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一番話,可就驚壞了朝堂上的一眾看熱鬧的大佬,前朝丞相的親生子嗣,竟然落魄至了寒門出身,甚至其中還有些隱情,更讓人不解的是,天子似乎還派人去請過丞相出山,隻不過被拒絕了。
“陛下,恕清忴愚笨,不能理解……”楚清忴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巨大的轉變,家中的老漢,如果是曾經的洛陽太守的話,他或許可以從平日裏生活中的種種細細的推敲一番。
但是從哪裏都看不出來自己的老父親,竟是前朝的丞相啊……
他究竟為何要隱瞞自己這些,還有他為何不願意接受天子的招納。
最重要的是,當年就是是為何,堂堂大漢丞相,竟是能夠落魄至此,甚至連為自己的妻子負起那如今看來並不昂貴的醫藥費?
一切的一切,話到嘴邊都成了一句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其因,他也不能理解其果,他不是抱怨自己這麽困苦的一切,本來可以靠著家中的優厚,克服這一切。
楚清忴他在鬧市之中都可以安靜的讀書,他可曾會因外物而擾亂了自己的心?
但是他不理解,為何那樣困頓,父親都不願意向他的那些老友們尋求幫助,哪怕是一石米,然後生生的看著母親就那樣病逝,他不痛苦嗎?
楚清忴沒有一些大臣們想象中的那樣,欣喜若狂,因為他們知道,一但這層身份揭露了,楚清忴這個狀元郎的未來,非但沒有收到阻礙,甚至他可以得到平步驚雲的機會,這樣說來,今日突然傳喚這個七品編修的舉動,也就合理了許多。
人們理所當然的認為著,等待著,楚清忴此子恐怕會就此跨入他們的行列了,有些人已經籌謀著與其交結,因為他們看到了他的潛力,這都是官場之上的最無言的規則。
但是有一些人至此沒有放下緊皺的眉頭。
左相一直在沉思著些什麽,秦複得,數十年前初開科舉,最早的那一批狀元之一,這麽多年的宦海沉浮,一直秉持著自己最為穩健的風格,從來沒有什麽過失。
再加上其能力極其出眾,漸漸的便在那群手高眼低的文官之中脫穎而出,並不是說其他人的不是,但是在那個動**的年代,最是需要英雄,最是需要偉人的時刻,誰都想要抓住那縹緲的機會,一步登天。
而像秦複得這樣真的如同頑石一般穩當的,實在是少見。
當然在數年之前從戶部直接提拔為左相的時候,那才是他真正一步登天的時刻。
不過也是這樣最默默無聞的人,有時才最有那種沉默中的爆發力,秦複得從最開始就沒有慌亂過,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的瓶頸在哪裏,於是便腳踏實地,更加努力的在豐富著自己的學識。
待到他真的領銜了文官時,成了那個文官之首的時候,他的真正的目的才會露出他的樣子,因為在此之前,一切都是空談。
未央宮後,有一處單獨辟開的土地,那裏平日裏沒有侍衛與宮女太監的往來,連天子都幾乎不會去往那處。
因為那裏有一座閣樓,雲霄閣,裏麵不住人。
裏麵隻有一尊一尊的雕塑畫像。
近千年大漢的曆史,那些被封為異姓王的真正救大漢於水火的人,天子為其親立雕塑,而那些居功至偉,封侯拜相之人,便將他的畫像,高高的掛在閣中。
這是大漢的英靈堂,是大漢的忠骨。
而那些真的與雲霄閣觸手可及的人,又有哪個不去幻想著自己的有朝一日呢?
為何左相大人會想到這裏,因為最近的被納入閣中的那位,叫做楚鹿潭,而且是唯一一位,尚在人世時,便被列入閣中。
最有感慨的那一位,也是前朝的老官,可以說是如今大漢的長青樹,老太傅,當今儒家的領軍人物,他親自注解了儒家經典不知多少,更廣為流傳的便是他那處堪比聖人教化之功的杏壇講座。
還未入朝之時,便已經為天下儒生所敬仰,遊曆諸國,每開講壇,便有傳說中的杏樹自其講座之下破土而生,人們不稱其為杏壇,便改稱小杏壇,如今更是有許多大儒聯名發聲,遵老太傅為大漢一聖。
要說當今天下考生遍地,人人都願靠著科舉,踏入官途,而唯有儒生,才是最為正統的官員必修。
儒法並施,這才是太傅大人最為核心的思想,也正是這一點,如今大漢的法典便加入了儒法並施的核心思想,成為了高效的法律機器,就僅此一點而言,太傅大人便功德不盡。
數十年前入朝,在大漢傾倒之際,不知多少隱於民間的隱士與大能,紛紛來援,其中諸多前朝之官,受盡了屈辱,不遠再次踏入仕途,也正是太傅大人的一呼百應,才填不上了那新朝官位的空缺,可以說能有如今的文官鼎盛,太傅是那最出力的人。
太傅姓池,年少無名,傳聞於其父母生長於楚地山林之中,後於山澗小潭處悟得儒法,已是不惑之年的太傅大人便就此出山,周遊列國,行車講學。
得名魚淵,池水魚淵,其心意也遠非魚淵可止。
老太傅想到了楚鹿潭,那個當時朝氣蓬勃的男子,便是一陣搖頭:“鋒芒太盛。”
老太傅何曾不喜那個才華橫溢的男子,那個運籌帷幄的男子,隻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恐怕他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也就已經想好了這些吧。
老太傅輕輕邁出隊列,麵向天子輕輕一頷首,一躬身,天子也是正一時語塞,看到老太傅出麵,便趕忙請他講說一番。
天子平日裏其實是一個極其有著威嚴的男子,縱然是他有著一身江湖痞氣,但是他也知道在朝堂之上該如何表現,不然也無法駕馭人心,但是今日,他確實有些無解了,前朝的爛攤子,他曾經也是一度在泥濘中寸步難行,叫他不知從何說起。
“好孩子,我想說的就是很簡單的,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你的父親,盡管他為此可能已經拋棄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