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連提玄自然早早地看到了那個如同一個傻子一樣提刀慢悠悠的走來的遊騎,心中不免恥笑一番:“看來這群不知死活的騎軍是真不知道重騎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虛連提玄其實也想過了對麵會有修行者之類的人來救,但是這又如何呢?
一切力量在如洪水一般的重騎鐵蹄之下,那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不信,瞧一瞧那匈奴武林的下場便好。
更何況,虛連提玄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從來沒有與他人說出。
虛連提玄已經是一個化形境的武夫了,不然就以他的年歲來講,其實軍中很多人的實力技藝是要比他略高一籌的,他滿打滿算起,習武不過十年,能征服這樣一隻桀驁不馴的鐵甲重騎,要的可不僅僅是統帥力那麽簡單。
化形境與通玄境僅一線之隔,在修行體係之中確實一道極難逾越的鴻溝,因為若是將通玄以前的修行比作盛水,那麽通玄之前的修行隻是需要不斷地向桶裏麵加水,水越多,修行的境界自然水漲船,這也是為什麽江湖上將化形境的人稱作小宗師。
因為能達到小宗師也就是化形境的境界,已是那些未有天分,卻勤勉至極的人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了。
而化形境,那就好比要將桶裏的水在夏日炎炎裏,化作一桶冰。
逆水行舟,那就不隻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了,所以通玄境才會在江湖之中地位那樣的超凡,因為他們做到了幾乎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通玄境修行者與武夫溝通天地,一者掌握天地法則,舉手投足間法則畢現,說是呼風喚雨,也不失妥當,一者內化天地,身如盤古,刀槍不入,金剛不壞,甚至長生不死。
這種能力,說是天人也沒有多少差別了。
虛連提玄十五歲時成了武夫,其間沒有任何導師引領,完全的無師自通,也就是那天下少有提起的一個說法,那就是先天。
百年前的修行者大潮,那些成為一時人物的,哪個不是先於那些靠著秘籍後天突破的修行者而成的,先天修行者幾乎就是天地間的寵兒,修行事半功倍,武夫急需血氣之力,便需要戰鬥殺伐,煉體煉器。
而虛連提玄,僅僅就是呼吸中,他也能夠以一個穩定的速度轉化靈氣,這種天分,你說天道酬勤是沒有人相信的。
虛連提玄選擇成為一個武夫自然也是在有過詳細的了解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家中藏書不少,自然也是有些修行相關的書籍,虛連提玄知道匈奴尚武,如果自己要修煉下去,必然需要更好地指導者來引導自己,自己雖是有著漢人的血脈,但是要讓他輕易入漢,找尋那些在天上飄來飄去的神仙們學習修行之法,他是一百個不願意。
他可沒有自負到覺得自己能夠一直這樣無師自通下去,至少他要學習那些高深莫測的招式,也必須去找到那些名揚天下的大宗師來修習,這樣選擇成為一個武夫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更何況匈奴大漢征戰多年,身為皇族,盡管是分支,他認為成為一個武夫,更是能讓他好好地生存下去,他沒有與自己的父母說起,隻當是自己的壓箱底的技巧,這東西總要留在最關鍵的時刻拿出來。
隻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前,他被邀請到本家時,老祖究竟是怎麽看他的,他癡一位自己隻要收而不發,就沒有人會發現自己是一個武夫,所以果然還是一個雛兒,老祖一眼便看出了他是一個先天修行者,自然是覺得他很有潛力。
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年少,便被送至了邊城,要他曆練一番之後才能真正委以重任,竟是不知道自己的起點究竟有多高。
然而現在……還不是那個關鍵時候,至少虛連提玄還沒覺得對麵是個什麽厲害人物,他隻覺得或許是想要替自己的同僚斷後,出來當個送死的。
百丈的距離,在重騎衝鋒之下,也隻是幾息的事情,下一刻那名送死的漢人便會成為一灘鐵蹄下的肉泥,這是所有人臆想之中的事情。
事與願違,因為他今日是來救人的,他想救,那麽就一定要救,而且自己也要好好地出去,不然就成了一個換一個,在他的想法裏,這是不劃算的。
要是救兩個人,說不定他還真願意把自己搭進去,這也難說,畢竟他是個沒有什麽心機的人,當然也因此,他的刀法至純至烈,至剛至直。
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凝滯,這是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感到的事情,虛連提玄或許是因為那種先天的直覺,本來槍尖直衝那個不知名的漢人騎兵,他卻詭異的向著一旁偏去,連同戰馬一同拉向一旁。
身邊的同僚自然受到他的暗示,向著一旁也偏去,隻不過還在不解,身後的重騎隨著前方為首的騎軍轉向,自然也微微調整方向,然而畢竟是五百人,怎麽也會有一定的延遲,更何況,有些人並沒有選擇將戰馬勒向一旁,因為他們眼中,那個呆立的漢人,就是一頭待宰的羔羊。
鐵騎從中間微妙的分開,像是被那人從中辟開一樣,但是從中段開始就又是一塊整整的隊伍,隻不過下一刻,那人抬頭了,目光直視前方。
虛連提玄隻覺身後一陣轟隆巨響,隨後便是一陣地動山搖,空中連環的爆響讓他瞬間失去了聽力,他頭疼欲裂,隻得回首望去。
隻是這一望,便讓他所有的戰意全部消失殆盡。
天上突然落了雨,雨是紅色的,蔚藍的天隨即證實,這並不是天公的傑作,而是那個此時挺直了身子,坐在馬上的年輕人的所作所為。
這場雨不隻有紅色的雨水,還有無數的殘肢斷臂,紛紛揚揚的從空中無力的墜下,毫無美感可言。
人的殘肢與馬的血肉混合著,變成難以理解的形狀。
餘下的就是一群驚坐於草地之上,失了神的騎軍以及無數痛苦哀嚎的傷兵殘將。
空氣濕潤了起來,鹹腥了起來,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