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高手之間的頂尖對決,一直都是一招定那輸贏,鮮有被從頭壓製到尾,然後毫無反抗就徹底敗北的存在,畢竟不管是從境界上來說,還是從尊嚴上來說……

 先前的一息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不知何處飄來的桃花,擋在了那一刀之前,在大家都沒有注意的時候,悄然間貼上了修羅。

 又是一瞬,李重霄並沒有閃身,但是身形卻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因為他早早地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刻,所以又是一念,鏡花水月之陣一息即成。

 而在弓龍意識到對方早有脫逃的意向時,他右拳殺招又至,因為不知道為何,修羅刀寸步不前,就那樣憑空被擋在了李重霄身前。

 弓龍看出了李重霄的脫逃之術不是瞬間啟動的,而是有一個身形虛化的過程,所以他果斷的祭出了又一殺招。

 他以刀入道,又以拳法步入大宗師之境,向來都是以刀起始,以拳收尾,屢試不爽。

 “盤龍!”非為大逆不道,但是他這一式確實叫做盤龍,名字裏都有一個龍字,弓龍向來是不在乎這身為一個漢人的禮節的,還好他是一個江湖人士,朝廷再是追查,也極難將他繩之以法,要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名字裏帶個龍字,早就是被殺了頭。

 伏虎一式打的是貫穿,那種能夠破開一切防禦的貫穿,不知有沒有那對人麵虎的恨意在其中,伏虎是弓龍最強的一式。

 而盤龍則是他帶有封鎖對方出路的最強一式,專門用於針對那些念力深厚,靈氣磅礴的修行者,一瞬之間可以封鎖對方的一切出招,僅僅一瞬,但也足以改變戰局。

 但是這一息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在弓龍更沒有注意的時候……一雙沾滿了泥土的手從他身下的地麵破土而出。

 莫要以為李重霄一腳踏下的位置毫無講究,實則是在為那個早已銷聲匿跡,甚至連弓龍探查都能瞞過的人,指引了道路。

 龜息術與地心斬首術。

 皆是東瀛忍者的忍殺之術,盡管對方的修行體係與大漢不同,但是在天機閣能人輩出的情況下,這些對於暗殺與潛行極其有用的招式,自然是被天機閣列為修煉要義之一。

 君秀不適合修行,但是這種對於修行天賦要求不高的,靠著勤學苦練依然可以彌補上的技巧,他那是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

 龜息術簡直是將一個人身上所產生的一切氣息都壓製到了一個極限的程度,而地心斬首術則是他先前騙過弓龍探查的關鍵……弓龍隻是著眼與地上,而地下誰人又能想象得到,還有一個伺機而動的人呢?

 不隻是一雙手從地下破土而出,一條泛著白色光芒的靈氣充盈的絲帶狀物體,就那樣像是蛇一般,迅速纏繞上了弓龍的小腿,轉瞬便已是布滿了他的全身。

 君秀破土而出,騰空而起,右臂結結實實的勾住這絲帶狀物品的末尾,向後猛地一拉,就見弓龍一切動作戛然而止,盤龍式出師未捷身先死,要是真的打在了李重霄身上,或許這鏡花水月是救不了他了。

 猛地一拉,一股巨力從絲帶上傳來,在弓龍還未注意之時,那東西就纏繞了他的全身,隻是一瞬,他渾身所有的靈氣**然一空,他脫力的瞬間倒地,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輸在了對方的算計之下,他也不敢相信,這個讓他遲遲沒有發現的人,竟然是一個實力如此地位的人……帶著不甘,他隻能在地上蜷動。

 他認識身上的東西……捆仙索……天機閣專門用來逮捕那些逍遙法外的修行者的工具,百聞不如一見……似乎比他的盤龍要霸道不少。

 李重霄終於是從緊張之中走出……他揉了揉脖子,雙手又從腹前劃過,那裏著實有些疼痛,若不是他和君秀配合的好,此時還不一定是什麽結果呢。

 君秀剛才要將那捆仙鎖收尾,於是便將身上所有的靈氣注入了進去……沒錯,捆仙索是一個極其霸道的靈器,江湖上基本上不會流傳,一但出現,那必定是天機閣要抓捕要犯……

 君秀為何有這種靈器,李重霄沒有過問,隻是當時君秀匆匆忙忙的找到自己,而自己又忙於監視當時弓龍的去向……沒錯,戰三秋並不是隨意的將穆名丟棄在一旁,而是有目的的、與李重霄交流過的,將穆名丟向了距離江岸不遠的地方,目的就是為了引出弓龍,畢竟當時弓龍與那群八扇門的人混淆在一起,一同黑衣蒙麵……弓龍本是想要隱藏自身的行蹤的。

 所以穆名被丟棄之後,逼得弓龍必須現身……因為八扇門的人沒有義務去保護弓龍——他們向來如此,所以一般委托人也不會跟隨這些個殺手一起行動,遠觀既可,無須冒險。

 而此時君秀前來說出了一個相當巧合的事情——天機閣也在追捕弓龍,這就讓李重霄徹底沒有了顧忌,本來想著若是真的對弓龍和穆名下了殺手,鐵滄島也一定會被牽扯進他們此次的行程之中……真的是生怕這局麵亂不起來,又要將一個一流宗門卷進漩渦之中。

 但是現在,李重霄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弓龍自己的身份,便讓他誤以為自己真的是天機閣來人,這樣將鍋甩在天機閣這種機構身上,李重霄真的是心安理得。

 他起身去到一旁,因為他早就看到弓龍將穆名安置在一棵樹旁,看樣子盡管穆名還有呼吸,但是短時間是不會回過神來了,將穆名的氣脈給封住,沒有阻滯藥力的滲透,隻是讓他無法運功發力,李重霄又將穆名扛在了身上。

 “重……燕青,上麵給的說法是殺掉就好,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君秀硬生生噎了一下自己,趕忙改口,然後看向李重霄,說著還拍了拍身邊已經被捆仙索捆得動彈不得的弓龍的身體。

 弓龍現在麵朝下,整個人趴在地上,雙手被從身後打了一個結,看起來有些不牢靠,但是捆仙索的的能力可是相當恐怖的。

 “不如直接殺了我和他,也省了諸位的心。”傳來的是弓龍虛弱的聲音,盡管聲音虛弱,但是他卻頗有骨氣。

 “沒有的事,您歇著,死不死的還不是現在應該討論的事情,再說了……你想死,我就讓你死,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李重霄扛著穆名的身子走來,腳步不似先前的沉重,倒是輕快了些,看起來也是已經緩過來了。

 李重霄的語氣很輕佻,而且動作也相當的嘚瑟,看起來十分的欠打,但是……李重霄就是這樣,越是在敵對的人麵前,就越是放肆,用他的話來說——攻心為上,嗯。

 見到李重霄是這個樣子,弓龍就再也懶得說話了,被捆仙索困住,實在是他的恥辱,但是他卻也佩服對方就這樣兩個實力低微的年輕人,真的能讓自己栽一個跟頭,他也沒有什麽臉麵再去狂妄了。

 李重霄彎腰將穆名軟趴趴的身子放置在離弓龍不遠的土地上,頗為擔憂的看了一眼大船行駛的方向,那裏隻是一團迷霧,再加上似乎有雨朦朧的下著,甚至都沒法清晰地感受到靈氣的波動。

 他一招手,君秀立刻起身,兩人快速的掠到了不遠處,以確保兩人的對話不會被弓龍聽到。

 “重霄,他們就這樣帶上船嗎?”君秀疑惑的看向了李重霄,李重霄作為他們一行人的領頭者,經常他的想法是不會被眾人猜到的,也是這樣……所以大家有問題一般都會先詢問李重霄的意思,他的想法一般都很關鍵。

 “對……我們不殺他們兩個,我們可以將他們待到忘情洲,交給那位桃花仙子,看看她會如何處置,不說得到一些幫助,就隻是一些物資上的支援,也絕對是對我們有好處的,畢竟這個叫做弓龍的既然地位還在穆名這條“瘋狗”之上,那麽他對於鐵滄島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李重霄心中其實早就有了定論,他一向是謹慎行事,而且絕對會采取很多收益最大化的方案來行事,不管是結果如何,能夠增加半分勝算,李重霄都覺得值得。

 君秀想了一下,也是可行,此時是沒有人來監視李重霄一行人的,這是君秀自持身份的特殊,可以確定的事情,那麽他們抓到了弓龍與穆名兩人的事情就可以無限拖後,當他們真正事成之後,再將弓龍穆名的事情和盤托出……這種因公事行便利,君秀是不拒絕的。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從自己來到李重霄身邊,時常地,他思考的立場已經慢慢地向著李重霄這邊開始轉移了,盡管他沒有忘記自己其實還是屬於天機閣外派至蜀王身邊的一個監護者,但是……不知是什麽樣的力量,弓龍已經潛移默化的開始支持與追隨李重霄的領導了。

 這對於李重霄來說,算是一個極其明顯的蛻變——書生們稱其為權術,而李重霄自己卻明白,這種叫做領導力,他還沒有搞那些權力鬥爭的想法,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團結好自己身邊的團隊就足夠了。

 “我們先回船上,看看戰大哥需不需要幫助……”李重霄說話慢了下來,畢竟他的焦急寫在了臉上。

 先前那紫色的雷霆可不是鬧著玩的,他離得如此之遠,也可以感受到那毀滅般的衝擊,此時大船還在,就還能說明戰大哥此時還沒有到窮途末路,所以他們能多快便多快,想要盡快的趕至現場。

 “那那兩人……”君秀覺得如果要帶上那兩人的話,萬一真的被對方劫住了,那真的是會讓他們畏首畏尾。

 “先讓他們呆在這裏,應該也不會出問題。”李重霄回頭瞧了一眼,說是這樣,但是又在地上布下了一道探查用的陣法,若是有人踏入方圓百丈,他便會知曉。

 兩人踏水而行,輕盈飄走,極快的速度就要趕上了大船。

 而隨著兩人漸行漸遠,弓龍也徹底沒了別的想法,他試過了各種掙脫的方式……這捆仙索根本就是連血氣之力都能夠封鎖,徹底讓被它控製住的人變成尋常人。

 不過……弓龍也知道自己逃跑是沒有用的。

 “莫不是桃花仙子大駕光臨,還要親自來照看自己的宗門弟子,實在是感人肺腑啊。”弓龍口中所說,五分的調侃,五分的失落,因為他從剛才最後對拚時,就已經發覺了此間還有第四個人的存在,其實根本不是李重霄與君秀配合天衣無縫,若不是有那一瓣絕殺桃花的保護,修羅一刀斬在身上,李重霄此時絕對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更不會有君秀的地心斬首術大發神威。

 輕輕地,一陣香風吹過,吹散了林葉,吹來了幾瓣桃花,而桃花如蝶一般,伴清香起舞,舞間,一窈窕女子,輕盈落地,長綢飄於身後,帶起的是絕色漣漪。

 這人間絕色來至大江岸前,倒是讓這不小的天地,黯然失了色,她蒙著粉黛色的紗,但是那雙媚眼確實弓龍此生所見,最為動人,不覺間如癡如醉。

 翠綠的繡鞋在地上輕點,向著弓龍的方向慢走幾步,隻覺步步生蓮。

 “總不能看著我家傻徒兒的恩人被你傷到根基,對吧?”她的聲音並不是清亮的鶯燕聲,而是帶有獨特磁性,稍稍低沉一些,稍稍成熟一些,聽起來讓人極其舒心。

 不知她是不是在笑,但是弓龍在問過一句之後,就再也難以開口了……

 他心中所想,大概也是明白了謝玄為何願意大動幹戈,為區區一介女子費盡心機,這——就是絕色。

 桃花瓣不知從何處來,隻覺有些不真實,一直飄**在她的身周,而她端著玉手,眯起桃花眼瞳,看向了那兩個離去的人。

 她倒是對那個敢於與弓龍正麵對拚的年輕男子多了些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