涕擦在我身上?”李重霄一臉冷漠,似乎可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