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非常不錯的孩子,有天資,更有充分的鍛煉。訓練他成長到這個地步的家夥,應該對自己的成就相當滿意吧?”

 研究者的古琳達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煙卷,剛剛點燃又掐掉了。

 “可惜,正因為是孩子,還是個體貼人、懂事的好孩子,才無法戰勝我。”

 母親的麵孔露出淡淡的哀傷、惋惜以及毫不退縮的堅定。

 “這不是很好嗎?等他再長大一點,不就殺不了了嗎?這不就看不到漂亮的內髒了嗎?!!哇哈哈哈!!!”

 “傑克”的麵孔扭曲成一團,粘著唾液的舌尖像蛇一樣反複在嘴唇邊舔舐,聲音因為歡喜而顫抖。

 一根煙燒掉四分之一的功夫,三個人格交錯發表著意見,三張麵孔間不容發的轉換。

 對近在咫尺的異常探討和變化沒有絲毫反應,羅蘭呆呆地跪倒在地上一聲不吭。

 “‘聖母寬恕’嗎?”

 攏起紅色長發,莎樂美歎息到。

 其中沒有任何的溫度和感情,隻是聽起來很像歎息的聲音,吸引了喋喋不休的三個人格。

 “用罌粟粉末麻痹神經,然後製造出母親的幻影侵入意識,利用人自出生起就渴望最為普通之物——母愛,改寫施術對象的記憶和人格。真像是研究過度,走火入魔的瘋子媽媽會用的禁忌招數呢?”

 “小孩子是無法一個人生存,無法一個人承擔糾結和煩惱的。所以用來對付看上去煩惱很多的他再適合不過了。”

 “研究者”冷冷一笑,下一秒。那個笑容凍結了。

 “你……”

 因為戰鬥中太過專注分析羅蘭的性格、動作、弱點,所以“研究者”從未從正麵仔細觀察過莎樂美,更是忽略了理所當然的疑問。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不,這家夥到底是什麽?

 剛才能將地麵熔化,將花房震碎的三連擊雷槌之中,為何莎樂美毫發無傷,比夜空還要漆黑的騎士裝、比鮮血還要血紅的長發,為何沒有分毫燒焦。

 且不論這些。這家夥真的是人嗎?

 接觸過、分析過、剖析過無數人的“研究者”和那雙紅瞳四目相對的瞬間,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

 “那又怎麽樣?”

 凜然地,魔女反問道。

 沒有任何起伏,極度的平淡,近乎於虛無。

 但那絕非恍惚下的空虛,而是隱含極度殘酷的絕對虛無。

 “首先,我家羅蘭不可能那麽沒用。其次。要真是沒用,這個呂德斯可能會被‘不小心’的玩壞掉啊。”

 眯細眼睛微笑著,但眼神裏連黑暗也能凍結吞沒的虛無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隻是盯著那個眼神,思考和情感就會漸漸麻痹消散,更不要說懷疑話語的真實和實現程度。

 “別開玩笑!!!!這是正常人該說的台詞嗎?!!!”

 “傑克”呐喊著衝了過去,腳剛邁出一步。殺人魔就以更快的速度後退躍開了。

 三個人格中,數“傑克”的性質最為惡劣,但是近乎野獸一般行動的“傑克”也有著野獸那種對危險的本能直覺。

 “哎呀~~~”

 魔女聳聳肩,嘲笑到:

 “我幾時說過我是人了呢?”

 和之前忍不住想用刀子隔斷那白皙咽喉的衝動感覺完全不一樣,對方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傑克”絲毫高興不起來。

 頭一次,殺人魔的身體不住打顫。下巴上下起伏個沒完,牙齒發出“咯咯”的撞擊聲。

 僅憑野獸本能,“傑克”就理解到了。

 站在眼前的,是恐怖。

 正在微笑的,是瘋狂。

 “那……那這樣又如何?!!”

 “研究者”手一揮,一個身影橫亙在莎樂美和古琳達之間。

 “媽媽……這次……一定要保護媽媽……”

 羅蘭毫無條理的低聲喃喃,紫色的眸子湧動著異樣的、近乎狂熱信徒般的恍惚,刀尖指向本該是同一陣營的莎樂美。

 ——簡直就像個夢遊者。

 “‘聖母寬恕’也有這種用法哦,隻要讓他依賴母愛,將我投影成依賴的對象,他就會拚上性命保護我!怎麽樣?你要親手毀掉自己的作品嗎?!!”

 勉強保持著鎮定,研究者殘酷的笑了。

 沒有人會對自己朝夕相處之人痛下殺手,就算是再怎麽異常,熟悉之人突然轉變成敵人也會帶來小小的錯亂,抓緊這個空隙——

 自以為得計的興奮轟然倒塌,雷鳴般的爆炸聲裏,花房的殘骸和地麵被一瞬間炸裂的銀色光線貫穿。在研究者喚醒恐怖和驚惶的感情之前,不斷扭曲變形的利刃化作將空間切割成一毫米程度的暴風肆虐。

 不能移動,也來不及癱倒,領悟到稍有行差踏錯就會被亂刀分屍的現狀,古琳達凝住一般肅立原地。

 “你還沒斷奶嗎?臭小鬼。”

 環抱著雙臂,讓6枚片刃之翼停止恫嚇,無機質的聲音刺向少年。

 盡管衣服開了好幾道口子,頭發也被揚起的塵埃染黃,少年喘著粗氣,泛起婆娑淚眼的紫瞳緊盯著眼前的魔女。

 “這次……這次……一定要守護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不光光是沒斷奶,連記憶區域都被人動手腳了麽?”

 莎樂美——李林自言自語地發牢騷,羅蘭處於怎樣的精神狀態,他已經完全弄明白了。

 如果是一般操作係魔法師使用“聖母寬恕”這個術式,羅蘭根本不會中招,但施術者換成是古琳達,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原本“聖母寬恕”是作為精神幹擾術式被開發出來的,施術對象會因為對母愛的本能渴求和投影的影響,難以專心攻擊敵人。但擁有三個人格的古琳達進一步細化、強化這個術式後,發展出一套截然不同的使用方法。

 研究者觀察、分析對手心理,組合出效果最佳的術式構架。“傑克”負責牽製對手,在戰鬥中釋放具有麻醉效果的罌粟粉,讓對手的生理條件進入容易接受暗示的狀態。最後母親的古琳達作為最佳投影素材,將徹底的母**概念灌輸進對方的意識層麵,喚醒對手對母親的憧憬和回憶,將對方人格抹消掉,變成自己支配下絕對服從的玩偶。

 “現在已經到了第二階段,侵入記憶區域準備改寫了吧。所以把眼前的景象和記憶的事件搞混了呢……是吧,10年前看著家人、親友、朋友被我殺掉,結果什麽都不能做的小鬼?”

 魔女嘀咕著,看似愉悅的笑了。

 嗜虐一般的裂開嘴,白得驚人的犬牙閃閃發亮,簡直就像獠牙一樣。

 和10年前,毀滅少年村莊時的笑容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