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石頭城中,已經傳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說城西的那家茶館,裏麵來了高人,說是能夠輕鬆的登上天山。
消息就像是潮水一般,直接是席卷了全城,多少拾寶人都被這消息給驚動了,紛紛說著要悄悄這樣的高人究竟是什麽樣子,這麽多年來真是活見怪,還真沒有聽說過有人敢這樣打包票的。
其實石頭城這麽多年來有人揚言能夠輕鬆登頂的次數也不少了,基本上,那些人不是想要吸引人的眼球,就是錯誤的估計了自己的實力,或者說低估了天山的凶險。
後來次數多了,大家也就笑一笑,當做有人在無理取鬧就是了。
隻不過這次為何這樣一件事情能夠驚動滿城的人呢?
消息傳得快,也不知道是從什麽人那裏傳出,一傳十十傳百,就有了這樣的說法。
說是那位高人又是身高八尺,又是身強力壯,後來什麽三頭六臂,三隻眼睛的傳聞都有了。
隻能說是以訛傳訛。
但是其實消息的核心還是沒有變,那就是對方說他們就在茶館之中等人來接他們上山。
什麽?等人接他們?別開玩笑了。
所有人真就覺得這次還是有人吹牛皮不打草稿了,原本的那些吹噓自己的騙子們還會特意的去山腳下那樣晃上一圈,最後找個借口便灰溜溜的離開,有的根本就是直接在山上失蹤,屍骨不見。
現在好家夥……來了這樣一個“高人”,所以老少男女都懷著看熱鬧的心態向著城西奔去,紛紛要看看這位說自己能夠坐在原地便能夠登上天山的高人,最後要怎樣收場……
林清玄現在的狀態的確有些奇怪,他那種平日裏古怪又桀驁的臭脾氣,在此時此刻好像被這麽一群籍籍無名的拾寶人給壓了下來。
大家哆哆逼人的樣子一掃先前的那種隨和的模樣,果然都是一群脾氣火爆的漢子,西北的漢子脾性就一個字:烈。
不少人都在那裏摩拳擦掌,偌大的一個茶館頃刻間就變得火爆異常,要不是有人一直在壓著場麵,可能真的就有人會動手了。
掌櫃的自然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但是這件茶館的拾寶人的頭頭……不就是先前跑出去的那個孔老六嗎?
一邊好言相勸,說著是讓諸位兄弟消消火,看在自己這麽多年給眾人提供茶水的麵子上,別讓事情變得無法收尾了。
一邊還罵著孔老六這時候不頂用……其實孔老六的確平日裏就是那樣一個吊兒郎當的人,話不多,平日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一樣。
他拾寶的本事當然是頂尖兒的強,但是這當個領導人的能力嘛,大家也都不怎麽評價了,心裏都有數,所以在這城西的茶館之中,組織上特地多點了幾個能夠給孔老六幫襯著的兄弟,好有個照料。
不過也就這樣了,沒有一個真正能夠鎮住所有人的人出來,事情一定會越來越難以掌控,所以掌櫃的趕忙已經叫孔老六身邊的那幾個夥計去喊人,主要是能夠從會上找來幾位掌舵人中的一位,那就夠了。
但是紙包不住火,事情就真的像是大火蔓延出去一樣,一會不見,就看見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有人一指,便都烏泱泱的朝著這茶樓這邊擠來。
看熱鬧當然不嫌事兒大,但是這次的熱鬧還真的出奇的讓人覺得沒有了那種輕鬆感。
因為事情就是一邊倒,石頭城的人站在了一邊,而另一邊,是一個身著樸素的老者,帶著一位貌美的年輕女子。
林竹也覺得事情有些大了,小聲的一直在林清玄身邊悄悄地說著:“沒有必要將事情搞到這樣大吧,我們直接走可以嗎?”
林竹可是親眼目睹了剛才的一切,所以總覺得大家的火氣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其實不隻是他,連對麵的有些漢子都覺得大家的脾氣今天有些古怪了。
事情的起因當然都是從口中說出來的。
……
“老先生,您要是覺得咱們哥兒些是在騙您,您不妨去整座城打聽打聽,誰不知道這天山究竟死了多少人?
這登山的護具什麽的雖然不是起到飛躍性作用的東西,但是架不住他能夠保命啊……”有個各自比較矮,但是身子還是顯得相當壯實的黝黑漢子在那裏跟林清玄這樣說著。
他口才當然好,不像是那些比較憨厚的壯漢,他的確算得上是比較精明的。
拾寶人有件事情是沒有放在明麵上說的,組織上沒有規定什麽,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辦茶館酒樓的掌櫃的可以與那些商人合作,隻要你能夠給那些眼裏全是銀子的商人們帶來商機,一樣也少不了你的報酬。
意思就是說,拾寶人當然可以幫著商人們拉客,雖然用詞有些不太對勁,但是事實就是這樣,隻要你口才好,能夠說得動那些登山者一路跟著你的指引去買裝備,那商人自然也要每一位都付給那個拾寶人相應的錢財。
但是礙於尋常人家哪有這樣的口才,別看那街上滿是小商小販,各個吆喝的有模有樣,但是實際上想一想,和路人比起來,那些商販始終是少數。
就是說能有一副好口才,別人從什麽地方都不愁賺錢,用在這種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黑臉的漢子叫做海夯,海是個挺少見的姓,夯則是一個比較地方的詞語,平時大家用的也比較少。
海夯的父母當然是想著海夯能夠將來長得敦實一點,過的踏實一點,但偏偏他就一樣都沒隨著父母的想法走。
姓海卻生在了大山腳下,名夯卻樣樣都不夯實。
海夯可是拾寶人裏麵相當有名的一個,盡管沒有去組織上擔職,但是海夯卻是那些拾寶人之中賺的相當多的一人,靠的就是他這一口好口才,人機靈。
因為一個人賺的比平常人三四個都多,養活了全家不算,還能在城裏買到大宅子,聽說他將親兄弟幾個都送到了長安裏邊兒,具體是啥樣的房子也不清楚,總之他就是富,所以也有了一個海大富的名號。
其實一開始館子裏的氣氛還是相當融洽的,平日裏沒什麽要命的事情,誰又會拾起自己的臭脾氣呢?
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殺了對方全家的故事聽聽就罷了,真要放眼這個江湖上,大家哪個不是躲著麻煩走的。
諸位一瞧這海大富接上話茬了,也都笑一笑就不說話了,誰不知道讓海大富看上的人,別說身上的銀子,家裏不讓他搬空了都是客氣的了。
說的就是他這張嘴真的很厲害。
看到老頭和女子似乎真的是想要上山,其實茶館裏的方向大概也就定了,那就是諸位該幹什麽幹什麽,能不能接到活就各憑本事。
雖然看不出對方究竟是不是修行者,但是海大富卻覺得這兩個人絕對不像眼前看著的這樣樸素,說不定身上就帶著這樣那樣的票子……
“咱石頭城不說別的,就讓登山的人明明白白,舒舒服服的,還是相當有信心的,不然咱也不會做了這麽久的這種行當,你說是不?”海夯和林清玄他們的桌子也就隔了不足一丈多遠,相當於就是挨著,不過他們做了一個對角。
但是一看這聊上了,海大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悄悄地,相當合適的摸了過來,坐在了兩人的對麵。
海大富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但是那一雙手保養得相當好,看得出是有真功夫的,而且他這做茶的功夫也是一流,根本就是省了小二沏茶的功夫。
三下五除二,給麵前了兩位滿上,他將茶碗遞向前,嘴裏不停,笑著說道:“這叫功夫茶,我自己琢磨的。”
海大富臉上看去真的是個相當老實的人,雖然人長得磕磣了點,但是沒有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說話也是相當有分寸,不把話說死。
林竹相當有禮貌的回以一笑,讓海大富盡管見過這麽多風浪,還是心裏顫動了許久,剛才遠遠地看著就知道這是個大美人兒,坐進了……坐進了,一眼瞟過去,甚至都沒有第二眼直視的勇氣。
海大富做人還是相當沒問題的,他有妻兒有家室,所以也隻是看看,最多感歎兩聲是,說著爹媽給的東西差別是真的大……
他跟誰說話其實都是這樣的,先讓對方覺得沒有敵意了,聊著天就把這些事情解決了。
歸根究底都是利益的事情,海大富卻從來不逼迫著對方去商人的那裏去花錢,他還是相當明事理的,就是有些人來到此處登這個天山,真的是有些麵子過不去的,有些一時想不開,瞞著親戚朋友自己一個人跑來的,他都是要先了解了對方之後,才會決定該如何做。
別人不知道他的路數,都覺得海大富是靠著伶牙俐齒說的別人天花亂墜才把錢賺了……但是海大富真正的訣竅那叫做:尊重與坦誠,這東西,是很多因為奔波於生活而放棄了這些的人們所無法意識到的。
“先前其實兄弟們也都說清楚了,登山要請我們這些拾寶人帶路,要買那些護具裝備,還要做好心理準備,但其實這些都是外物……”海大富相當實誠的說著,主要是對著麵前的林清玄說道。
林清玄從頭至尾就一直在附和,其實到頭來根本沒有說過什麽有用的話,海大富覺得人家是根本沒有聽進去呢……所以幹脆自己來問問,一是覺得這兩人的氣質其實與很多來登山的人完全不同,那些人不說全部,但是大都有一種喪氣存在在他們的身邊,讓人總覺得提不起勁。
而這兩位完全就是那種相當自然,相當堅定的感覺,給人的感覺就相當踏實。
第二點也是海大富的確從林竹的身上看出了些端倪……
林竹可是在蜀王府住了小半年的,吃穿當然是次要的,李重霄是什麽人啊?堂堂一位蜀王,他奇就奇在,李重霄是個修行者,所以平日裏真的對那些普通人用的物件沒有什麽準確的觀念。
府中有幾位女子,別說林竹,就是葉青青……那也是在住進王府之後,李重霄派人一股腦的塞給了她一堆脂粉水彩,還有那些金銀鐲子,都是李重霄讓劉建隨便買來的。
別人是按件算,而到了李重霄那裏,就是論斤了,今天給葉青青送去十幾斤首飾,不夠再問他要,改日久給林竹送去了一小車……
林竹和葉青青其實都不是那種對於這些東西太上心的人,也就對那些好看的脂粉有些興趣,但是在和葉青青熟絡之前,林竹甚至是連這些東西都不清楚該怎麽帶怎麽用的。
離了王府,也隻是撿了個玉鐲字,手上帶了個很精巧的小戒指,餘下的就隻有當年母親給她的那個竹子模樣的玉墜了,後來才知道,那原來也是自己的這位外公當年留給母親的……
林竹盡管露出了麵容,但是身上那是遮的嚴嚴實實,海大富卻還能給瞅見了……不得不說海大富的這種比常人更加靈敏的嗅覺,也難怪他比別人賺的多得多。
“就想問二位……您二位究竟是為什麽想要來登這天山呢?”海大富的神色變得嚴肅了些,看起來他的確是相當的認真。
這句話問出來,林竹也看向了林清玄的方向,卻發現林清玄竟然是睜開了眼睛,眼神不像先前那樣的無所謂,反倒是相當認真地盯著海大富的方向。
海大富突然被這樣盯了一下,忽然覺得心中莫名的慌亂,這種眼神讓他相當的不舒服,一瞬間有種墮入冰窟的感覺。
以為是對方覺得自己在打探他們的信息,讓海大富趕忙的解釋道:“二位可不要誤會,咱隻是習慣性這樣的問一問,也不是什麽圖謀不軌的人……”
“不信二位可以問問,這場間,有誰不知道我海夯的為人呢?”
然而卻是場間突然的急劇變化,讓所有人都憤怒的望向了這邊。
兩聲瓷碗破碎的聲音傳來,讓原本嘈雜的場間,變得安靜了許多。
隻有三人是在矚目之間。
雲裏霧裏的林竹,眼睛微眯的林清玄,還有那個被他扼住脖子,支在半空中的海大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