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這是降生在這世上的所有人都享有的權力和資格。扯什麽“弱肉強食才是世間真理”、“踐踏弱者是強者與生俱來的權力”的家夥,要麽是出生在帝國,接受全套帝國教育長大的,要麽就是活得無比幸福,和整個世界毫無關聯。

 人理應追求幸福。即使方式方法千差萬別、有對有錯,追求幸福這件事絕對正確。

 但也有人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追求幸福。

 理由是各種各樣的,絕大多數源於自卑和缺乏自信,也有因為罪惡感,認定自己不配擁有幸福。

 安麗埃塔就屬於這一類。

 “抓住眼前的幸福……我也曾經這麽想過,也試著想要相信自己可以追求幸福,能夠抓住幸福。但我發現了,我——想不起什麽是幸福,我不知道什麽是幸福,要怎麽去麵對幸福。我——”

 女孩的聲音太過於平靜,連困惑和煩惱聽起來都覺得沒有起伏。

 她並非刻意調整聲調,也不是情感和精神狀態出了問題。她隻是真的回憶不起來,或者說抗拒回憶。

 為了能在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為了成為向帝國複仇的刀刃,必須舍棄一些東西。

 比方說:對幸福的記憶。

 “我想不起來幸福是什麽了。”

 雙親的容貌和聲音,姐姐的容貌和聲音,直到那一天來臨為止,村子裏發生的每一件事,她都還記得。

 記得,卻不願回想,回想了心中會出現抗拒反應。

 不隻是因為害怕一旦回想起來自己會深深陷入痛苦和憎恨中無法自拔,還知道那與自己本應擁有、理應設想的未來極為相似。

 幸福大抵便是那樣吧。

 其實她知道幸福應該是什麽樣,可她卻對這一後果感到恐懼。

 不願設想,也不願回憶。

 隻因為一旦回想起來,就忍不住伸手渴求。

 那就會再一次——

 這讓她無比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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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姑娘,你選徒弟的眼光不錯。要是我比你早一年遇上她,我會讓她變成讓所有人矚目的明星。”

 一記響指,沃爾格雷沃以無比惋惜的語氣說到:

 “一個……讓所有人到死都難忘的女明星。”

 “你不會培育人,你隻會複製自己和製造玩具,所有人在你眼裏都是玩具,區別隻是好玩不好玩。”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及時行樂,沒有樂趣的人生稱不上完整。倒是你,為什麽那麽嚴肅?要不要我給你畫個笑臉?你就是被太多原則束縛,太一本正經,所以才活得這麽辛苦,就連你徒弟也是一樣,非要活在條條框框裏,累不累?”

 “堂堂正正做人總比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好。”

 “這種話留著對你自己說就好。隻有在太平盛世,人們才願意奉公守法,才願意把正確的話當真理。一旦他們覺得不需要了,神馬道德、原則、法律統統可以扔到一旁。然後你——原本受人擁戴的英雄,立馬成了可笑的小醜,不可理喻的瘋子和怪胎。你保護過的那些人會驅逐你,就像驅逐麻風病人。”

 小刀在沃爾格雷沃的手指間轉動,閃爍著火焰的獨眼緊盯著羅蘭。

 “有誰真正在乎別人?又有誰真的把原則、法律、倫理當成神聖不可侵犯的真理,而不是無聊蹩腳的笑話?”