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青城鎮靜悄悄的,似乎是一座毫無生氣的鎮子,宛如一個死地,月色灑下銀輝,灑在無頂的院子,院子裏也靜悄悄的,隻有幾人平緩的呼吸之聲。
李重霄在緊張焦慮之際,又似是思考到了什麽,今夜的青城鎮如此的安靜,可能是已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又想起吳哥一行人與自己二人分道揚鑣之後,前去了夜幕之中的方鎮長家,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又有一絲抑製不住的怒火傾瀉無處,目眥欲裂,突然喊出口:
“吳哥他們呢?鎮上的人都怎麽樣了?你們對他們做了什麽?”李重霄幾乎是咆哮而出,那一刻他想到了吳哥終日揮動的鐵錘,響起了吳哥在自己小時看著自己拿到鐵圈時的笑容,耳畔似乎是響起了鎮長胡子一翹便會脫口而出的“嘿,我年輕的時候……”,她記起了王大媽每次拿包子都會多給自己帶一個。
“他們啊,你說是那些煩人的蒼蠅嗎?好像記起來了,那個老頭的確挺有骨氣,那我們也就不難為他,留了他的全屍,其他人自然都交給白帝眾去了,你不覺得今夜的山城有種靜謐的美嗎?哈哈哈哈哈哈!”蘇忤悠悠著說道,說到最後竟是發出了病態般的笑聲。
“重霄,娘盡力了,隻是娘沒有辦法去出手再去救他們了,娘隻得留力來保你們。”白黎似乎言語間有著不少的愧疚之意,她也在這山城生活了九年有餘,自然是對鎮上的人很有感情,所以誰有知道,當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昔日的街坊一個個被人宛如屠殺一般處死,她當時的內心又是多麽的煎熬。
“娘,你不用多說,我自然都明白的,我隻是一時有些沒有控製住。”此時李重霄已經恢複了先前的心態,他明白普通人在這群傳說中的修行者眼中自然是蟲豸般的存在,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場麵,自然他們安然無恙的幾率幾乎是沒有。
重霄恢複了先前的情緒之後,自然也是沒有什麽大用,但就在這時,重霄腦海中卻響起了母親的聲音:
“重霄,我解除了青城鎮的禁製,你父親這時必定已經了解到了情況,等下我會直接斬殺他們中的一人。”
“等我出刀之後,你變前往青城山,與魏青援助青城老人他們,看情況他們必定在青城派也有所布置,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一定要活下去,藏匿起來,等著你父親到來。”
“重霄,娘這一刀練了十多年,卻隻能悟出一絲的心訣之意,這裏有一離字訣,是我與你父親當年遇到的大機緣,你父親將他讓給了我,我卻沒能完全的掌握。“
”這離字訣似乎與刀殿至寶合刀有關,不過如今時機還是過早,以後便由你來找尋離字訣的機緣,我會將它完全的傳承給你,重霄,我相信隻要是你,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這腦海中的聲音溫柔又讓人留戀,但李重霄卻明白,白黎是對對自己如此的信任,自己就算是付出何種的代價,也要不辜負其期待。
“重霄,很多事情,娘瞞著你,是希望你能有一個平靜安穩的童年,能給你將來的路留下許多美好的記憶,讓你即使身處江湖,風雨飄搖,也能夠帶著不變的信念,一直走下去。”
“時不待人,重霄,看好娘的這一刀。”最後一聲在腦內響起,院中同時也有著一股狂暴的氣息爆發開來。
白黎手中刀身扭轉,似是卷動了這方天地所有的靈氣,這口本身刀身甚是雪白的寒刀,此時竟有洶湧不斷的金光翻湧其間。
蘇忤與火逐此時突然麵色十分凝重,因為他們感到了白黎此時的變化,他們感受到了那幅瘦弱的身軀中的大悲傷之意,這股大悲傷讓人甚至生出一種能夠直視死亡之感。
白黎眼中也有金光炸開,她的眼神中的對於身後之人的愛意緩緩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大悲傷,一股仿佛下一刻便要身死的大犧牲之意,但她那珠玉般的麵容上掛著一絲滿足的淺淺的微笑。
蘇忤本身是一名修行者,他意識到了這個麵前的女人可能是要拚出自己的底牌,自己那尋常的修行者的身軀,如果被傷到,那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他與火逐都是通玄上境的強者,但世人都知,沒有什麽人可以與武夫去比拚身體的強度。
蘇忤眉頭緊鎖,但手中的手訣卻變換不斷,猛然間他吐出一口鮮血,但那口鮮血卻瞬間被某種力量給蒸發殆盡,蘇忤的頭頂突然出現了一絲強大的氣息,但卻依然無影無形。
他大喝一聲,並且雙手合於身前,“白帝城護道者,蘇忤,請帝劍!”就在他喊出這一句請訣,青城鎮本來平靜的夜色,瞬間便被一股風暴所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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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東海某處的一座雄城之中,有一座玉石堆砌而成的祭壇,一柄通體銀白的劍,一柄似乎有著帝王氣息的神劍,此時在青城鎮的蘇忤的請訣引動之下,忽然散出耀眼的白光,一道衝天的劍意帶著一柄似乎是同一把劍的劍影直直射向了青城鎮的方向。
這座雄城的中央有一座裝飾華美的宮殿,宮殿的盡頭是一名白衣白靴的男子,此時正在那巨大的座位上慵懶的坐著,他左手撐起自己的麵頰,似乎相當的無聊,不斷地打著哈親欠,此人麵容俊逸無比,眉眼間有縹緲的仙意彌漫,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整個人的氣質可以說是隱隱透露著上位者的氣息。
但在那道劍影破空而去,他的麵容開始有了變化,先是露出淡淡的笑,又仿佛想起了什麽,麵容開始猙獰,最後嘴角開始慢慢咧開,開始止不住的狂笑,“李重陽,你可要再快一些,不然你那寶貝妻兒,可就與你天人相隔了。”
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時不時的露出幾聲讓人戰栗的怪笑,“你擊穿我的氣海,又刺破了我的識海,你可讓我好生煎熬啊。”他痛苦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但又繼續的自言自語道,“但你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殺了我。李重陽,我也要你體會我的痛苦。”
“你害我被島主鞭笞了千百遍,卻依然讓我尋到了天命丸,島主可是對我給予了最大的期待的,我可是注定的眾帝劍之主,而你卻隻能被困於你那可憐的山門,等我完全讓白帝劍認主,縱然是天人又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本身顯得十分讓人親近的俊朗的男子,在不斷地瘋狂的行為之下,顯得又是那麽的妖異,“去跟父親知會一聲,尋人去攔截李重陽,讓他再絕望一些。”男子突然間收斂了笑容,淡淡的仿佛對著殿中的空氣說道。
但隻聽到一聲“是”便有一抹鬼魅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急速的向殿外飄去。
此時又恢複了慵懶的男子,斜靠在寶座之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似乎睡去。
第15章 重霄,看好這一刀(四)如果你書-荒就去щWщ。15Huanɡ。com
隨著蘇忤的一聲長嘯,一柄虛幻的銀白劍影破空而至,劍鳴之間攜風雷之勢,於天邊的風暴中心攜裹不可侵犯的帝意的劍影,仿佛有著一絲的虛幻,白黎持刀,金色的眸子盯著那道襲來的劍影,似乎並沒有表露出額外的情感,依然淡漠,依然不存人性。
“一道帝劍投影,就想來破我的刀,你還沒那個資格。”白黎此時的聲音仿佛從周圍的空氣之中同時響起,在李重霄聽來,似乎有無數道聲響同時響起,讓人心神甚是不寧,甚至那個身影讓他感到有些陌生。
“即便是投影,帝劍的劍意又豈是你這通玄初境的刀所能承受的?”蘇忤此時身後一道劍影,靜靜懸浮,有了帝劍投影的加持,他仿佛感到能夠掌控這局麵的一切,一舉一動之間,白帝劍裹挾的帝意便隨行而去,玄之又玄的氣息,溢滿而出。
蘇六祁在這次的行動中,給予了他能夠喚來帝劍投影的權利,待到真正的看到帝劍降臨於身後,讓他此時心胸之中有著無限的舒暢,那被其他帝眾所打壓的積鬱多年的不甘,此時一股腦的全部釋放了出來。
“火逐兄,你且待在一旁,看我如何斬了這葬山的刀。”此時的蘇忤極其的自信,竟讓同樣身為通玄上境的匈奴強者呆在一旁看戲。
“蘇兄既然已經將白帝劍的投影喚來,那我自然要欣賞一下這聖地至寶之威。”火逐嗬嗬一笑,便不再與白黎的金色的領域相抗衡,默默退到一旁,收回了那要出手的衝動。
他雖然明白東海劍礁的帝劍那是不下於刀殿合刀的存在,但在看到那白黎陌生而又神秘的氣息之後,他也有些不敢妄自舉動,甚至他有種白帝劍即將落敗的預感,此時能夠旁觀,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白黎嘴角的微笑並未淡去,在蘇忤說完那句話之後,便開始向前緩緩邁步。
那不知何處而來的金輝此時灑下,仿佛為白黎前行的路徑鋪上一層閃耀的毯。蘇忤不去手持那把帝劍,隻是心神一動,雙雙合十的手掌慢慢分開,變換一處劍訣,那白帝劍便開始噴湧白光,並且在空中一個急速的旋轉,便向著白黎刺去。
白帝劍去除掉銀白的光輝之後,是一柄古樸的銅劍,銅劍上有細密而不知何意的紋理,仿佛看上一眼,便有著無數的奧秘從中流露出來,這劍自風雨中來,卻不沾風雨,風雨為其做嫁,紛紛為其讓開一條筆直暢通的劍路。
不惹塵埃的劍,最是能殺人。
但白黎依然迎著那劍邁步不斷,白黎是修行者,但卻是修刀道,刀道隻有勢如破竹,隻有斬破麵前物,所以練刀之人,皆是手握自己的刀,而沒有人以氣禦刀。刀客持刀之時,管他麵前是神還是佛,斬了去便是。
下一刻在白帝劍以無敵之勢構建的劍域之前,白黎右手持刀,左手按刀,以一種抽刀之式,刀自下而上向前拔出一刀。
火逐在刀劍對撞之前還十分的期待這場對決的戲劇性,葬山的刀對上了劍礁的劍,那必定是一番雷動。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白黎按刀之時,發生了改變,這一刻對白黎來說,她隻是以抽刀之式出了她的第一刀,但對於場中的另外兩人來說,他們看到了白黎眼中的死意,他們看到了刀中的分離之意。
“離行莫有淚,離行未有期。離行莫有怨,離行未有言……”李重霄仿佛聽到了母親於心中留下的聲音,隻是他聽著這一句句的誦讀,心中卻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悲傷,讓人欲哭無淚,卻又讓人不得不承著那股悲傷的衝擊。
隻是此時他正目不轉睛的盯住場中的局麵,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胸前泛起了一絲金光,那絲金光悄無聲息的,融入了她的氣海,融入了他的識海,他的胸前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金紋開始彌漫,最後似是組成了一道金凰的紋路。
但重霄兒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些變化仿佛醞釀了許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模樣。直到後來,重霄兒才明白過來,自己的那道金凰可能便是這時由母親的離字訣所引導而出,不過那都是後話。
蘇忤的臉色大變,他感受到了那一刀中蘊含的恐怖暴虐的氣息,但他唯一的方法就是破除那一刀,不然,他可能連那一刀都無法撐過。
他口中誦出不知名的口訣,一股股天地間的聯係突然被建立,正在青城鎮上不知何處的白帝眾們腰間或是手中的劍都受到了蘇忤的招喚而閃電般循念離去,直直刺向了那個抽刀的人影。
“白帝劍,帝劍,怎麽可能不是你一刀的對手,你下一刻便會死於萬劍穿心。”蘇忤的麵容猙獰了起來,仿佛是一個垂死掙紮的惡徒,口中還依然放著狠話,但他的脊背早已忍不住的開始顫抖。
因為白黎出了那一刀,一道似是萬丈長的金色刀影,自地麵緩緩而起,而那毀滅般的刀意不斷的衝刷著在場所有人的心靈,古樸的帝劍,在觸碰到刀光之前,便已節節震碎,那剛才仿佛無敵之勢的銀白帝意之形,也開始緩緩散去,露出一個孤零零的掙紮的男子,於門前仿佛小醜般滑稽的嚎叫著。
那是一道帶有分離之意的刀,分離不是人分離,是一刀斬生死,一刀斷長生,那一刀帶著悲傷,又似是憐憫,向著那個想要同歸於盡的人形行去,最後化為衝天的萬丈刀芒。
那剛剛凝成的風暴,被一刀斬散去。院子還是那個院子,而門外已成一座死城的青城鎮,被人從中一刀兩斷,就地裂出一道丈深的刀壑。
不知過了多久,書齋的小院靜悄悄的,今夜的月兒早已爬過不知誰家的樹梢,在寒風中招搖的注視這山城所發生的一切。
“這不是葬山的刀法。”蘇忤緩緩地說道,瞳孔渙散,已沒了剛才的那種瘋狂,破空而來的上百柄白帝城的劍,平靜的懸停在半空中,不再有那駭人的速度。
“葬山隻有殺人的刀法,”白黎眼中的金色也已退去,臉上的淡漠漸漸顯露成疲憊,並且流露著不健康的慘白,讓本身就膚如白脂的白黎,看上去更加的白皙,讓人憐惜。
“能殺人果然就是好刀法。”蘇忤稱讚了一句,微微頷首。
下一刻百餘柄懸在空中的白帝城的劍,如銀光落羽般墜地,生生插成了一道劍林。
縱使早已過去多年,白帝劍依然被葬山的人生生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