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你了，古洛那……”

女人的聲音在幽冥的黑暗中響起，顫抖著向古洛那訴說著她的激動與愛意。

愛？

古洛那睜開眼，視線卻像是被一層半透明物質遮擋住一樣模糊不清，鼻尖分明嗅到濃烈甜膩得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而他雙手持劍，靜靜站在那一堆被虐殺得不成人形的肉塊前。

這就是您的愛嗎？

那我……

寧願永遠得不到愛。

這情景過於真實，讓附身於過去身體的古洛那被撲麵而來的負麵情緒圍得毫無喘息的間隙，溫熱的血液濺到身上慢慢凝固，他的視線也布滿了暗紅色。

他想閉上眼從這裏脫身，可如今就像是被封鎖在這具軀殼裏一樣，不得不將這些狂潮般的痛苦全盤接受。

真可悲……

完全被愛擊潰了啊。

中島敦在古洛那睡著一段時間後就發現了異常，靠在身側的少年突然呼吸急促起來，臉色也慘淡得嚇人，他抬手一摸，才發現對方額頭已經滲出一層細細的冷汗。

因為在鬼屋的變故做噩夢了嗎？

“古洛那，醒醒……”他輕輕搖著古洛那的肩，在對方耳邊輕聲呼喚。

“古洛那……”

這個聲音……是敦。

瑟縮在這副早已麻木的軀殼裏的古洛那一聽到這聲音，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尋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古洛那……”

“敦。”

敦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古洛那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他抬頭望向頭頂。

正當他試著抓住這個聲音，眼前的世界瞬間就被濃墨般的黑暗吞噬，腳下也沒了支撐，一個巨大的旋渦試圖將他吸入下麵的世界。

“沒用的古洛那，和我一起墜入恐懼之淵吧……”

男人惡意滿滿的聲音像無形的鎖鏈纏在古洛那腳踝，一寸一寸將他往深處拉扯。

古洛那抑製不住內心的恐懼，卻不願就這麽墜落，拚命向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

然而眼前的那抹光亮十分稀薄，在周遭黑暗的映襯下更顯遙遠，而腳下的旋渦猶如惡獸的巨口般張開，一點點地將這抹光亮從古洛那眼前擦除。

光越來越遠……要消失了……

“古洛那！”

焦急不已的聲線就在耳邊響起，近在咫尺。

黑暗中，古洛那伸出的手忽然被一隻溫暖的手用力握住，一個少年的身影徹底撕碎了這片黑暗，將他從中拉了起來。

古洛那廢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眼就是一個白發少年的麵孔，對方正關切地看著他。

“你做噩夢了，古洛那。”中島敦在人醒過來後才勉強露出微笑，“別怕，剛才的事已經過去了，我送你回家。”

在中島敦的視線中，古洛那呼吸還沒平複過來，就這麽呆呆地望著他，下一秒眼眶就泛紅濕潤，晶瑩的淚珠爭前恐後地湧出，很快從麵頰滑落，積蓄在下巴處。

看到古洛那就這麽不聲不響落下眼淚，中島敦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似的難受，他最見不得古洛那哭了。

中島敦沒有手帕或紙巾給古洛那擦眼淚，慌亂間隻能用自己的手笨拙地抹去對方臉頰的淚痕，但剛抹下一處，就有更滾燙的淚珠落下，燙得他心疼不已。

“古洛那，已經過去了，不要怕。”中島敦安慰道。

他沒想到古洛那之前從鬼屋出來一直表現得都很平靜，結果實際上在內心留下了這樣的陰影，這也更堅定了他不讓那些盯上自己的人出現在古洛那麵前的想法。

已經過去了……

古洛那慢慢地喘勻了氣息，努力想將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從腦海裏揮散，明明記不起對方是誰，卻依然在意的不行，

因為對方即使是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的最終時刻，也要用那種瘋狂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看著自己最高的傑作一般……

她愛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古洛那正是明白這一點，才如此痛苦。

眼淚總有流盡的時候，也為了不讓中島敦繼續擔心，他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淚水，卻把眼尾擦得更紅，落在麵前少年的眼裏更加惹人憐愛了。

中島敦剛想再說些什麽，眼前的少年率先把額頭靠在他的肩頭，低低地用有些沙啞的聲線說道：“謝謝你，敦。”

“古洛那……”

接下來一路上二人都沒多說什麽，或者說什麽都不重要了，仿佛隻要彼此緊靠在一起，感受到手心傳來對方的溫度，就是對心靈最大的慰藉。

中島敦陪著古洛那回到家，看到抱膝坐在沙發上的少年仍是不忍就這麽回橫濱，於是選擇留下來照看。

那個人到底是誰？

古洛那努力在腦海裏搜尋相關的記憶，然而卻失落地發現，對方在自己僅剩的記憶裏所留下的，要麽是看不到麵容的冰冷背影，要麽……就是被大卸八塊後與血液混成亂糟糟一團的模樣。

而且這次要不是有敦在身邊，他可能真的要被拉進深淵了，但是下一次……他總要獨自麵對恐懼，到時候能靠自己的力量掙脫嗎？

“古洛那，你的狂氣變得很不穩定。”諸神黃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沒什麽，等你吞噬更多的鬼神之卵就會想通了。”古洛那遲早會意識到自己曾經親手斬斷了與至親之人的羈絆，也會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沒錯，這裏不是現實，他們仍然和鬼神一同封印在月球。

這一切，隻是一場注定要醒來的美夢罷了。

“古洛那，你看。”

就在這時，中島敦站在窗前開口說道。

古洛那聞言扭頭看去，就見對方拉開了長久緊閉的窗簾，而窗外斜陽霞光頃刻間灑入室內，將一切都染上了溫暖的橘色。

“你這裏正好可以看到夕陽哦。”白發少年轉過身來，身上渡了一層暖橘色的光，嘴角揚起的弧度比這霞光更能穿透古洛那的內心。

“很好看吧？”

“嗯……”

咦？

諸神黃昏詫異地發現那些狂躁蔓延的狂氣，竟然奇跡般地平靜下來了……

……這小子會是第二個瑪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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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不不，這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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