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可好?”有人的尷尬之聲打破了平靜,這是兩人行於城外的無名小山坡之上。

 “好是好,但是總覺得有些東西需要好好地算一算。”老人說道,沒有瞧向身邊的衣裝單薄的同樣年老的男人。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好,我都奉陪。”那人倒是話語中帶著些卑微,似乎是一種歉意一般的退讓之感。

 後開口的老者如果有人看到,或許就明白了,身旁的那人應該就是他白日要找的人,為此他囂張無比的堵在了大漢京城的城門之內,然後又是以無敵之姿打翻了兩位大漢的青年才俊,揚長而去。

 他便是白日裏的那位神秘老者,此時與一人一前一後,皆都背負雙手,畫麵映著慘白的月色,似乎極其的怪異,大概也是老人的態度讓人捉摸不定,讓此間的氣氛有些難以定下。

 前麵的老人四季皆是穿著一件單衣,平日裏那是逍遙無比,但是暗地裏卻是大漢最龐大的修行者團體的創始之人,也是他們最為尊敬的祖師。

 他被眾人稱作蕭師,他有兩個笨徒弟,一個如今似乎馳騁在南行的驛路之上,風塵仆仆,另一人則是大漢天子。

 沒有人想得到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是白天有一人猜的不錯,朝廷內確有此人的熟識,兩人如若追根溯源,交情都要回撥到百年之前,在那個混亂的時代,兩人便機緣巧合之下相識了。

 山上林葉稀疏,似乎擋不住透過葉縫的月光,讓這不太平坦的小山路像是鋪上了雪,讓人感覺陰冷無比。

 今日月圓,大致是十五十六,若是想起,城中之人也大概都在家中圍坐,吃起了晚飯吧。

 蕭師本名自然不是蕭師,老人稱他一句蕭老頭,言語中似乎有些怒氣,隻不過一直在暗處,並沒有明顯的發出。

 曾經兩人似乎也是以兄弟相稱的,蕭師這樣回憶到,兩人這都是已經過了百歲的人了,似乎時光也是過的飛快,讓人猝不及防。

 山頂其實也並不多高,這隻是一處小山嶺,靠近了洛陽的山不然也不會沒有名字,平日裏城外是沒有人逗留的,更不會有什麽不長眼的毛賊在此開山立寨,所以這裏有一處小亭子似乎很多人也不知道。

 這裏是蕭師自己搭建的地方,亭子旁是山泉引成的潭水,一旁是不高的崖壁,卻有源源不斷的水冒出,也不知道源頭在何處。

 “這裏讓我想起了你那小破棋館,所以我挺不高興的。”老者有話直說,直道蕭師的不是。

 蕭師則是哈哈笑了兩聲,應和道的說道:“是是,你說的是,破館子早就不在了,我這不還心裏過意不去嘛,自己搭了個小亭子,閑時便來此逛逛。”

 “我如今並無說笑的意思,你若是有話便直說吧,我覺得一會我可能失手傷到你……不過那也正合我意。”老者的話語中沒有一句是好話,**裸的威脅之意就這樣讓他表達了出來。

 “額……好……不過你要與我先下一局,棋局之中我會與你解釋所有的事情。”蕭師有些錯愕,他似乎也感覺到了老者此時的怒意了,他的性子似乎十分的耿直,絲毫不掩飾自己要傷人的意思,讓蕭師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兩人之間的對話若是拋開一切,但看內容,那就是蕭師縱容著老者的脾氣,但是兩位百歲老人之間的對話卻是完全另一番感覺。

 從那真摯的眼神中,蕭師看得出,對麵的老頭,現在是真的想殺了自己,不管自己與他曾經關係如何。

 “若是我的線青在此,我可能已經出劍了,但是如果你有半句虛假,我定會毫不留情。”老者說著竟是已經一步走了過去,坐在了那亭中的棋桌對麵,閉目養神,不再吱聲。

 蕭師自然是知道老者在說什麽,他此時沒有帶著自己的配劍,那柄驚煞了整個天下的竹劍,在此人手中那可就是傳說中的至寶了。

 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蕭師一步跨過緩緩流淌的水流,衣衫一抖,便正身坐於棋桌對麵。

 蕭師執黑,老者執白。

 這驚動了天人的一場棋局,又或者說是一場對話便這樣展開了序幕,其間發生了許多世人難以理解的事情,此事的見證人也隻有這兩人。

 但是這是天意第一次被人間所感知,因為這兩人的話中禁忌不斷,讓這個天……慌了。

 蕭師的實力究竟如何,但是他的棋力冠絕全天下,那是得到了君秀的確認的。

 君秀有何資格去確認?

 君秀在多年之前便在蕭師與天子的麵前戰勝了宮廷棋師,天下屈指可數的十段之一,施廷嵐,這足以驚動世間的棋道天才似乎自己都沒有感受到,他隻是以為對麵坐的是一個下棋不錯的老頭,誰曾想他是那獨成一派的施家棋祖,施十段呢?

 但是君秀知道一點,那就是自己不管如何去下棋,這棋道是有一個天的,那就是蕭師,他與蕭師數年來對弈不過百場,但是每次都是在君秀棋力又有精進之時,最近一次便是臨行前的幾天,蕭師點評他:棋中已見天下,卻獨不見其身。

 八十敗是君秀的戰績。

 隻差半目是君秀的最好戰績。

 但是那次,蕭師讓了他五子。

 此時這局棋卻已經隱隱有了朦朧的感覺,讓此間小山嶺變成了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

 蕭師不是單純的做好了一間涼亭而已。

 要說蕭師究竟有何專精,君秀又會提起他的陣法。

 沒錯,蕭師的陣,亦是冠絕天下,他曾說自己陣法是千古第二,沒有半分的虛假。

 所以這涼亭是早已建好的地方,似乎是蕭師早已經知道了會有這一日。

 隻不過這陣法不是針對老者。

 而是針對那無處不在的天意與天人。

 執白先行,落子天元,臭棋一步。

 但是這陣起了,世間再無這處城外的涼亭,就連上天的法則也無法影響此地,此地成了一處單獨的小世界。

 “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